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雙眼圓睜,眼角處筋肉跳動,一根根紅絲逐漸蔓延出來。
冷冽的光芒就像兩條冰溜子,不斷延伸,一點點插入老六眼裏、心裏。
老六手上沒有停頓,繼續放火。
二師兄還沒開始變涼的屍體迅速升溫。
衣服和鬚髮在火焰中不斷蜷曲、翻卷。
大師兄伸手抓了一下。
可是到了中途又頹然放下。
老六冷笑,「大師兄,你也知道,這已經不是二師兄了吧!」
「可它剛才是!」
「剛才是,跟現在是有什麼關係呢?如果長生只是血肉之軀,那麼它就是二師兄,如果長生不是血肉之軀,師父和師伯那樣,不就是長生了嗎?他們應該心滿意足才對啊!」
大師兄看了看身前,又看了看遠方,一時間神色迷茫。
老六拍了拍大師兄的肩膀,問道:「你為什麼追求長生呢?你長生後又想幹什麼?」
大師兄越發迷茫。
「我?我……我!」
大師兄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兩個老祖消失的方向。
「我是智氏的奴僕,家生子,我的父親是智氏家僕,我的母親也是,我剛一出生就是智氏的家僕。不過,我運氣很好,長大後被分到老祖身邊伺候,之後就被老祖賞識,賜予了修行之法。」
「然後呢?師兄你什麼時候想長生的?」
「我沒有想過長生,只是老祖要找,我就跟着找,只要老祖能長生就可以了,我無所謂……我真的無所謂!」
老六搖了搖頭。
大師兄頓時漲紅了臉,「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老六連忙擺手,「我相信!我相信大師兄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但是大師兄你想過沒有,你家老祖長生之後,你怎麼辦?」
「什麼我怎麼辦?」
「那麼,我換一個問題。大師兄您的父母家人還在嗎?」
大師兄翻了個白眼。
大家都上百歲的人了,還有什麼父母家人。
老六雙手一攤,「所以了,你就會像你的父母那樣老死,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然後又像二師兄這般,要麼入土為安,要麼隨風飄揚。那麼,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別呢?」
大師兄沉默。
老六哈哈一笑,「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兒,如果不能風風光光的活着,那就趕緊去死,死了趕緊重開,下一局或許更精彩!」
大師兄抬起頭,「師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老六嘴角勾起,略帶嘲諷的說道:「是啊!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但是大師兄你知道,我沒有修行之前是什麼樣嗎?我現在的模樣,與我修行之前一模一樣!」
法術之下,二師兄的屍體燒得很快。
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經燒成一地白灰。
老六用劍撥了撥,把最後幾根大塊骨頭棚架起來,再放一把火。
做完這些,他用袖子扇了扇風,讓屍體的焦臭味兒飄遠一點兒。
「所以呢,大師兄,我到底是變了,還是沒變?修行前的我是我呢,還是修行後的我是我?又或者,現在的我才是我?」
大師兄突然感到一股涼氣兒從腳底板和屁股蛋直衝天靈蓋。
他悚然站起,蹬蹬蹬後退幾步。
「你……你到底是誰?你不是六師弟,說!你到底是什麼髒東西?」
老六沒說話。
一道身影從霧氣中衝出,金色的龍雀刀劈斬直下,大師兄渾身一震,隨即裂成兩片。
人形靈體裹挾着渾身精氣從屍體中飄起。
金甲傀儡拖着刀回到霧氣中,沒有理會大師兄的元神。
老六嘆息一聲,「大師兄,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你踏馬……我踏馬……」
大師兄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就連最想說的台詞兒都被搶了。
什麼叫不是故意的?
難不成自己故意找死?
老六一臉真誠的問道:「大師兄,要不,我把你也一起揚了吧?」
大師兄徹底無語。
之前老六說把二師兄揚了的時候,自己心中滿是震驚、不解。
現在,自己隱約明白了。
身軀不過是皮囊,靈魂、內心、思想才是本質。
人死燈滅,皮囊也就沒了意義。
如果內心已經黯然無光,皮囊同樣沒了意義。
大師兄只能無奈點頭,「我百寶袋裏有一瓶白色的藥丸,那是強力的療傷藥,原本是我留着保命用的,現在便宜你了。之前刺傷了你,你把那個藥吃了吧,立刻就能癒合。」
「多謝師兄。」
「還有,師父平日裏賞賜我的功法、法術,我都在百寶袋裏放着,你可以修行一下,多些防身手段。」
老六隻能拱手致謝。
大師兄身上光芒湧現,那是魂咒的力量。
「對了,老六……雖然我不知道你背負了什麼任務,不過,你千萬別想着跟師父斗。你……包括你背後的人,都鬥不過他的。」
「為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師父的手段遠不止眼前這些。我伺候他一輩子了,我的感覺……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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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師兄化作流光消失不見,老六笑着搖了搖頭。
「大師兄,我真的就是突然心生感慨,有所頓悟,你怎麼就不信呢。」
「為了修行,這麼些年來我謹小慎微,如履薄冰。伺候師父,伺候你們幾個師兄,髒活累活從不抱怨,能替你們跑腿,是我三生修來的福分,做牛做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可是我在家的時候,也是富家少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出門前呼後擁,上床左擁右抱啊。修行是讓我有了常人沒有的力量,可是為了修行我失去了太多太多。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我有了這一身力量又如何?我又不在世俗中生活。師父動動手指就能碾死我,這種力量有什麼意義呢?」
「修行,看似從一個階層躍遷到另一個階層,但是我從一個階層的中層,躍遷到另一個階層的底層,這樣做真的划算嗎?」
把大師兄的屍體也搬過來,順便將身上的東西摸了個精光。
「如果我沒有修行,可能早就老死了。可是老死之後,我又重新輪迴,重新出生,重活一世。無論做什麼,都逍遙自在,哪像現在?」
「長生,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師父這樣,活了兩百年,又有什麼意義?」
老六枕着雙手躺了下去。
青石地板傳來刺骨的涼意。
老六忍不住往火堆邊挪了挪,汲取大師兄和二師兄帶來的溫暖。
不知不覺的,老六睡了過去。
沉沉睡去。
踏上修行這麼多年,老六還是第一次自然入睡。
嘴角不自覺勾起。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小山村。
看到了村口的大槐樹。
槐樹下面總有一條大黃狗。
黃狗的尾巴斷了一截,耳朵有一個豁,聽說都是打架弄的。
也不知道是跟誰打的。
大黃狗總喜歡朝着空蕩蕩的大路上狂吠。
老六看着眼前的大槐樹,突然止住腳步。
因為他看到了那隻凶名卓着的大黃狗。
他怕大黃狗咬自己。
於是他站在原地,踮着腳尖往村里眺望。
他的家是村里最大的,應該很容易看到。
他只想看一眼!
看一眼就滿足了。
然而,大黃狗沖了過來。
就在老六轉身欲逃的時候,大黃狗咬住了他的衣服,然後四爪用力,搖晃着尾巴,把他往村子裏拽。
他,回到了夢鄉!
夢裏的家鄉!
喜歡繼承土地廟,從教黃皮子討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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