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出去買雞的李沖有些懊惱的回來了,身後還帶着那個老頭。
「小爺,雞沒買到。」李沖垂頭喪氣的說道。
「不怪這位小哥,」那老頭侷促的搓着手,「俺們牛家村原本是永樂爺那會從山西那邊遷過來的軍戶村,屬於青州衛,以往除了種地,大傢伙還能拿些軍餉,現在朝廷裁撤衛所,大傢伙也就沒軍餉可拿,家裏養的雞鴨自己都不捨得吃,就等着下了雞蛋拿到集市上換點鹽油。」
朱祁鎮有些納悶,便問道:「大爺,我聽說朝廷裁撤衛所,不光給了田,還發了一筆補償款啊,怎麼你們的日子過的還這麼艱難。」
一聽補償款,老頭頓時來了精神,眼中滿是憤怒:「那些當官的,田是給了,可給的全是長不了莊稼的山地,我們村三十一個衛所兵,拿到手的補償款分到每家才一貫銅錢,剛開始大傢伙去找千戶要,千戶大人說讓我們去找守備大人,我們到了守備府,沒想到守備大人更狠啊,直接抓了帶頭的幾個人,給吊在了城門口,俺們不能看着鄉親們活活被吊死啊,於是就湊了些錢,這才把人給贖回來。」
說罷,老頭抹了抹眼淚,又道:「哎造孽啊!」
此時的朱祁鎮已然是怒火中燒,「大爺,據你所說,你們青州衛都是這個情況嗎?」
「嗨,那哪能都一樣,那些當官的可是各個肥的流油!」
「混賬!」朱祁鎮怒道。
他怎麼也想不到,原本是想通過衛所改革,徹底扭轉大明衛所土地兼併的腐敗現象,提高衛所整體戰鬥力,卻沒想到成了某些人斂財的好機會!
「你們沒想着去都司衙門告狀去?」一旁的李沖問道。
「告狀?俺們拿什麼告?別說去都司衙門了,怕是你還沒有到那,就被守備大人在半路派人給宰了!好死不如賴活着,好歹啊還有幾畝山地,多少能從石頭縫裏長點糧食,勉強餬口,過一天算一天吧。」
老頭嘆息一聲,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們給了那麼多銀子,俺這心裏說實話拿着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俺讓老婆子殺了只母雞,灶上已經燉上了,還貼了餅子,一會就好,你們再等等。
說罷,老頭出了門。
「陛下,咱們這次出巡是為了海軍一事,這些小事還是等到以後在…」
李沖話沒說完,就聽皇帝怒不可遏道:「放屁!這是小事嗎?」
「傳旨給張輔、于謙,命他們嚴查全國衛所改制存在的問題,一個省一個省的查!不管是誰,膽敢趁機侵吞軍戶補償款或者田產者,一律殺無赦!」
「還有,徐恭!」
「臣在!」徐恭硬着頭皮慌忙上前。
「你不是說附近四個府的錦衣衛全換了了嗎,這件事為何不見有人上報!」朱祁鎮死死盯着徐恭。
徐恭一時後背冷汗直冒,這件事他是真不知道,雖然錦衣衛規矩嚴苛,可遍佈大明各地的錦衣衛番子們想報什麼,不報什麼,有時候他也實在控制不了。
「臣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徐恭跪在地上,身子有些顫抖。
「你是該死!」朱祁鎮咬牙切齒道。
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喘,全都低着頭,屋內瞬間落針可聞。
朱祁鎮在屋內來回踱着步,過了許久,似乎是有些累了,朱祁鎮緩緩開口道:「你的腦袋朕先給你留着,滾回京師去,配合國防部、兵部,嚴查此類問題,辦不好,你自己提頭來見!」
徐恭如蒙大赦,趕緊磕頭行禮,起身,帶着兩個人騎上馬,返回京師了。
一盆黃油油的雞湯,朱祁鎮喝的卻是味同嚼蠟,當晚什麼也沒吃,只是眼神中的殺氣越來越重。
眾人都知道接下來,大明又是一場暴風雨。
當晚,朱祁鎮獨自坐在院中,直到子時,寒風驟起,雪花飄落,已經凍的有些四肢麻木的朱祁鎮,這才被侯寶抱進了屋內。
侯寶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道:「皇爺,您有什麼委屈,您就說出來,要不您打奴婢一頓出出氣也成啊,可千萬別憋在心裏,您若有個萬一,奴婢也不活了…」
躺在燒熱的土炕上,朱祁鎮良久才緩過勁來。
「朕沒事。明日一早,啟程!」說罷,便沉沉睡去。
一夜的擔驚受怕,侯寶成了熊貓眼,好在皇帝沒有發燒,看起來精神還不錯,這讓侯寶懸着的心終於放下。
「小爺,這是用昨晚剩的雞湯給您做的麵條,香着呢,您嘗嘗?」侯寶笑着說道。
「怎麼還有雞蛋?」朱祁鎮皺眉道。
「小爺,您安心吃便是,這雞蛋是李將軍拿錢和村里人買的。」
朱祁鎮這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餓了一晚上,確實有些餓了。
一大碗雞湯手擀麵條下肚,額頭出汗,朱祁鎮走到院中,活動活動了筋骨,這才回道屋內。
「小爺,昨夜大雪,道路不好走,要不咱們等幾日在走?」侯寶小心翼翼的說道。
「不行,時間寶貴,現在就出發。」
眾人不敢耽誤,收拾停當後,按照皇帝的吩咐,又給那老頭一家留了些銀兩,這才騎上馬,頂風冒雪一路向登萊而去。
喜歡大明,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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