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潤濕了阿爾芒的頭髮,面對數十支黑洞洞的槍口,阿爾芒表現得無比平靜。他挺直胸膛,平視前方的波德萊爾。夜風吹拂過那些黑衣人的外套,使其像是羽毛一般輕輕地飄動起來。這些忠誠而精銳的衛兵死死地注意着阿爾芒的一舉一動,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阿爾芒插翅難飛。
他和波德萊爾見過幾次面,作為火槍衛隊的指揮官,他們曾經在狩獵惡魔的時候有過幾次合作。所以當這位鋼鐵一般的上校如今帶着人堵在他的面前時,他當然不會有什麼好心情。
「為什麼是你?火槍衛隊什麼時候也開始干起信理部的活了?」
「這種問題還用問嗎?信理部的那些飯桶也就能逮逮幾隻小老鼠,你覺得他們能夠控制住你嗎?」波德萊爾呼出一口煙,他看着阿爾芒的視線不像是在看一個犯人,更像是在看着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不太像和你起衝突。逮捕令和火槍衛隊的調動令是今天加急簽發下來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得罪了他們之中的什麼人,反正這麼多年以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幅陣仗,他們是鐵了心要把你給送進監獄裏去,所以才會讓我們來逮捕你...至於所謂的謀殺指控...我個人覺得那只不過是個莫須有的藉口罷了。」
阿爾芒是一個純粹的士兵。儘管他的地位讓他和共和國政府的高層有過不少接觸,但這並不足以讓他捲入各個派系之間複雜的漩渦。
而且偏偏罪名還是謀殺...
揮之不去記憶像是詛咒一般從心底浮現,這讓他感到一陣反胃,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如此一個微小的動作讓衛隊的隊員們成為了驚弓之鳥,所有人都將手指扣到了扳機上,但凡阿爾芒表現出任何反抗的舉動,十多發子彈就會第一時間將他擊倒在地。
只有波德萊爾上校本人絲毫沒有對阿爾芒表現出警戒。他那張硬朗的臉上露出了教堂畫像中聖母一般的憐憫。但在和阿爾芒絕望的視線對上之後,他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從身上取出一把手銬,朝着阿爾芒走來。
「不管如何,既然命令已經下達,那麼我們這些大兵就得老老實實地執行。還請你不要反抗,這對我們大家都好。如果你真的有什麼冤屈的話,穆勒那傢伙絕對會拉你一把的,畢竟他和你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上校來到阿爾芒面前不過五秒鐘。在這短短的五秒鐘里,阿爾芒想了很多事,在過去的十多年裏他的大腦恐怕從來沒有像這樣快速運轉過。
要聽波德萊爾的話老老實實地讓他們逮捕自己嗎?逮捕令是由共和國政府簽發的,他在政府當中沒有靠山。穆勒可能算一個,可這位年輕的正義部部長是因為提拔了自己才得以順利升遷,如果真的是政府中有人謀害自己,那麼穆勒部長一定也處於自身難保的境地。
那麼要拒捕並從這裏逃走嗎?理論上他倒是可以做到這一點,哪怕是這些衛隊的精英,也不可能比列拉金還要強大。他們不可能殺死阿爾芒,也不可能將他留在這裏。但是如果自己拒捕,他的秘密就一定會被捅破。屆時他的處境只會變得更加危險。
快速地在心中將兩種選擇做了對比之後,他無可奈何地選擇了第一種。此時他已經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穆勒部長的身上,哪怕他能夠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在法庭上抗辯的機會,事情也許都可以出現轉機。
於是他沒有作聲,默默地看着波德萊爾走到自己的面前,並舉起了那一雙手銬。
但就在手銬被戴上之前,一陣內燃機的強烈聲浪打破了夜晚的這片寧靜。波德萊爾皺了皺眉,轉身看向身後,在小巷的外側,一輛出租車穩穩噹噹地停在了那裏。
阿爾芒立刻感到了不對勁,他死死地盯着那輛轎車,不顧緊盯着自己的衛隊隊員們的槍口,將手放到了腰間的槍套上。
乘客下車後,出租車很快便離開了。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穿着長裙的女人,在看到那張面龐的時候,阿爾芒先是一驚,隨後,深邃的絕望抓住了他。
「安德莉亞...」
安德莉亞的臉上帶着一絲詭異的微笑,撐着一把灰色的雨傘,在波德萊爾和阿爾芒兩人的視線中款款走進了小巷。
「這裏很危險,別再繼續靠近了,女士。」
安德莉亞聽從了上校的話,在距離他們數十步外的地方站定。波德萊爾默默地打量着這位不速之客。
「我見過你。你是獵犬的聯絡官。如果你是來接獵犬的,那麼現在就可以回去了,他現在由火槍衛隊接管。」
安德莉亞輕笑了一聲:「我不是來接他的,長官。我是特意來傳達一個最新的命令。」
