沈府人口簡單,祖父祖母早已去世,沈正安沒妾室,家裏就兩個孩子,一家四口。沈文武因為犯了錯,眼下在關禁閉,沈正安不讓他出門,飯菜是下人給他送到房內的。所以晚膳是四個人。
沈書瑤在廚房外邊的椅子上坐了老半天,期間阿四來找了她,被廚房的管事媽媽打發走了,所以沒見着她人。好不容易飯菜好了,她也能離開滿是油煙的地方了。
走了沒幾步,又轉身回去,特地在廚房內轉了兩圈,她怕身上沒油煙味,惹來謝屹的懷疑。穗華捂着唇笑話她,說她太敏感了,謝屹發現不了,要是能察覺,早就察覺出來了,不會等到現在。
沈書瑤想想有道理,可謹慎點總是沒錯。
晚膳前,她回房沐浴換衣,進門時謝屹也在,他沒看書,垂眸沉思。瞧着她回來掀起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的緊盯着她,眉骨下壓,面色冷峻,嚴肅且威嚴,與他對視幾息,沈書瑤胸口緊了一下,莫名的緊張。
謝大人就是謝大人,這眼神,殺人犯看了都要抖三抖,有點可怕。
可是,她又不是罪犯,這麼看着她做什麼,她可是謝屹的夫人,不需要怕。這般想着,沈書瑤又不慌了,她喝了兩杯茶,謝屹的眼睛依然沒移開。
沈書瑤張唇,問了句:「你看着我作甚?臉髒了?」
雖說沒必要緊張,但被人這麼盯着,也確實不好受。就像是被猛獸盯上,無處可逃的感覺。而她自己,就是那送上來的肥美小兔子。
沈書瑤摸下小臉,眼睛瞄了他一眼又一眼,眉頭皺在一起,觀察他的表情。
男人終於動了一下,神色淡淡的斂眸,道:「去後廚了?」
她點頭,沒覺得哪不對,「是啊,衣服上一股味,我回來洗洗,換件衣裳過去。」
彼時下人抬水進門,兩人同時看了眼,待人出門,便回頭看向對方。
「沒去別的地方?」
聲線很冷,且話語中透着一抹懷疑,沈書瑤想到方才阿四來後廚找自己,於是回道:「沒去別的地,你讓阿四找我有什麼事?」
謝屹表情變了變,冷淡的回了句沒事,但他疏離的表情,讓沈書瑤心裏不大舒服。他不會看出什麼了吧?
她去耳房沐浴,過了片刻穿好衣服出來,面色潮紅的睨了眼謝屹,說:「我做了你愛吃的薑母鴨。」
男人聞言應了下,沒多餘的表情,聽不出喜怒。依照她對謝屹的了解,他大抵是有不順心的事,可他不願說。
剛成親那會,沈書瑤就看出來了,謝屹沉默寡言,高興和不高興都一個表情,難得有情緒激動的時候,他穩重內斂,心思頗深,不願說的事便藏在心底,誰問他都沉默,要麼就用那雙深邃的眸盯着人家,直把人看的心裏發毛才罷休。
沈書瑤沒再問,道:「走吧,別讓爹娘久等。」
謝屹外出回來換了身墨綠長袍,顯得人愈發深沉,聞聲放下杯盞,徑直朝外走。
她緊隨其後,撇着唇凝睇前方的身影,暗想長得高大有什麼用,人跟個木頭似的,一點也不懂風情
這種時候,當然是夫妻兩手挽手一同出現,他倒好,一個人走在前頭,自己在後邊,不像他夫人,像他跟班。
她的目光下移,看向那隻受傷的腿,別說,受傷了走的也挺快,比她這個腿腳好的人走的還快,是腿長的原因嗎?
