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是知更對嗎?」
洛玉停在離男孩三米的地方。
這是社交中最安全的距離,是對知更的尊重,也是對初次見面能降低對方心理防禦的一種明智措施。
知更起初對突然出現在自己房子裏的陌生男人,確實產生了不小的敵意。
就像一隻守護自己領地里的獵豹,發現有外來動物的入侵,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非常警惕的緊緊盯着洛玉。
好在洛玉沒有繼續向前,單膝蹲在地上,與男孩齊平着同等的視線,臉上露出親切溫和的笑容。
洛玉朝知更伸出手,聲音格外溫柔。
「別怕,我叫洛玉,是來帶你回家的。」
知更好像特別不愛說話,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洛玉的臉,像是想從男人俊美的面龐上,看出他在說謊的丁點端倪。
只可惜,男人笑的太真誠了。
以知更記事起就在這片貧窮的地域混跡,見過不少偽善帶着各種面具想要騙他做壞事的人來說,這個男人隱藏的實在太好。
知更很想拒絕他,或是說些難聽的話把他趕走,可一對上男人乾淨剔透的眼神,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有些無措,甚至連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知不覺竟朝那男人前傾身體,把自己髒兮兮的小手交到男人白皙漂亮的掌心上,點頭乖巧的嗯了一聲。
聲音細弱蚊足,卻有着不屬於知更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沉穩早熟。
畢竟長年待在這種地方,沒有父母的悉心呵護,一個小男孩每天只能靠着偷盜撿垃圾為生,能活到現在,屬實不易。
知更非常瘦弱,皮包骨頭的小手,都沒有洛玉半隻手掌那麼大。
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後果,讓明明已經有十二歲年齡的小男孩,看起來卻像七八歲,非常一小隻。
洛玉對這個孩子生出幾分憐憫。
大掌輕輕包裹着知更瘦弱的小手。
知更的小手很涼,指甲又黃又糙,指縫間還殘留着一些未乾涸的血跡。
應該是先前和別人打架,抓破皮膚造成的。
洛玉從內襯裏拿出一塊乾淨的絲綢帕子,認真的幫知更擦拭着指縫裏的血跡。
那神情專注又仔細。
弄得知更有些窘迫,更加手足無措。
哪怕以前被幾個大孩子欺負扒了褲子,他也沒有覺得比現在還要讓自己感到難堪。
小男孩拘謹的扭動身體,想要把手抽回。
洛玉有些不滿,微微蹙起眉頭,他不喜歡在自己認真工作時,被人打擾。
口氣稍微重了些,但還是非常溫柔。
「聽話,別動,馬上就好了。」
知更立馬乖乖安靜下來,臉有點發紅,低着腦袋,不敢去看洛玉。
但又耐不住心底的好奇,時不時偷偷抬起腦袋,去瞄一眼在認真幫他擦拭手指的男人。
這個叫做洛玉的男人,是他見過所有人當中最好看的一個。
皮膚光滑白皙,一點瑕疵都沒有。
鼻樑高挺,嘴唇輕薄紅潤。
微微垂下來的眼眸,竟不是純正的漆黑。
從側面看,它們好像會變色,帶點淡淡的淺綠,這讓他想起之前見過的一隻流浪貓,瞳孔也是這樣明媚乾淨的顏色,很漂亮。
知更看的有些入迷,就連屋子裏又走進來一個陌生男人,他都沒有發覺。
「洛先生,你在這呢,這房子太破了,我看你一直沒出來,還以為出什麼事了,這才進來看看。」
走進來的男人是陳強。
陳強一出聲,知更就像受到驚嚇的小獸,立馬呲咧開牙齒,對闖進自己領域裏的入侵者發出兇狠的嘶鳴。
知更的頭髮很長,全部糾結在一起,蓬鬆雜亂。
臉上也髒兮兮的,被各種亂七八糟的泥巴蓋住,只露出一雙無比乾淨又異常兇狠的眼眸。
遠遠看着,知更就像一隻暴怒的小獅子,不斷衝着站在門邊的陳強,發出一陣陣驅逐的吼聲。
知更抖動着身體,震動的弧度扯到胳膊,讓正在幫他擦拭手指的洛玉,根本無法很好的專心擦完剩下一根手指。
洛玉收起帕子,兩手包裹住知更有些顫抖的小手,輕聲安撫着。
「別緊張,有我在,沒人敢傷害你。」
男人的聲音仿佛有某種安撫人的魔力,知更瞬間安靜下來,但一雙透亮的眼睛,還是惡狠狠的盯着陳強。
洛玉觀察甚微,能發覺到知更對這個男人的厭惡。
怕是知更在這裏生活,沒少受到陳強的欺負。
對待這種趨炎附勢欺負弱小的人渣,洛玉覺得沒必要客客氣氣。
側過半張臉,神色依舊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冰冷。
「陳經理,麻煩你先出去,你驚擾到蕭家的小少爺了,如果不想惹禍上身,我勸你最好還是待在路邊等着。」
陳強顯然沒怎麼反應過來。
這爛房子裏面的邋遢小孩,打從他被調來這片區域工作,就知道知更是個沒父沒母的孤兒。
那麼多年下來,也從沒有聽過蕭家有什麼遺落在外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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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突然間,這個邋裏邋遢的壞小孩,倒成了蕭家的小少爺?
陳強有些激動,「洛先生,蕭家是不是搞錯了,我認識這小雜種那麼多年,他絕不會是蕭家的小少爺。」
「小雜種?」
洛玉輕哼一聲,神色分外冰冷,「請注意你的言辭,如果再讓我聽見你說出這個字眼,我可以保證,你下輩子只會在監獄裏度過。」
陳強就是一個普通打工仔,絕不會想因為這件小事,得罪了蕭家。
他忙閉上眼,連連點頭,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在那小孩兇狠的眼神下,灰溜溜跑出房子外面。
洛玉斂下眼底的冰冷,看向知更時,臉上掛起一抹歉意的笑容。
「抱歉,有沒有嚇到你?」
知更搖搖頭,還是沒說話,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洛玉。
洛玉不介意知更會不會開口和自己說話。
兩人才初次見面,小男孩對他的戒備並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立馬改觀。
洛玉繼續握住知更的手,小心翼翼問道:「知更,你喜歡你現在的名字嗎?」
知更神色平靜,沒有表情。
打他從記事起,就聽見別人一直喊他知更,就像隨便喊一隻路邊的小貓小狗,他不喜歡。
知更很誠實的搖搖頭,眉頭都皺了起來,表示自己的不喜歡。
洛玉笑着開了口,他說:「以後你就叫懷臨,蕭懷臨。」
知更在心裏默默念着這個好聽的名字,明明喜歡的要死,可他卻只是小幅度的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好看男人給他起的新名字。
洛玉見知更穿着單薄,頭髮又長又亂,還有那張被污泥裹滿的小臉,總覺得不符合蕭家小少爺以後的高貴身份。
必須給他改頭換面。
洛玉朝知更伸出手,「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專職管家,會盡心盡力服侍你的。」
知更還是沒說話,又只點了一下頭。
看到他同意了,洛玉笑了笑。
「來,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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