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那二人是?」
白芷恭敬答道。
「回稟王爺,那二人乃是進山砍伐柴薪的樵夫,說是家中青黃不接,快要斷了頓。故而想在山中設下幾個陷阱,以期捕獲些獵物以解燃眉之急。」
白芷將手上的野雞拎起來晃了晃。
「主子體弱,奴婢擅自做主從他們手中購得這隻野味,打算回去熬煮一鍋滋補的湯品。」
果郡王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你果然思慮周全,事事以嬛兒為先。」
他根本想不到眼前一心為主子着想的白芷已將二人廝混在一起的證據悄然傳遞了出去。
此時他心裏更是堅定了要將忠心耿耿的白芷從甄嬛身旁調離的決心。
因而果郡王還特意在甄嬛面前大力誇讚了白芷的好幾句,引得甄嬛暗中看了白芷好幾眼。
隔日,崔槿汐便安排酒醒後的阿晉與她一同侍奉在果郡王與甄嬛左右。
從前一直是這樣安排的,白芷未察覺出絲毫的異常。
初夏山中花朵陸續綻放,處處留下果郡王與甄嬛二人的足跡和歡聲笑語。
永壽宮的安陵容在此期間也收到了甄嬛藏在箱子裏的兩份婚書。
她看着上面熟悉的字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答婚書》和《通婚書》均由甄嬛親手所書,安陵容能從字裏行間感受出她寫下婚書的滿心雀躍。
世間女子皆渴望成為正室,但甄嬛真的能如願以償嗎?
皇家之人,無論是皇上還是果郡王,最愛的終究還是自己。
安陵容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心中暗自揣測甄嬛應該已經懷有身孕。
「寶鵲,若本宮所料無誤,凌雲峰上那對剛成親的夫婦定會以『假死』之計脫身。你速速傳令給白芷,讓她尋找機會抽身,並通知我們的人做好準備,隨時接應她。」
甄嬛此次回宮必定裹挾着滿腔仇恨而來,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將異常兇險。
一旦她的真面目被揭穿,她身邊的人必將難以倖免,尤其是那些貼身伺候的宮人。
安陵容深知皇上在某些方面的氣量,這才給白芷下發了撤退的命令。
「主子,奴婢這就去辦。」
永壽宮所有的消息基本上都是通過寶鵲傳進來的,她也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寶鵲沒有絲毫耽擱的去傳遞消息。
她再回來時,身後跟了一位熟人。
「臣妾余鶯兒給淑貴妃娘娘請安,願娘娘萬福金安!」
「快起來吧!」
安陵容虛扶了一把,示意她坐在身旁的榻上。
「你不是一向離不得孩子,今日怎捨得入宮來?」
安陵容含笑看向富態了許多的余鶯兒。
她從前逢年過節時都會來拜見,說一些在宮外搜集到的五花八門的消息。
對永壽宮這邊還算得上走心,安陵容送年禮或者其它賞賜也沒落下她。
「皇上給孩兒賜名,臣妾特來多謝貴妃娘娘相幫。」
余鶯兒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四阿哥得了皇上的厭棄,自他們出宮後,養心殿那裏並未傳來任何隻言片語。
她可憐的孩子直到會說話都沒有名字,余鶯兒向傳旨太監打聽過,旨意下發之前,皇上在永壽宮留宿過。
這盍宮上下也只有淑貴妃娘娘會惦記着她。
「永琥是皇上的長孫,賜名本是理所當然。」
安陵容將人扶起來,輕聲叮囑。
「皇上雖日理萬機,但也時常掛念後輩,你以後多帶着永琥到宮裏走動。」
「等永琥到了歲數,便可同叔叔一起在尚書房讀書。」
「臣妾替永琥多謝娘娘恩典,此恩我們母子將永遠銘記於心。」
安陵容見余鶯兒又要跪,出言制止。
「你無需如此多禮,你們母子能有今日也是你該得的。」
余鶯兒感激之下,將果郡王府多了一位苟姓府醫之事上報。
「貴妃娘娘,葉側福晉私下和我說王爺好像不看重她腹中的孩子,她焦慮的飯都用不下。」
這消息是她親自打聽來的,安陵容沒有發現意見,笑盈盈的聽着她說起宮外的各種流言。
在余鶯兒走後,安陵容又吩咐寶鵲,命人盯着果郡王府。
五天後,陪着主子在山中遊玩的白芷又碰上了在山中遊走的打柴人。
