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宮中,流水潺潺,薄霧蒙蒙。
淅瀝的小雨灑在青石板上,呈現出一幅煙籠寒水的美景。
岳川看了一眼河神宮中的建築,讚嘆的點了點頭。
「這園子修得不錯。」
闔閭頓時大喜,拱手道:「河神大人您滿意就行。」
「我很滿意!」岳川點了點頭,隨後問道:「如果我要讓你再修造一個類似的園子,你得多久呢?」
闔閭「呃」了許久,說不出來。
伍子胥回答道:「之前大王修造河神宮的時候,恰好姑蘇城營造,工匠隊伍都在城中。眼下姑蘇城修造完畢,工匠都遣返原籍。如果重新聚攏,怕是得三個月的時間。」
「你說的不是工匠,而是民夫!」
岳川指着河神宮門窗上的雕花,還有房樑上的山水美景、百鳥、百獸等美景。
「這些,普通的民夫幹不了,必須得專業工匠。」
伍子胥連忙回答:「這些都是宮中養的工匠,隨時待命。」
岳川問道:「這些工匠數量太少了,而吳國需要營造的東西太多了。河渠、道路、橋樑,還有農田水利的灌溉設施。如果讓他們幹這個,他們就幹不了那個,如果一樣樣的幹下去,得干到猴年馬月?」
伍子胥瞬間明白自己錯在哪了。
岳川嘆息一聲:「你只知道徵發民夫,總覺得這些民夫應該理所當然的幹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伍某……知錯……」
「你有何錯?」岳川笑了笑,「你只是做了所有君王都覺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
吃瓜的闔閭瞬間瞪大眼睛。
好好地,怎麼把自己也給扯進去了。
岳川繼續說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那些民夫的生活?他們千里迢迢來姑蘇城,自帶乾糧服役。可能幹上三個月,就遣返原籍。然後換成下一批民夫。」
「你們感覺一分錢不花,全國百姓一波接一波過來服徭役,幫自己起了一個又一個大園子,一個又一個城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但是你們想過徵發民夫,服徭役背後的資源浪費嗎?」
闔閭與伍子胥同時點頭。
他們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了。
但平時遇到事還是本能的想到民夫。
你說缺錢吧?
遇上岳川之後,商貿帶來的財富讓吳國國庫豐盈,說是富得流油也不為過。
但是民夫用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了。
「我給你們倆講個故事吧。」岳川閉着眼睛醞釀了一會兒,「從前有個地方,名叫大澤鄉……」
「國君徵發貧民服役,途中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達目的地。根據當時的律法,失期當斬。」
「什麼?這般嚴苛?」
闔閭、伍子胥驚詫莫名。
吳國雖然也徵發徭役,但從來沒有失期當斬的規定。
岳川豎起手掌,「國君制定的律法是好的,寬鬆的,但是傳遞到下面,就會變得面目全非。」
「這個道理很簡單。就比如國君要召集臣子,於一個時辰後召開會議。那麼身邊侍從傳令的時候,就會說,半個時辰後召開會議。然而,當這個消息傳到各個官員耳中,就成了一刻鐘後召開會議。」
「你說侍從們一級級傳令錯了嗎?也不算錯。國君到場的時候看到文武官員無一缺席,心情自然大好。可這苦的是誰呢?當然是那些苦等了半個時辰,甚至一個時辰的官員。」
伍子胥尷尬的咳了咳,「河神大人,這……似乎也沒什麼吧?下面的人不都是為了大王好嗎?」
「沒什麼?」岳川冷笑一聲,「久而久之,這些官員也學精明了,上面說一個時辰,就打個對摺,甚至還能再打個對摺。習慣之後,慢慢就懶散成風。」
「同樣的道理,徵稅的時候,國君要一萬錢,下面的官員就照着兩萬錢去征,甚至照着十萬錢去征,反正只多不少。」
「到最後,國君要的一萬錢有了,是不是為了大王好?至於多出來的那些,大家分了,不是很合理嗎?」
「要不然,你以為那些苛捐雜稅是怎麼來的?」
闔閭頓時瞪大眼睛,「伍員!這是真的?」
伍子胥咳了咳,「大王,你聽伍某解釋啊……」
「我才不聽!」
岳川笑了笑,繼續講故事。
「民夫們困在大澤鄉無法前行。這時候,有兩個人煽動大家,說道: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民夫們紛紛響應,殺了押送的軍卒,揭竿而起。」
岳川再次閉上眼睛醞釀感情,隨即一字一頓的說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轟!
如同兩道霹靂,狠狠砸在闔閭二人頭上。
短短八個字,卻有着異樣的魔力。
兩人只覺得渾身顫抖,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又從天靈向下,順着脊椎流淌下去。
再結合河神大人之前說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兩人冷汗直流,後背一片淋漓。
闔閭頓時咬牙切齒的說道:「即日起,取消徭役!任何人不得再以孤的名義徵發徭役!」
伍子胥覺得,這個「任何人」就是指的自己。
他想說自己是為了大王好,可是反過來一琢磨。
自己可以這樣說,下面的官員胥吏也能用同樣的藉口去滿足他們的私慾。
這段時間,河神大人給過自己很多「民意調查書」。
上面記錄的,大部分是底層官員盤剝壓榨百姓。
伍子胥派人去一一調查。
雖然結果還沒傳回來,但不用想也知道,一查一個準。
想到這兒,伍子胥躬身拜下。
「河神大人,除了禁止徵發民夫,我們還要怎麼做,才能防止大澤鄉之事?」
雖然不知道大澤鄉具體在哪裏,但伍子胥隱約感覺,這個地方距離吳國很近,非常近。
甚至有可能就是吳國境內。
岳川說道:「想要防止官員胥吏欺上瞞下,害民誤國,最好的辦法就是效仿姜國,『官不出城、權不下鄉』。」
吳國境內,每個村都有土地廟,已經具備土地改革的條件,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這對岳川來說,也是一個非常冒險的嘗試。
一來,不知道闔閭的想法。
二來,吳國體量是姜國百倍,同樣的策略施展起來,阻力也是百倍。
不過,岳川願意冒險,願意嘗試。
就是不知道闔閭敢不敢冒險,敢不敢嘗試。
喜歡繼承土地廟,從教黃皮子討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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