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轎車在一處路邊停好,邵宸極跟着那個叫小黑的男人一起下車,穿過馬路,來到對面的小巷口。這條巷道很寬,巷口路燈照亮的地方,除了兩側整齊排列着的行道樹,再無其它。看着空無一人,一片安靜的巷道,正不明所以的邵宸極,突然後背被一股力道一推,他猝不及防之下,踉蹌了兩步,眼前的景象瞬間發生了變化。
不遠處一個圓形的光陣中,唐宋表情猙獰,青面紅瞳,神似羅剎。無數的黑氣圍繞在他的周身,他不停地拍擊着一道無形的屏障,指尖的濃鬱黑氣每一次與那屏障相接,都會迸濺出更大的金色火花。然而,他一次次的努力都毫無成效,他仍然被牢牢地困在了那方寸之間。
三白和小黑已不見了蹤影。旁邊一個聲音傳來:「哎,小哥,你怎麼來了?」是白西裝的謝三十八。他正在掐訣,有一下,沒一下地往光陣的方向打出一道道黑色的氣流,挺輕鬆的樣子,還能分神跟邵宸極打招呼。
「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邵宸極回。
「你嗎?一個人類?能幹什麼?道是那位,脾氣這麼差,你還敢過來湊熱鬧,不怕再被揍嗎?」謝三十八低聲說道。
邵宸極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只好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然後,擔憂地看向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的曹琳琳。星羅正站在一旁,俯身把一個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裏,然後拍拍她的肩膀,退開幾步,一把拉住了走過來的邵宸極。
「不要多管閒事。」她說道。
「你要做什麼?」
星羅輕笑了一聲,似乎心情極好地對邵宸極做了一個俯耳過來的動作。邵宸極狐疑地照做,輕快的低語在耳邊響起:「其實,役鬼不僅可以給自己和自己的契約人續命,還能給普通的人類續命。」
「什麼意思?」不好的預感在邵宸極心中升起,而幾步外,曹琳琳已經緩緩站起了身。
「一般情況下,役鬼在沒有結束一段關係前是不會中途開始另一段的。畢竟這不是普通的戀愛,一旦被現任發現,一氣之下把棲身的命器毀了,那役鬼也會隨之死亡。所以,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地找下家嗎?」一個猜測湧上心頭,邵宸極想上前阻止曹琳琳,胳臂卻被星羅緊緊地扣住了。
曹琳琳微笑着向唐宋示了一下手裏拿着的東西:那隻翡翠手鐲——唐宋的命器。在對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說道:「我已經不再愛你了。作為對你的回報……」她狠狠把手鐲砸向地面。隨着一聲清脆悅耳的碎裂聲,手鐲摔成了數段。
「不!」伴隨着驚恐的尖叫聲,唐宋周身的黑氣突然躁動起來,瘋狂地暴漲。謝三十八一驚,差點維持不住結界。他再次掐訣準備加固,卻被星羅出聲阻止。
於是,黑氣很快衝破了結界,地面上的圓形光陣也消失不見。但是,黑氣卻後繼無力,一點點變淡,直至消失不見。青年絕望地撲向地上斷成數節的那隻手鐲,徒勞地抖着手去拼湊的樣子,看起來竟有些可憐。
邵宸極掙脫開星羅的桎梏,跑過來扶住了突然軟倒下來的曹琳琳。大口大口的鮮血從曹琳琳的口鼻中溢出,帶走了她最後一點生機。她似並不在意,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繼續對着唐宋的方向說道:「你欺騙我,傷害我,讓我這麼痛苦。現在,我毀了你最想要的東西,我們兩清了!」
身體已經要到極限,驟然放鬆下來,胃部尖銳疼痛讓她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低吟。但,她很高興,從來沒有一刻那麼暢快過。看着那個男人因為自己變得不再從容冷靜,狼狽不堪,絕望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真是太解氣了!她想。說完所有想說的話,做完了所有想做的事,她笑着對邵宸極說了聲謝謝,然後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她以為,這就是最後。因此,她錯過了下一幕:唐宋突然丟下手裏的手鐲碎片,向曹琳琳撲去。邵宸極嚇了一跳,忙拖着曹琳琳向後挪。唐宋撲了個空,反而再次被困在了光陣中。他看向明明近在咫尺,卻觸不可及的女人,絕望地跪在了地上。那張依然牢牢貼在他背心上的紙符泛着與地面上顯現出的光陣如出一轍的金光,
