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西岱島上的聖禮拜堂是火槍衛隊的總部所在。這座哥德式教堂和緊鄰的聖母院近乎同樣古老。在共和國從教會手中取得正義部的掌控權之前,這裏就是光明城的正義部總部所在地。而在正義部被收歸政府所有之後,禮拜堂本身被交還給了教會,但後來新組建的火槍衛隊很快又從教會手中象徵性地租下了這座教堂,用於當作自己的行動據點。
從總指揮官辦公室的窗戶望去,可以看到塞納河在遠處靜靜地流淌着。和煦的日光透過落地玻璃窗戶照進房間,驅散了室內的一切黑暗。
但此時坐在辦公室中的眾人心情卻並不如今天的天氣這般美好。
火槍衛隊總指揮官羅蘭,正坐在他那張辦公桌後方的橡木椅子上。在他背後的牆壁上,掛着一幅巨大的油畫。畫上是着名的波拿巴皇帝騎馬翻越白山的場景。皇帝的面容肅穆,目光如炬,注視着辦公室之中的每一個人。
身着較為正式的黑色長袖連衣裙,站在羅蘭辦公桌旁邊的高挑女性衝着對面沙發上的紳士們微微躬身表示致意,並做了自我介紹。
「在下奧利維耶,現任加洛林火槍衛隊副總指揮官一職。很榮幸與兩位見面。」
以賽亞和菲奧雷點了點頭,並分別報上了自己的代號。
接着奧利維耶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位副總指揮官留着短髮,面容冷峻,皮膚保養得相當不錯,完全無法從表面看出她的實際年齡。她坐在椅子上的時候,身形像是貓一般優雅,迷人的香水味道讓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貴婦人的華奢氣質。若是不去看她那隻長滿老繭的手指的話,恐怕沒人能猜出她的真實職業是驅魔人。
待所有四名成員都入座後,羅蘭發話了。
「這裏沒有外人,我就不多廢話了。兩位應該也清楚,現在的局面實在是令人擔憂。」
令人擔憂。以賽亞覺得這個詞大概有些太保守了。現在在光明城中發生的事用災難來形容簡直都不為過。
「我們原以為他們會按照那份名單上的順序,一個一個地清除掉被預先鎖定的受害人。那樣的話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來與之對抗。但現在看起來,事情並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美好。
僅僅三天時間,名單上剩下的二十來人當中,已經有一半遭到了襲擊。如果不是我們及時做出改變,將名單上的受害人集中轉移並進行保護,傷亡人數恐怕會更多。」
以賽亞突然說道:「關於這一點,我得補充一句,在獵犬送回的情報上已經有所提及。所有受害人都是在靠近一些隱藏在城市中的法陣附近生活或是工作。只要讓他們遠離法陣,也許就可以暫時避免遭到攻擊。我認為最好儘快解放那些市民。對大量實名長時間無理由的監禁很容易在其他方便造成麻煩。」
羅蘭點了點頭:「警察局已經多次向我們提出要求。畢竟明面上是讓他們以調查案件為由強行帶走了那些受害人。而受害人中不乏一些身居重要職位的存在。這讓他們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等一下,先生們。」菲奧雷這時插話了,「你們不會到現在還想着怎麼掩蓋這起案子吧!」
「不是我們的要求,是總理先生的要求。」
「那狗屁總理!不過是個外行!他能幹掉幾個惡魔!?」菲奧雷看上去明顯有些惱火,正當他想要進一步開罵時,以賽亞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他。
「在如今的局勢下,把事件完全公開只會造成更大規模的恐慌。這次和以往的任何案子都不同,666隻惡魔,想像一下,普通民眾知道這個消息後,會不會懷疑他們身邊的每一個人?」
「這種懷疑,不論正確與否,都對渾水摸魚的惡魔有利。」奧利維耶說道。
「得益於惡魔那邊除了繼續進行謀殺以外並沒有更多的大動作,共和國政府還勉強能夠控制住局面。那就讓他們先控制着吧,如果雪崩不可避免,那麼它的到來每晚一秒,都有可能創造更多的機會。」
菲奧雷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好自己點火抽悶煙去了。
「說實話,到現在為止我依然不贊同讓獵犬獨自行動。」羅蘭用手捂着額頭,有些苦惱般地說道,「我之前就聽過他的不少傳聞,過去一段時間裏正義部那幫人把他吹得神乎其神。但菲尼克斯...實在是一個可怕的不穩定因素。」
