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默了許久,嗓音略帶沙啞地問道。
「夏刈,安比槐所服用的人參,是否源自朕的內庫?」
「啟稟皇上,淑妃娘娘孝心可嘉,確實將您所賜的人參都送回了家中給安大人調養身子。」
夏刈恭敬地回答,心中卻暗嘆安比槐福薄。
淑妃娘娘誕下罕見的龍鳳胎,本是安家飛黃騰達的大好時機。
然,世事難料,安比槐在這當口沒撐住。
「安比槐去世的消息暫且保密。」
皇上犀利的目光掃過去。
「弘曜和昭華洗三之日,若傳出外祖去世的消息,終究不妥。」
「林安人那裏恐怕瞞不住,你派人去一趟,向她說明其中利害。」
皇上頓了頓,繼續吩咐,「淑妃正在月子中,讓林安人向她隱瞞此事。」
他心知肚明,安比槐的去世與他脫不了干係。
安比槐一死,抬旗之事只能暫停,他所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給淑妃升位。
但自太祖到先帝,從沒有封漢軍旗女子為貴妃的先例。
皇上揮手讓夏刈下去,琢磨着讓提出重賞淑妃的莊親王明日進宮一趟。
「十六弟,淑妃生育有功,朕想給她升位。但前朝必定會有非議,你看該如何行事?」
莊親王沉吟片刻。
「回稟皇上,後宮之事,本屬皇上家事。只要太后首肯,一切自當順理成章。」
至於宗親那邊,皇上對親兄弟都依律行事,誰敢沒眼色地往他前面湊。
「臣弟有一言不得不提,皇上若真心看重淑妃娘娘,還需為她考慮周全。世祖偏愛孝獻皇后的例子在前,太后恐不會輕易應允。」
見上首的皇上若有所思,莊親王又繼續提議。
「皇兄若是真的想要重賞淑妃娘娘,就不要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莊親王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皇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要再提一位貴妃上來給淑妃分擔壓力。
皇上點了點頭,對莊親王的建議深表贊同。
「十六弟所言極是。宗親那邊就勞煩你出面安撫,太后那邊朕會親自去說。」
夏刈查到假參之事隱隱指向了壽康宮,太后她老人家有着皇上供養,為何又要在人參里動手腳?
還有那些錢款都流向了何處?
皇上想等夏刈查出些許眉目再來與太后商談。
莊親王入宮沒多久,搬回寢宮的安陵容就得知了消息。
她招來了寶鵲,低聲吩咐。
「你派人給翊坤宮傳個消息,讓華妃務必保持冷靜,近日請安時切勿招惹他人,尤其是皇后和莞嬪。」
至於她自己也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
皇上踏入永和宮時,特意示意蘇培盛禁聲。
「弘瞻應該還在歇晌,別吵醒了他。」
宮人們遵旨行事,整個永和宮都靜悄悄的。
對此毫無所覺的安陵容正摟着平時在東偏殿歇晌的弘瞻說話。
「弘瞻,你還記得見過的兩個小娃娃嗎?」
「額娘,那是弟弟和妹妹。」
「弟弟......妹妹......弟弟......妹妹......」
弘瞻對這兩個新學的叫法很感興趣,安陵容一提起,他就喊個不停。
他嘴裏不停地嘰里咕嚕地念叨着,安陵容也不嫌煩。
一遍又一遍地回應着疑問不少的弘瞻。
「容兒,你可能聽出弘瞻說的是什麼?」
一般的男娃娃差不多兩歲左右才開口,弘瞻雖比同齡的娃娃伶俐些,但有些東西還是無法表達出來。
一激動起來,只會「啊啊啊」地比劃。
反正在門外聽了好一會兒的皇上是沒聽明白他兒子說的啥。
見皇上進來,安陵容掙扎着要起身行禮,卻被皇上按住了。
「容兒,你身子虛弱,不必多禮。」
「臣妾多謝皇上體恤。」安陵容柔聲說道,同時不着痕跡地捅了捅正在玩手的胖兒子。
「弘瞻,快給皇阿瑪請安。」
皇上陪着弘瞻在正廳里玩了沒多久,又進入了寢宮中。
「皇上可是有事要說與臣妾聽?」
見到去而復返的皇上,心裏有了猜測的安陵容主動詢問。
「莊親王在洗三宴飲上提出你生育有功,要讓朕重賞你。容兒可有什麼想要的?」
皇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安陵容,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安陵容低頭跪在床上,心中雖有猜測,但依舊保持着謙遜的態度。
「皇上,臣妾此生能遇到您,已是莫大的福分。有您的記掛,臣妾已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她知道皇上的疑心病又犯了。
這是懷疑坐月子的她與前朝有聯繫?
皇上最忌諱後宮與前朝串聯,不用做它想,肯定是皇后又去上眼藥了。
事後安陵容一查,皇后果然去給養心殿送了一回老鴨湯。
「容兒,你如此懂事,朕深感欣慰。」
皇上動容地握住了安陵容的手,心中惱怒於皇后的危言聳聽。
還是十六弟說得對,后妃晉升乃是他的家事,與前朝何干。
「你為朕誕下兩兒一女,着實勞苦功高。待朕稟明太后後,便升你為貴妃。」
「臣妾多謝皇上厚愛。不過還請皇上三思,臣妾從一名縣丞之女升至四妃之列,已是皇恩浩蕩,無以復加。」
安陵容深深一禮,言辭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
「當初懷着弘瞻之時,臣妾便歷經了不少明槍暗箭。如今若再升位份,恐怕會引來更多的紛爭。」
她低垂眼瞼,語氣中充滿了對孩子們安危的擔憂。
「臣妾只想與弘瞻、弘曜和昭華三個孩子平安度日。」
安陵容眼中閃爍着的慈母光輝晃到了皇上的眼。
他回想起曾經夭折的孩兒們,深知淑妃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
於是輕輕的拍了拍安陵容的肩膀。
「容兒,你放心,待你升了位份,朕會賜你一批忠實可靠的宮人和一名經驗豐富的掌事嬤嬤。」
「臣妾多謝皇上隆恩。」
安陵容怕皇后趁着她升位之時往永和宮塞人,這才做出一副害怕的姿態。
心善的慈母軟弱一些又有何妨呢。
興許是她哪裏得了皇上的青眼,皇上又提及了給華妃、莞嬪升位之事。
這回倒是破天荒地沒有再問她的意見。
夜深人靜之時,一張小紙條悄然送入了翊坤宮。
着深紫寢衣的華妃又哭又笑的將小小的紙條燒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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