沈書瑤低頭看自己的腿,她站在謝屹面前嬌小,但在女子中並不矮小,她腿不短,骨肉勻稱,又直又白,勾在緊實的腰腹上最合適。
思及此,她的小臉一紅,目光從腿上移開,盯着移動的地面看,下一刻,腦袋倏地撞到一堵牆上,嗡嗡的。
「哎…」怎麼回事,停下也不吭一聲。
她捂着額頭,撞的有點疼了,眼眶微紅的抬頭,正想質問一句,話到嘴邊又變了。
「怎麼了?」
男人垂眸,睨見微紅的眼,開口的語氣下意識軟了。
「沒事。」
寬大的掌心握在她柔軟的手,乾燥粗糲,磨的肌膚又麻又癢的。
兩人並排走,一高一矮,體型相差大,卻又分外和諧。
-
離正廳還有幾步路的時候,謝屹鬆開她的手,跟個沒事人一樣,好似剛才的親密沒發現過。
沈書瑤偏頭瞅了眼,暗暗發笑,他可真逗,還怕長輩看見他們牽手,剛才拉她手時,也不見他害羞。
桌上擺了一桌菜,沈正安和王氏等了他們一會,此刻人來了,兩人笑容愈發親和。
沈正安先是誇了沈書瑤一番,說她在家十幾年,沒見她下過一次廚,嫁進謝家不到一年,居然能做這麼一桌子菜,真是懂事了。
沈書瑤聽了很是心虛,眼睛瞄了謝屹一眼,恰巧撞進男人打量的眼神,她乾笑下,訕訕的收回眼,心跳忽然加快。
為了不讓她爹繼續說下去,沈書瑤趕忙夾菜,把她爹的嘴堵上,又殷勤的倒了杯酒,讓沈正安別顧着說話,快喝酒。
一杯酒下肚,沈正安歡歡喜喜的連連說好,「我跟謝大人喝兩杯。」
沈書瑤扭頭給謝屹倒酒,稍一抬眼,便見男人深沉的眼神,屬實看不懂。
從剛才回房就不對勁,這會感覺更強烈了,她可以確定,謝屹心裏有事,而且跟她有關。
沈書瑤低頭吃菜,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沈正安又提到自己。期間她看了眼王氏,王氏也看她,母女兩默契的不作聲,卻又心知肚明。
謝屹話不多,大多時候都是沈正安在說,他聽着,要麼就是點頭附和,比她還安靜。酒過三巡,沈正安喝得差不多了,滿足的打個酒嗝,含糊不清的開口。
「嗯,瑤瑤的手藝確實好。」沈正安誇她,一副炫耀的模樣,手搭在謝屹的肩膀拍了兩下,「謝大人,你說是吧。」
沈書瑤吞咽下,看她爹,醉了,真是醉了,開始胡言亂語。
「父親,您醉了,快回去歇着。」
她一個勁朝王氏眨眼,眼睛眨疼了,王氏才反應過來,「魁五,把主君扶回去。」
沈正安的貼身小廝進門,扶着人準備回去,沈正安腦子暈暈的,不大配合,無奈,王氏只好陪着他回去。
「瑤瑤,你們吃着。」
她嗯了聲,隨後,王氏便扶着喝醉的沈正安回了屋。大廳只剩他們兩人,徹底安靜下來,微妙的氣氛在蔓延,頓時尷尬幾分。
方才不作聲的人,此刻忽然開口:「岳丈說的不錯,夫人手藝確實好。」
沈書瑤呼了下,輕鬆不過幾息,謝屹又道:「不過這味道,跟昨日的晚膳味道差不多。還有這薑母鴨,似乎跟夫人以往的手藝不一樣。」
她的心頓時揪在一起,吞咽下,嗓子發緊,「大概環境不一樣,所為味道也有所改變。怎麼,不好吃?」
沈書瑤試探的問了句,身子前傾,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生怕謝屹發現什麼。
而謝屹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是嗎?還以為不是夫人做的。」
話音剛落,沈書瑤咯噔一下,紅唇張合,吐出兩個字:「怎會?」
她別開臉,撒謊了那麼久,頭一次驚慌。垂着眼瞼不吭聲,自然沒瞧見男人陰惻惻的眼神。
緊張的情緒持續到坐馬車回府。
她貼在木板上,眼珠子骨碌碌轉,反正馬車內昏暗,誰也看不見誰,唯有溫度和呼吸才能判斷他的方向。
殊不知她看不到人,不代表謝屹也看不見。衝着他的方向看了半晌,男人冷淡的嗓音悠然響起。
「夫人這般盯着我,可是有話說?」
周圍黑漆漆的,這樣他都知道自己在看他,他是長了一雙鬼眼嗎?
今晚幾次嚇到她,沈書瑤的恐慌愈發重了。她別開臉,嘴硬道:「沒話說,就是困了,想問問你累不累?」
謝屹在黑暗中嘆氣,她可真是嘴硬,幾次試探都不肯說實話,到底是為何?
靜默半刻,男人嗓音低沉道:「罷了。」
不說就不說吧,他早晚會知道。
胸口堵着一塊石頭,一時半會是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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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屹在府里修養三日,傷好的差不多,便去上朝了。
沈書瑤看着他出門的背影,可算鬆口氣,謝屹修養這幾日,一雙眼睛總是盯着她,眼神蘊着審視和探究,要麼就是意味不明的目光,回回讓她心裏發毛。
眼下人出門了,她舒坦了。
就這三天下來,沈書瑤悟出一個道理,男人啊,還是出門好,整天待在家裏大眼瞪小眼,兩人都難受。現在多好,他忙差事,她能偷懶,舒坦。
趁着謝屹不在家,沈書瑤催穗華把夏衣做好,待謝屹午後回蘭園,最後一針也完成。
她拎着衣服甩了甩,很是滿意。看見人回來,便沖他揚起臉,笑道:「我剛做好,你試試。」
外邊悶熱,剛進門的男人耳垂微紅,側臉流着汗,順着優越的下頜線下滑,滑進性感的胸膛。
喉結聳動,謝屹壓着眉骨看過來,扯了下唇。
「夫人辛苦了。」
說着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指尖看,「聽說做針線會傷手,夫人可傷到了?」
「偶爾會。」
沈書瑤預感不好,想把手抽回來,奈何謝屹用了力氣,她動不了。
「夫人沒傷着就好,朝服盤扣鬆了,幫我縫縫。」
進門前,他使勁扯了下,盤扣這才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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