以賽亞對此卻十分堅定:「我們現在只能相信他。菲尼克斯似乎一直很安分,並沒有表現出不受控制的跡象。」
羅蘭輕輕嘆了一口氣:「希望確實如此。」
接着他伸手翻了翻面前的文件,接着進行下一個話題。
「另外就是這些惡魔的處理。今天正義部那邊又發現了3隻被驅逐的惡魔,在靠近凡爾賽門的一條後巷裏...我想這大概也是獵犬的傑作。」
「按照獵犬所說,他所處理掉的都是阿蒙的聯絡官。由於阿蒙本人完全沒有留下任何可供直接追溯的痕跡,他正在嘗試清理他所能發現的每一隻惡魔聯絡官,試圖用這種方式來逼迫阿蒙主動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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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能否起到作用,這些死者目前只能被當成謀殺案的受害者來處理。確實他所幹掉的都是惡魔,理論上來說他並沒有犯下任何錯誤。但現在他的所作所為在人群中造成的恐慌要遠超過羅切夫考爾德。這已經是第17位了,而且是在僅僅三天之內!」
「最終壓力還是會轉嫁到警察局那邊。想必他們的壓力也已經快到臨界點了,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爆炸的。」
「並且會形成一場可怕的連鎖反應,整個光明城的火藥桶都會在同一時間被點燃。」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鐘,所有人都沉下了臉。
「我們得在這個炸彈爆炸之前解決掉這一切。」
羅蘭看向擺在桌上的那份日曆,今天是8月22日,星期二。
「我想我們最多還有三天時間。」他提醒道,「別忘了總理先生下達的最後通牒。」
「三天時間,幹掉阿蒙。而現在我們甚至還不知道它究竟藏在哪裏。」
羅蘭從桌上拿起了另一份報告。
「順帶一提,對於安朵斯的事,你們怎麼看?獵犬的意見可行嗎?」
他們並非是從獵犬那裏知曉了安朵斯的存在,實際上萊昂市當地的正義部在與那具名惡魔進行交鋒時就已經明確了目標。和阿蒙不同,安朵斯是一位光明磊落的惡魔,他並沒有像列拉金和阿蒙那樣鬼鬼祟祟地暗中行動,而是一出場就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並帶着自己的少量眷屬攻佔了萊昂市郊的一座城堡,擺開了與驅魔人們決一死戰的架勢。
目前當地的正義部正在對城堡進行圍攻,但考慮到敵人的強大力量,現階段的進攻都十分保守,他們希望光明城本部能夠在這種緊急事態之中及時伸出援手。
「至少正義部成功封鎖了具名惡魔的消息。對外的公報上只是一小撮惡魔藏匿於一座古堡中,正義部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清理工作。只要安朵斯不主動對城市發動進攻,他的威脅並不比阿蒙大。」
奧利維耶似乎也同意以賽亞的意見:「最關鍵的是,那可能是個陷阱。光明城比萊昂重要得多,阿蒙也比安朵斯要難對付得多。如果獵犬反饋的情報是真的,大東方會已經前往萊昂進行支援的話,我們最好是將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到對阿蒙的征討上來。」
「也就是說要我們對他們的求援坐視不理。」
「之後可以跟穆勒部長知會一聲,讓正義部派一支部隊前去增援。但火槍衛隊不能離開光明城。你們得保護共和國的心臟,光明城永遠不能陷落。」
「當然,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
羅蘭說完,略微停頓了片刻。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猶豫。
「有什麼問題嗎?」
「確實有...我想麻煩請問一下,伊柯麗斯那邊,聖座對目前在加洛林發生的事有如何看法?」
「聖座本人一直對本次的事件保持着關注。在昨天傳來的最新的指令中,我們得知一名使徒正在準備趕來這裏。與之同行的還有兩個獵人小隊。」
羅蘭的眉頭皺了皺,似乎對以賽亞的回答談不上滿意。
「我認為在面對阿蒙這樣的敵人時,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是的。但現實情況是伊柯麗斯也很難抽出人手來應對光明城的威脅,神聖教會要庇護的是整個世界。聖座可以提供急需的幫助,但最終要與阿蒙正面對抗的,只能是你們自己。」