星羅來到他前面,冷冷看着他,說道:「人都死了,收起你這副惺惺作態的嘴臉。」
唐宋卻似完全沒聽到一般,愣愣地,當他茫然的目光落在星羅身上時,他似突然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熱烈的希冀。他卑微地匍匐在地,一邊一下一下用力磕着頭,一邊哀求着:「求求您,求您救救她!我的魂魄給您,我願意去您說的那個地方,換您救她的性命可以嗎?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語帶悲愴,額頭重重磕着地面上的砰砰聲格外響亮。
然而,星羅不為所動,冷冷地回絕:「已經晚了。我和她做了交易。她以把你的魂魄送給我為代價,交換讓我幫助她,以她自己的方式向你報復。現在交易達成。你的魂魄已經是我的了,你已經沒有可做交易的籌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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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唐宋聽完之後,整個人都懵了,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着。
是啊,為什麼明明可以選擇活下去,卻把機會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乘口舌之快上呢?她在確認交易內容時,是這樣說道:「像您這樣有本事,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大人物是不會理解的吧。因為,我這樣一個普通,甚至從小就沒人要,沒人關心,沒有存在感的人,能被像他這麼優秀的人全心全意在意着,呵護着的感覺太好了。雖然,明知道是假象,但,還是覺得太幸福了!幸福到就算下一刻馬上就會死掉,也值得。死算什麼?得到了又失去,然後乏味地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她第一次說那麼多話,似在同與解釋,又似只是自言自語。
看到眼前這個灰頭土臉,因為被拒絕,失去希望而淚流滿面、失魂落魄的男人,星羅突然沒了出言譏諷的興致:「她的痛苦皆因你。如今,比起繼續痛苦地活着,忘卻前塵,到下一世重新開始才是於她最好的選擇。至於你,隨我離開吧。」
不對,她在騙你!曹琳琳那麼愛你,怎麼可能這樣對你!肯定是她在騙你!在騙你!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對啊,怎麼可能呢?不可能的!
當星羅擺手撤開結界,抬起右手,準備催動殷子嫻時。唐宋突然大吼一聲,縱身而起,雙手掌心升起兩團濃重的黑氣,拍向星羅的心臟。此時,兩人的距離不足半米。伴隨着與空氣摩擦的刺啦聲,黑氣急竄而來。當它轉眼就要貫穿星羅的身體之時,謝三十八還在三步開外,只來得及喚出招魂幡。
一道輕飄飄的身影突然一閃,擋在了星羅身前。唐宋本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黑氣的攻擊力本來就不強,再被那道身影的一一阻,到星羅面前時,已經所剩無幾。她只輕輕一揮手,黑氣就都消散不見了。但那道半透明的身影卻似受了重創,變得更淡了,那是曹琳琳的魂魄。
唐宋再次發出痛苦的悲嗚,面孔扭曲,想撲身去碰觸那抹魂魄。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隨着星羅冷冷的一聲「自不量力」,殷子嫻紅光大盛,升入空中,展開成一個大大的圓圈,把唐宋罩在了其中。唐宋還不及做出反映,就被迅速吸入了其中一顆珠子當中。此時的殷子嫻變得更加熠熠生輝。
很快的,殷子嫻的光茫淡去,重新回到了星羅手腕上。一切塵埃落定,星羅從自己的挎包里再次取出了一張畫好的紙符,彈開、掐訣。原本空白一片的那一面紙符上迅速顯出了一個淡淡的人型圖案。那就是曹琳琳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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