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阿爾芒也依然沒能來得及對弗朗索瓦絲解釋一切的來龍去脈。以賽亞只是草率地丟下了一個命令,讓教堂的修女們繼續看護她,並告知她們弗朗索瓦絲的外公德尚很快會來到這裏之後,便領着阿爾芒匆忙離開了教堂。
「發生什麼事了?」
以賽亞陰沉着臉,沒有回答。這大概是阿爾芒第一次看到這位硬漢露出這種令人不安的陰鬱神情,他立即明白,這次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難道是又有強大的魔鬼現身?哪位具名惡魔再次現身人間,來為阿蒙的失敗復仇了?
與以賽亞坐上同一輛車之後,阿爾芒很快便發現轎車並沒有駛向正義部的方向,而是一路向北穿過街道,這是聖克萊爾醫院的方向。
前些日子裏所發生的一切對聖克萊爾醫院的影響仍未消散,醫院裏依舊是人滿為患。和阿爾芒離開這裏時不同的是,如今的醫院正門花園外站滿了執勤的警察,不遠處的道路中央還有一名身形魁梧的騎警,正騎在馬背上揮舞着馬鞭,試圖將幾名記者打扮的男人驅趕到街道的另一頭去。
由於羅蘭和菲奧雷都在這座醫院休養,所以這裏原本就有火槍手的暗哨執勤。但是這些警察,如今卻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公眾的面前,封死了醫院所有的出入口。任何人進出醫院,都必須老老實實地排隊,進行嚴格的身份核查。
不過對於以賽亞一行人,這種核查的流程並沒有發生。側面有一道為工作人員預留的小門,那裏同樣有兩名警察,和一名穿着西裝的男子負責守衛。那男子遠遠地就看到了他們,待以賽亞帶着阿爾芒抵達側門,他對身邊的警察低聲說了些什麼。兩位警察點點頭,讓到一旁目視着三人進入醫院,隨後關上了這扇小門。
待他們進入花園,開路的男子就回自己的崗位上去了。而以賽亞領着阿爾芒徑直來到了二樓最深處的病房,羅蘭的病房就在那裏。
火槍衛隊總指揮官的病房正處於嚴密的守衛之中,即使是在醫院的床位如此緊缺的情況下,緊鄰其病房的那個房間也依然被空了出來,供負責站崗的火槍手們休息使用。醫院過道上的病床也與這裏空出了至少十米的距離。無論在何時,總會有兩名身着便裝的火槍手站在走廊兩側,時刻提防着一切可能來犯之敵。
他們來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如同堡壘一般的房間,這裏不存在任何被竊聽的可能性。當以賽亞推門進去時,看到臉色蒼白的羅蘭正靠坐在病床上,達達尼昂和同樣身穿病號服的菲奧雷各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三人正圍成一圈,在打着撲克牌。
「現在可不是玩樂的時候!」
聽到他的聲音,羅蘭和達達尼昂抬起頭來,又相互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頗有些無辜。
「可是我已經說明過,這不是火槍衛隊的工作範圍...」
「奧瑞恩,你暫時在外面盯着。」
壯漢服從了以賽亞的命令,退出房間並帶上了門。阿爾芒則跟着以賽亞走了進來。也許是基於禮貌考慮,雖然嘴上略有些抱怨,在以賽亞進來之後,羅蘭還是將手中的撲克牌隨手拍在了小桌板上的牌堆里,達達尼昂也照做了。
直到這時,阿爾芒才注意到這間屋子裏還有另外一個陌生人存在。那是一位身形魁梧的神父,戴着眼鏡,神情嚴肅。披着一身黑色的教袍,正坐在房間的角落裏輕聲祈禱着。以賽亞和阿爾芒的闖入並沒有影響到他的動作。
「把我們召集到這裏來,又能有什麼用處?」
菲奧雷一邊說着,也把自己手上的撲克牌全都丟進了牌堆,接着他從兜里掏出來一包香煙,給自己和羅蘭分別點了一根,房間裏頓時被一片白色的煙霧所籠罩。
「你應當把那幫巫師叫到這裏來,當面對質。」
「這件事後面再談,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做出何等的回應?至少,共和國的政府應該要明確與教會保持一致立場。」