還未等她開口攀談,阿晉便大步上前,厲聲質問:「你們二人站住!這個時候進山來做什麼?」
其中一位憨厚的漢子嚇得後退了一步,磕磕巴巴的解釋。
「壯……壯士,俺們……是山下的村民,進山來砍柴,順便找些野味打打牙祭。無意驚擾貴人,還望壯士……不要見怪。」
白芷見另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驚嚇得摔倒在地,連忙從阿晉身後走出,給了他一個不贊同的眼神:「他們都是些窮苦人家,你別這麼板着臉嚇唬人。」
她快步上前,將那位兩鬢灰白的老人扶起,順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關切地問道:「老人家,您可有傷到哪裏?」
「姑......姑娘,老漢沒得事,別髒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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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攙扶更是讓老人家緊張不已,連忙推拒。
白芷怕他再次摔倒,在他站住後便放了手。
「老人家,你們的背簍里可有尋到什麼不錯的獵物?能否給我瞧瞧?我願意出銀子採買。」
「姑娘,今日運氣不好,沒獵到什麼好東西,只有一隻變了味的兔子。」
憨厚漢子搶先回話。
「俺聽說這山裏頭的野山羊是大補之物,這位壯士不妨四處瞧一瞧。」
有白芷在場,阿晉也不好做什麼。
他查看過憨厚漢子背簍里斷了腿的死兔子後,細細問過兩人的姓名和居住在哪個村子,就把兩人趕走。
「白芷,人心險惡,你得多學着點兒。」
阿晉突然的熱心教導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白芷受不了他那奇奇怪怪的眼神,連忙轉移話題:「方才樵夫說山中有野羊,我聽槿汐姑姑說,野羊乃是大補之物,你去看看能否抓一隻來。」
兩位主子這幾日漫山遍野的跑,都清瘦了不少,得好好補補。
當然這話也是槿汐姑姑同她說的,尤其是王爺更是要大補。
白芷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阿晉居然應下了。
這讓她心中更覺奇怪,她和阿晉都是主子跟前伺候的人,雖然說過幾句話,但並未熟到可以隨意指使他的地步。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里,白芷時刻留意着阿晉的動向,好幾次發現他莫名其妙地對着自己笑。
這一發現讓白芷心中發慌,她只得儘量跟在主子們的身旁伺候。
一直注意着阿晉的白芷卻未發現甄嬛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終於在某天白芷伺候甄嬛洗漱時,她笑着將人留下。
「白芷,你這些年對我忠心耿耿,我如今找到了歸宿,也不願意看你一人孤單。」
「王爺身邊的阿晉騎射了得又識文斷字,你瞧着他如何?」
「主子,您這是......」
白芷聞言,詫異地看向甄嬛,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探尋出是否有開玩笑的意思。
只可惜甄嬛一臉的正經,這讓白芷不得不細細考慮。
甄嬛此人極有主見,一旦決定的事情便很難改變。
白芷心思一轉,她猛地將衣袖覆在眼睛上一擦,帶着哭腔道。
「奴婢多謝主子大恩,自從母親走後,再也沒人像主子一樣為奴婢操心過。」
甄嬛遞過一張繡着合歡花的帕子,輕聲安慰道:「白芷,我一直將你當做妹妹看待,我曾經無數次想過要給你找一個怎樣般配的夫婿。」
「只可惜家裏遭了難,母親替你尋找合適的人就沒了動靜。如今我不能在外露面,阿晉也算是一個良配。」
白芷紅着眼睛婉拒:「主子,奴婢想一輩子伺候您。」
甄嬛的眼神一沉,瞬間輕柔的拉着她的手。
「白芷,你和我說說,可是阿晉哪裏做得不對?亦或是你有了心上人?」
後面三個字甄嬛咬得格外重,白芷自然聽出了其中的異常。
她在甄嬛身邊以來,遇上的男人屈指可數。
難不成她以為自己眼瞎的看上了覬覦兄長女人的果郡王?