她取出了一份帶有正義部部長簽名的文件,將其舉在了面前。在這場靡靡的小雨之中,路燈的光線顯得虛弱不堪。她繼續向前走了幾步,以便讓上校看清楚文件上的內容,波德萊爾沒有再叫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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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教會驅魔人的指證和正義部對過往記錄的調查,已經可以證實獵犬早已徹底淪為惡魔的傀儡。最新的命令如下:撤回先前下發的針對獵犬的逮捕令,要求正義部及教會下轄各部,如發現惡魔獵犬的行蹤,允許使用一切限度的武力將其處決,無需審判。」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和安德莉亞的話一起擾亂了在場眾人的思緒。衛隊士兵沒有任何反應,他們的槍口依然瞄準着臉色灰白的阿爾芒,波德萊爾盯着安德莉亞,將結實的雙臂抱在胸前微微眯起了眼睛。安德莉亞本人,則掛着一副勝利般的笑容站在那裏,等待着上校的回答。
「我和安德莉亞認識已經五年了...」阿爾芒低下頭,緩緩開口說道。
「事到如今還想和我套近乎嗎?你這該死的惡魔!」
和立刻開口試圖打斷阿爾芒話語的安德莉亞不同,波德萊爾沒有阻止身邊的阿爾芒,他的視線不斷地在那份文件和安德莉亞的臉上來回遊移。
「那時她還不是只負責我一個人的聯絡官,畢竟我只是個剛入行的菜鳥,對驅魔人的工作幾乎一竅不通。是她教給了我一切必要的知識,也是她讓我在正義部有了立足之地。我能在光明城聲名鵲起,也是多虧了她一直在身後支持我。一直以來她就是我親姐姐一般的存在...」
「那都是我和獵犬的回憶,而你只不過是一個侵佔了他身體的惡魔...」安德莉亞的語調低沉了幾分,語氣中透出了一絲緊張。波德萊爾依然一言不發,在吸了最後一口煙之後,他將殘餘的煙頭丟棄到了腳下的水坑之中,火光浸泡在雨水之中,很快就完全熄滅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阿爾芒的聲音有些顫抖了起來,冰冷的液體從臉上流下,那是雨水,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他不知道。
對他來說,安德莉亞和他真正的家人有着同樣的地位,他尊敬他,熱愛她,卻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離開她——理性讓他知道這一天不可避免,但那一天不應該來得如此快,不應該是現在。
「我沒想過會讓你遇到這種事...都是因為我...」
一陣強烈的無力感襲來,他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單膝跪倒在了地上,垂着腦袋,無神的雙眼盯着雨點落在腳下積水之中帶起的漣漪。
「第一小隊!全體戒備!」
隨着波德萊爾的一聲令下,一半站在阿爾芒面前,原本瞄準着阿爾芒的衛隊士兵們用流暢的動作齊刷刷轉過身,數支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安德莉亞。面對這樣的陣勢,安德莉亞臉色立刻變得蒼白無比,她丟下了舉在面前的文件,撐着雨傘向後退了好幾步。
「你們...這是在做些什麼!?」
波德萊爾冷漠看着那張文件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被積水浸濕,黑色的墨跡在被打濕的紙上慢慢地擴散開來。
「我和你沒見過幾次面。但是我和獵犬是老相識了。在我看來,獵犬還是以前那個獵犬。而你還是不是以前那個你,可就有些不太好說了。」
「咕...」
安德莉亞再次向後退了好幾步,她緊咬着牙,看上去極其不甘。這讓波德萊爾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上校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阿爾芒,他依然跪在那裏,失魂落魄一般,對外界的刺激不再有任何反應。在波德萊爾的印象當中,一向冷靜的獵犬從未有過如此低落過的時候。但他卻十分堅信自己的判斷,惡魔能模仿人類的幾乎一切行為,自然也包括悲傷這種情感。但演技終歸只是演技,它們騙不了火槍衛隊這樣的精英們。
「如果不想吃槍子兒的話,你最好老老實實地放棄抵抗,接受我們的調查。」
安德莉亞沉默了數十秒,在一行人警戒的視線之中,她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就是加洛林人的本事麼?不敢消滅證據確鑿的惡魔,卻把槍口對準一個無辜的女人?也難怪你們這些廢物會被赫爾馬人打得屁滾尿流了!」
她的話成功地在所有人的心中點燃了憤怒。除了跪在地上的阿爾芒以外,就連沉穩的波德萊爾上校都因為這對加洛林人來說最為嚴重的侮辱而皺起了眉頭。至於那些火槍手們,眼中更是熾熱得像能夠噴出火焰。
可這也正是她的目的。在這個短暫的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安德莉亞的身上,以至於沒有人注意到在阿爾芒身邊一閃而過的陰影。
「******」
某個聲音在阿爾芒身旁耳語道,但他聽不懂對方說了些什麼。
下一秒,一張血盆大口突然從虛空之中顯現,在火槍手們的面前一口咬下了阿爾芒的腦袋!
喜歡槍炮,惡魔與不死獵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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