屋內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一向最冷靜的以賽亞,如今卻成了在場所有人當中最緊張的一個。反而是菲奧雷和羅蘭,以及達達尼昂,這三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表現出了一絲淡漠,好像以賽亞口中的問題並非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所以,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連情況都沒有講明白就把這小子帶過來了?」菲奧雷瞪大了眼睛,「這可不像你啊,老夥計。」
羅蘭則代替開始生悶氣的以賽亞做出了解釋:「目前的情況還不太明朗,畢竟咱們也是剛剛收到消息。你還記得高蒂爾吧。」
阿爾芒稍稍在記憶中翻找了一陣子,很快回想起了那位地區大主教的面容。之前在正義部參加例行會議時,他們沒少見過面。
「他怎麼了?」
「他被襲擊了,有人試圖刺殺他。」
以賽亞搬來一張椅子,坐了上去。雙肘搭膝支撐着腦袋,像是進入了思考當中。與此同時,那位坐在牆角的神父也默默睜開了疲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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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是誰?」短暫的驚訝之後,阿爾芒問道。
「尚不能肯定,警察方面的調查仍在進行當中,不過教會這邊似乎有了一個大致的目標。」
「大東方會。」代替大主教的神父開口道,「只有他們的刺客能夠做到這件事。」
「高蒂爾是在進行日常彌撒的時候遇刺的,兇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扮成了一名執事,並悄然將一支毒針刺入了大主教的身體之中,然後又堂而皇之地逃離了現場。幾分鐘之後,毒性開始發作。大主教倒在地上的時候,那人已經離開多時了。」
聽了以賽亞的說明,阿爾芒變得更加困惑了。
「就這樣?大主教的身邊沒有其他護衛?毒針刺入身體的時候,他本人沒能察覺?」
以賽亞抬起腦袋,用複雜的眼神望着阿爾芒。
「你應該見過他們的本事,群體催眠術和快速麻醉,這些技巧對他們來說就和喝水一樣容易。」
神父也輕輕點了點頭:「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會懷疑到他們的頭上。在進行彌撒的時候,教堂里總共有百來號人,其中還包括幾名接受過法術教育的神父。誠然那時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危險,從而完全放鬆了警惕。但是要在這種狀況下矇騙所有人的精神,完成對一個大主教的刺殺,只有他們能夠做到。」
「那個所謂的催眠術...有這麼厲害麼?」
「當然不可能與阿蒙的蠱惑能力相提並論。教會的法術之中也有着類似催眠術的存在,過去這些法術用於對一些精神類疾病進行抑制和治療,並沒有能夠欺騙,乃至控制他人的能力。但是大東方會,他們的催眠術來自於弗洛伊德的學派。也許你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那是巴伐利亞的一個醫生,他對古老的催眠術進行了一系列研究和改造,最終開創了一種全新的催眠療法。弗洛伊德有一位學生,恰好是大東方會的成員,他將恩師的催眠療法改造成了一種方便的法術,使其能夠讓周圍一定範圍內,毫無防備的人短暫地陷入某種恍惚狀態之中,在這種狀態下,受到催眠的人往往會無意識地忽略掉很多在正常情況下值得注意的事物,也就是現在,在大東方會之中被發揚光大的催眠術。
從那時候開始,他們便成為了一種幽靈一般的存在。他們的每一位成員都熟練地掌握了催眠的技巧,在遇到威脅的時候,他們便可以使用這種技巧來順利脫身。另一方面,如果他們試圖用這種技巧來進行暗殺活動,那麼結果就會和現在咱們所看到的一樣。」
「又是一個鬼魂!」菲奧雷咂嘴道。
「和阿蒙的能力比起來,這種催眠術倒還是要好應付得多。只要能夠主動時刻保持專注,那麼催眠的影響也會在很大程度上遭到削弱。」
房間內安靜了幾秒鐘,以賽亞盯着阿爾芒的眼睛,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被羅蘭搶先一步開了口。