白芷心中一緊,連忙解釋。
「小姐,奴婢從前倒是覺得阿晉人不錯,只是......只是......那事太過難以啟齒。奴婢怕髒了您的耳朵,就暫時不說了。」
甄嬛聽她這麼一說,好奇心更盛。
她懷疑這是白芷的推脫之詞,於是關切地看着面前局促不安的人:「可是阿晉做了什麼讓你為難之事?白芷,你別怕,我和王爺會替你做主的。」
在甄嬛的再三追問之下,白芷苦着臉將自己偶然間看到的阿晉衣衫上沾染了污穢之物的事情說了出來:「小姐,奴婢想找一個愛乾淨的。」
甄嬛一時沒有說話,她也沒想到阿晉私底竟是這樣一個不講究的人。
良久後,她拉着白芷的手安慰。
「別怕,此事以後再也不會提及。我會讓槿汐姑姑暗中給你留意合適的人。」
過了兩日,阿晉從山中打來了一隻野羊,崔槿汐和白芷二人合力將其燉成了濃白的羊湯。
甄嬛聽果郡王說起阿晉的能幹時,端着瓷碗的手微微一頓。
她想到白芷拒絕阿晉的理由,喉間一陣嘔意上涌。
果郡王察覺到她的異狀,連忙關切地看向她:「嬛兒,你哪裏不舒坦?可需要請大夫過來?」
甄嬛垂下了眼瞼,裝作沒什麼力氣的樣子靠在白芷的身上:「允禮,我沒什麼大礙,就是心裏堵得慌,暫時沒什麼胃口。你先用膳,我回房躺會兒。」
山中打回來的野味幾乎都是阿晉處理的,甄嬛聯想到從前吃的那些葷食,一進門更是乾嘔不止。
跟在後面的果郡王將她的不適盡收眼底,連忙殷勤的給她端水漱口又親自將人扶到床上。
「嬛兒,你好生歇着。」
他又對着一旁吩咐。
「白芷,你去做一些清淡的膳食來。」
果郡王哄着甄嬛入睡後,輕輕的將手懸空放在她腹部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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嬛兒這症狀與葉瀾依有孕時相似,她的肚子應該有了動靜。
這是他和嬛兒的第一個孩子。
果郡王心中閃過一片糾結之色,但看向安棲觀的方向後,瞬間又變成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額娘受了那麼多的苦,他一定要讓太后母子付出代價。
等來日他身居高位,再好好補償嬛兒便是。
對甄嬛尚存新鮮感的果郡王親力親為的伺候她用膳、喝水,甚至還破天荒的給她穿了衣裳。
甄嬛對此感動不已,緊緊的抱着果郡王不鬆手。
「允禮,同你成親後的這些日子是嬛兒這輩子最難忘的時光。」
「嬛兒,我亦是如此。」
果郡王愛憐的撫摸着甄嬛的秀髮,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給阿晉使了個眼色。
「嬛兒,這凌雲峰上的日子像是偷來的,我好怕這只是一場夢。你可願放棄束縛與牽絆隨我看盡這世間美景?」
「允禮,你......」
「嬛兒,你聽我說。咱們來個金蟬脫殼——假死,直接去寧古塔,想法子帶走你的家人。京城對你我而言皆為樊籠,我不想再看到你愁眉不展。」
果郡王蹲在甄嬛面前,直視她的眼睛。
「嬛兒,你可願隨我而去?」
「我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的顧慮,你先想一想。」
甄嬛聽到他的話確實欣喜不已,但隨即又想到舒太妃,他們總不能將舒太妃也一起帶走。
她是這麼想的,也問出了口。
「嬛兒,我從前天南海北到處遊歷,額娘早就習慣了我不着家,屆時離開前給她留一封家書,想必額娘是不會怪罪我們的。」
「只要能與你在一起,允禮什麼都可以放棄。」
「允禮,我心裏頭亂的很,你讓我好生想一想。」
甄嬛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猶豫,她的內心確實如翻湧的波濤。不過有一點她卻很清楚,絕對不能一口應下果郡王的提議。
她賭氣自請出宮,一路受盡磨難。
甄嬛深知失去權勢地位的苦,她不想允禮在以後心生悔意。
夜色深沉,兩人正沉浸在彼此的柔情蜜意之中,房門被敲的「砰砰」響。
阿晉焦急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主子,清涼台有急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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