「我明白。」羅蘭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將苦澀的液體倒入了口中。
「但是還有另外一個方面的問題,也是總理先生一直擔心的問題:關於帝國那邊的談判...」
「教會的使者團已經前往勃蘭登堡。待他們抵達後,便會第一時間與那位皇帝進行秘密會談。他們會把這裏發生的事告知皇帝本人。」
奧利維耶與羅蘭表現出了同樣的擔心:「關鍵在於,這種對話能否順利阻止這場可能爆發的戰爭?我並不認為那位傲慢的皇帝會順從地接受神聖教會的警告。」
「如果他拒絕和平,那麼當下的局勢完全符合拉特蘭協約第二十一條。入侵一個正受到惡魔災害的國家,這將會觸發新神聖同盟的共同防禦條約。新神聖同盟將會作為帝國的敵人,無條件干涉這場戰爭。」
以賽亞的解釋並沒能讓羅蘭安下心來,這位總指揮官的臉色依然有些古怪:「但新神聖同盟的軍事力量很難說得上是強大...神聖教國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軍隊,伊比利亞的實力也相當有限。到頭來,新神聖同盟的絕大部分戰鬥力還是集中在加洛林的身上。拉特蘭協約原本的目的是防止其他的小國在遭受危機時被外敵入侵,現在被入侵的對象是加洛林,如果那位皇帝打算開戰,想必他早就已經做好了與新神聖同盟作戰的覺悟。」
奧利維耶也點了點頭:「比起新神聖同盟,阿爾比恩和弗拉基米爾的態度更加重要。阿爾比恩已經明確了將會在這場衝突中站在加洛林一方,而弗拉基米爾...到目前為止沙皇仍然對整個事件保持着沉默。但根據他們與共和國簽訂的共同防禦條約,如果共和國真的遭到入侵,那麼他們也將會作為盟友加入到這場防禦性的戰爭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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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正是在這種背景之下,新神聖同盟的態度同樣不可或缺,它的影響範圍並不只是局限於西歐三國,事實上,歐洲幾乎所有的小國都會緊跟新神聖同盟的步伐。如此一來,帝國將會在歐洲大陸被徹底孤立。甚至就連他們唯一的盟友巴伐利亞人也需要再重新考慮一下這種同盟的必要性。我想赫爾馬的皇帝大概還沒有失心瘋到這樣的地步。」
「如果那位皇帝是個正常人,他就不應該在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索取根本就不屬於他們的領土。」羅蘭咕噥道。
辦公室再一次陷入了令人難受的沉默之中。
一直在一旁默默抽着煙的菲奧雷終於忍不住了,他大罵了一聲:「去他媽的赫爾馬和新神聖同盟!和那什麼狗屁皇帝打口水仗是外交官們該幹的事。咱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阿蒙那個混蛋給揪出來痛揍一頓!然後丟回地獄裏去!」
「當然。就我所知正義部幾乎已經是在光明城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以追尋阿蒙的蹤跡。但即便是如此,漫無目的的搜尋也只能帶來極其低下的效率。我們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獵犬的身上。火槍衛隊需要時刻待命,一待他成功鎖定阿蒙的藏身處,我們便需要以最快的方式出擊,一舉摧毀邪惡的源頭。」以賽亞說道。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除了乾等着,什麼事都幹不了?」
以賽亞向後靠在了鬆軟的沙發上,抬起頭,對上了波拿巴皇帝炯炯的雙目。偉人的面容仿佛帶着無比神聖的力量,瞬間將他心中泛起的一絲不安感一掃而空。他突然間回想起了先前閒暇時讀過的那位加洛林小說中的一句話。
「人生的意義無非兩件事,等待,還有希望。」
喜歡槍炮,惡魔與不死獵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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