「雖然這並非火槍衛隊的職能範圍,不過事已至此,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提出一個問題:在如今的這種局勢下,他們真的會做出這種自絕後路的事嗎?那些人,那個什麼主管,不是還說着希望與教會達成永久性的和平麼?」
以賽亞點了點頭:「我們也對此有所懷疑,也許暗中存在着某個第三方勢力,並不樂於看到他們與我們簽訂和約,從而出手攪亂這一進程。但是,正如我先前所說的那樣,這種獨一無二的催眠技巧幾乎只在大東方會的內部傳授,很難想像會有外來者能夠掌握同樣的能力,就連弗洛伊德本人也做不到,畢竟他不是巫師。另一方面,如果他們是真心想要和談,便應當立即站出來否認自己與這次謀殺有所關聯。」
「所以他們有回應嗎?」
以賽亞搖了搖頭。
「謀殺是在今天早上剛剛發生的,甚至於大主教本人都還在這間醫院的急救室里搶救。教會與大東方會之間沒有任何溝通渠道,之前的一切來往都是由他們的人主動找上門來。如果這次他們想要證明自己的無辜,便應該立刻派使者來到這裏,向咱們進行說明,哪怕是狡辯。我相信以他們的情報獲取速度,如果這件事真的不是他們做的,那麼消息也一定早就傳進那位大師的耳朵里了。」
說到這裏,以賽亞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仿佛都在默默地等待着大東方會的主管像是幽靈一樣突然現身在房間中,在在場所有人面前證明自己的無辜。
房間的窗戶開着,一股悽厲的風跌跌撞撞地闖進了窗戶,將薄綠色的窗簾吹了起來,有如少女的裙擺在風中飄揚。但這股風很快便結束了,窗簾重新落下,房間裏什麼人都沒有出現。
以賽亞略有些遺憾地收回了視線:「在他們正式現身並就此次的襲擊進行解釋之前,我們首先需要明確自己的立場。我會立即將這件事通報給伊柯麗斯,而我現在想要知道的是,共和國這邊要如何處理這次謀殺?」
羅蘭顯得有些為難:「火槍衛隊的職責只是處理惡魔和可能威脅到共和國的邪教組織。大東方會與惡魔並無關聯,也並非邪教,這一點是得到了伊柯麗斯官方確認的。那麼,我們,乃至穆勒的正義部,恐怕都不太可能插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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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個龐大的國家機器中,總應該有負責對付這些兄弟會的部門。」
「有的。」羅蘭朝着那位神父的方向努了努嘴,「教會就是。」
一方面,光明城的地區教會力量薄弱。另一方面,他們的領導人,也就是高蒂爾大主教剛剛遇刺,生死不明,現在正是群龍無首的狀態。很難指望他們能夠在當下的局勢之中起到什麼作用。
「難道就沒有別的部門能夠處理這件事嗎?」
「警察局。他們不是正在調查這起案子麼?」
以賽亞放棄了。看起來這些加洛林人並沒有把大主教的遇刺當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這大概也和本地教會的孱弱有關。既然如此,他作為伊柯麗斯的使者,也沒有必要繼續在這裏找不痛快。
於是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打算離開病房時,卻不經意間與阿爾芒對上了視線。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大東方會所為,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以賽亞愣了一會兒,事發太過於突然,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從根本上,就連他也不相信這種事真的會發生。
幾秒鐘後,他輕輕搖了搖腦袋:「不知道。最壞的情況下,也許伊柯麗斯會徹底與大東方會決裂,如果真的到那時候,咱們手裏的牌就只剩下清算了。」
說完,他便從阿爾芒的身邊大步流星地走過,離開了病房。
阿爾芒依然站在門口,陷入沉思,一時間沒有動彈。幾秒鐘後,房門被重新推開,以賽亞的腦袋再次探了進來。
「傻站在這兒幹什麼!跟我回一趟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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