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自己名字從那個女人嘴裏蹦出來,准沒好事。
教一班英語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女老師,姓曾,典型的愛男仇女,男學生在她那跟個寶似的,女學生就只會拉幫結派,個個都是小肚雞腸。
這麼厭女,不知道還以為她準備去泰國變性了呢。
班上女生本來就不多,最出眾的莫過於蘇懷,可她連蘇懷都不喜歡,更別說顧予這種英語本來就是弱項的學生。
這三年顧予幾乎都是在她的數落,嘲諷,辱罵中度過,一到英語課她就緊張得不行,害怕姓曾的又在課上整什麼么蛾子。
曾經一次英語課,她叫顧予起來回答問題,顧予沒答上來,她脫口而出:農村來的就是不行,也不知道學校怎麼招的人,英語基礎差成這樣,還不如回家種地,盡給我們一中丟人。
再配上她陰陽怪氣的語氣,顧予只能緊咬着唇,站在位置上,她臉皮薄,瞬間就紅了眼眶,抓住衣角,不知所措的樣子可憐又可悲。
蘇懷當場就怒了:
"都是爹媽生的,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這麼大?有的人學識再豐富,卻一點教養都沒有,應該是沒媽教吧,真可憐。"
她的聲音不大,也絕對不小,曾老當然聽見了,當即讓她滾到教室外面,又請了家長。
本來是要給處分的,最後經過多方調解,以蘇懷向她道歉告終。
這件事之後顧予對英語課產生了極大的恐懼,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都被罵習慣了。
怕就怕蘇懷犯傻,為了她去罵老師,這樣真的不值得。
漸漸的,因為恐懼,她根本沒心思聽課,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英語也就越來越吃力。
一想到教英語的曾老師,顧予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個老師真的好過分,當着全班的面罵她有娘生沒娘養...
"怎麼哭了?"蘇懷坐直身子,手忙腳亂找紙的樣子分外滑稽。
紙沒找到,她只能用校服袖子去擦越來越多的淚珠,同時也不忘誘哄道:"別哭了,怎麼啦?"
"蘇懷,我真的好討厭曾見啊..."
曾見是班上同學給英語老師取的外號,諧音"真賤"。
帶着抽泣的嗓音瞬間就融化了蘇懷的心,她心疼的不像話,毫不猶豫地就將顧予攬入懷裏。
拍了拍她的肩膀:"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們再也不用見到她了。"
說完蘇懷將下巴抵在顧予的額頭上,動作親昵。
"咳...這裏是自習室,某兩個人幹什麼啦!!!"
姜若棠不爽的聲音在教室後方響起。
幸好今晚這間自習室只有她們仨個,不然明天全校都得知道兩人談戀愛的事。
真是不省心,前面兩個監控對着,她們居然還在那調情,不要命啦?!
姜若棠簡直像個老媽子,成天為這兩人操碎了心,要怪就怪她們談戀愛的事情就只有她知道吧,責任重大吶。
好事被打擾,顧予臉皮薄聽見她的話就準備起身,卻被蘇懷一把摁在懷裏動彈不得。
蘇懷側頭,看向姜若棠的眼中蘊含着滿滿的警告。
姜若棠撇撇嘴,心道無趣,又將mp3塞進耳朵繼續聽歌,順帶低聲罵了一句:談戀愛的全部給朕打入冷宮!!!
沒了打擾,蘇懷這才低頭,顧予埋在懷裏只露了半邊側臉,卻已是紅的像熟透的柿子。
真可愛。
"還要哭嗎?小哭包。"
回答她的是一道濃濃的鼻音:"我才不是。"
"沒關係,你是的話,我也會一直喜歡你。"
顧予不說話了,她羞的根本說不出來,蘇懷怎麼可以這樣,這麼犯規啊...
兩人就這麼抱着,可有些現實又不得不面對。
"以後每天早上,你和我一起聽聽力,這周放假我帶你去見一位阿姨,她定居在美國,出國之前是雅思老師,正好這段時間回國了。"
蘇懷又細心地為顧予安排學習計劃,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美好。
可顧予的眼淚還是像收不住的洪水,閘門早就壞掉了。
"蘇懷,你對我真好,別人都看不起我。"
"他們那是沒眼光,不用在意那些人。"蘇懷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語氣輕緩。
"你知道嗎?我總是夢想將來狠狠打曾見的臉,我要將所有人踩在腳下,所以我努力學習,希望靠自己闖出一片天。"
"他們都討厭我,那就只有站在他們遙不可及的高度,當他們只能抬頭仰望我的時候,我才會釋懷這麼多年所受的折磨。"
"沒關係,我會和你一起,一直站在你身邊。"
蘇懷俯下身子,一滴清淚順着她的眼窩滑落,因乾燥有些起皮的唇瓣最終落在顧予後腦勺的位置,這個虔誠的親吻蘊含了太多。
有心疼,有理解,還有後悔。
她從來不流淚的,今天頭一次為顧予破了例。
這句話她記了多年,以至於校領導找到她,想將A大保送名額給她時,她拒絕了。
保送的名額固然珍貴,但這一次,她想和顧予一起,通過最引人注目的方式登上山巔,讓所有人只能仰望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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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高考。
可世事無常,誰又會想到後來發生那樣的事,誰又會想到,參加高考的只剩她一人。
只剩她孤獨的立在山巔,直到被所有人遺忘。
——
顧予懵了一瞬,她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站在別人遙不可及的高度,只能抬頭仰望...
不過她確實有想過,曾經受了那麼多苦,被那麼多人肆意謾罵,怎麼會沒想過呢。
她做夢都想將那些人踩在腳下,報復他們曾對她做過的壞事,這樣的念頭日復一日地鞭策她,所以她才不分晝夜地學習。
蘇懷知道這些,會吃驚嗎?會覺得她是個卑鄙的人嗎?
不待繼續多想,將她從萬千思緒中喚醒的,是那位自來熟的肖老師和蘇懷的對話。
"我一直很崇拜你,聽說你在市醫院工作?"
蘇懷淡淡應了一句:"嗯。"
聞言肖老師靦腆地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請你去我們班做個演講。"
這仿佛是老師的慣用招數——請往屆的優秀學生回來作經驗分享。
蘇懷畢竟是那年的全國狀元,一中有史以來第一位,也是迄今為止的唯一一位。
學校多次想請她回來,她都拒絕了,理由不明。
陳雨蕭這時也收拾好了心情,她認真地聽着兩人的對話,但在聽完肖老師的請求後,忍不住在心中嗤笑。
蘇懷為人低調,當年高考狀元的事情她從不高調宣揚,眾人只知道永東出了個總分745的天才,卻不知道這位天才長什麼樣。
想讓她出面,難如登天。
就在陳雨蕭自信以為蘇懷不會答應時,就聽見那道冷淡的聲音回了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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