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痛哭不已的蘇舟,鹿老心中亦是一陣感慨。人活百年,終究難逃一死。但是能在臨死前收了衛塵與蘇舟兩個天性善良的徒弟,也算是再無遺憾了。
「舟兒,不必悲傷。快快起身,為師還有話要說。」鹿老輕聲說道。
蘇舟強忍自己的悲痛,抬起滿是淚水的臉,哽咽的說道:「師尊,有話儘管吩咐,舟兒在聽。」
鹿老將自己此行出山的經過,簡單的說了一番。原來鹿老去一趟跖陽城後,就已經發覺凌城主起兵乃早晚之事。本想順道探訪一下神行教在漠州的情況,哪知經過長途勞累,體內毒氣竟然不受控制,鹿老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亦就只能抱憾而歸。
「師尊,可還有何事交代舟兒。」蘇舟見鹿老神情閃爍,忙問道。
鹿老嘆了一口氣,終於說道:「舟兒,待吾死後,就將為師葬在這百草園內。舟兒可隨塵兒去遊歷天下。塵兒心地善良,必不會負你。另外,舟兒他日去金都,順道替為師去看看汝師姐。」
蘇舟此時終於明白了師尊的心意,原來師尊心裏一直是放不下師姐,蘇舟含淚點頭答應。
「舟兒,當年汝師姐出走百草園,還帶走了吾半部《百草內經》,汝見了其之面,可問其索回。以舟兒的天資,為師相信必然會參透其中藥理之道。」鹿老特意的交代,讓蘇舟心中亦感到一絲迷惑。但是此時此刻,聽着師尊的臨終遺言,蘇舟亦顧不得多想其他。
「舟兒,知道為師為何選此谷建百草園嗎?」鹿老忽然開口問道。
「舟兒愚昧,請師尊明示。」蘇舟輕聲回道。
「舟兒 ,此處除了人跡罕至外,還有一些稀有草藥,另外最關鍵的是,此處有一個秘密。」鹿老微微一笑,看着蘇舟說道。
「舟兒,百草園門口逆溪而上,約莫一個時辰左右,有一處深潭,名叫響龍潭。此潭深邃異常,傳說當年曾有人見蛟龍出沒,故而名之。蛟龍嘛為師幾十年來未曾見過,但是有一異物,卻實實在在的長在那潭邊懸崖上。」鹿老娓娓道來,一下子將蘇舟的神情吸引了,連悲傷都暫時淡忘了許多。
「師尊,是何異物?」蘇舟好奇的問道。
「舟兒,那是一株天蓮花。」鹿老的話,讓蘇舟甚為疑惑。
看着目露不解的蘇舟,鹿老微微一笑的說道:「舟兒有所不知,天蓮花極其稀罕,為師踏遍漠州亦從未在其他地方見過,只有此地才有。此物幾十年都不一定能開花結果,若遇年份天氣不適,還會只留根在土中,而不長葉子更莫談開花結果。」
「師尊,此花有何神奇之處?」蘇舟見鹿老這般說來,好奇的問道。
「舟兒,天蓮花結果後,那果皮入藥,可使白骨生肌,起死回生之效。果肉有益壽延年之功,服了那果仁 ,就算是喝了鶴頂紅之類的劇毒,亦是毫髮無損。」鹿老的話,讓蘇舟心中一動。忙開口說道:「師尊,那舟兒即刻前往響龍潭,將天蓮花帶回給師尊服下。」
鹿老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道:「舟兒,為師剛才回百草園之前,就是先去的響龍潭。 天蓮花結的果還是綠色,大概需七日時間左右方可全熟。若此果未成熟而摘 ,那就是天下第一毒物,觸碰一下那果就必死無疑。只能待其自然成熟,果實會變成紫色 ,方可採摘。」
蘇舟這才明白,這天蓮花之奧秘。原來師尊一直守着這百草園幾十年,就是為了這一顆天蓮花。百草園乃谷內上山的必經之路,在此可看守住天蓮花。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師尊被崔始源暗算中了奇毒,幾十年的守護,到頭來還是未能親手摘得此果。
「舟兒,此物極其珍貴,若被江湖中人知曉必定會引起血雨腥風。故而為師從未對任何人提起。就是汝師姐也不曾知曉這個秘密。待過了七日,舟兒就可自行前往響龍潭,摘的此果後立即食之果肉。然後舟兒速回滄劍門,將果仁給汝母親食用一顆,汝母親身上之傷毒必定痊癒。然後舟兒就可以去找塵兒,將此物分一半給塵兒, 其身負血海深仇必有奸人暗算,留着備用。」
鹿老將天蓮花的去處,都仔細的安排說於蘇舟聽。蘇舟聞師尊心中只顧着他人,再想起師尊說的自己不久於人間,不由得又是淚流滿面。
「舟兒,汝過兩天還可抓幾條赤丹魚,曬乾後帶給塵兒食用。雖然魚乾不能與鮮活魚直接燉湯相比,但是亦可固本培元,增強內力。」鹿老仿佛忽然記起一般,交代蘇舟道。
蘇舟見師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心頭不由得悲哀萬分。
鹿老輕叫了一聲:「舟兒,莫要悲傷。」聲音未絕,卻見其忽然腦袋一沉,就此再無一絲動靜。
蘇舟見狀,知道師尊已經駕鶴仙去。不由得拜在當地,哀哭不止。
山風嗚咽,伴隨着蘇舟的淚水。百草園內,一座新墳突兀而現,墓碑上寫着,恩師鹿老之墓。
蘇舟在百草園內陪了師尊七日後,按照鹿老的交代,動身前往響龍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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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溪而上,一路上儘是怪石嶙峋,蘇舟手腳並用,終於在約莫一個時辰後,到了一處看起來甚為寬闊的碧潭。
只見此潭水深莫測,波光粼粼。一道寬約丈余的瀑布,疾速沖入潭中,發出如龍吟般的轟鳴聲。蘇舟明白,此處應該就是師尊所說的響龍潭。
蘇舟按照師尊所描述的位置,仔細的查看着潭邊的花花草草。忽然,見瀑布南邊一處突兀的山崖之上,有一顆甚為奇特的花草,在陽光下顯得與眾不同。
只見那花所長之處,旁邊突兀光滑並無一顆雜草。而那花枝幹纖細,葉子卻如半月,葉子邊沿如同長了一圈如鋸齒,在那枝幹的頂端,一顆如拳大的果實正垂垂欲墜,那果實在陽光閃耀下,閃着一道紫色的光芒。
蘇舟見狀大喜,心中明白此花必然就是師尊口中所言的天蓮花。觀其果實顏色,應該已經成熟,再若晚了一步,就會跌落山崖被水流衝去無影無蹤。
天蓮花所處之山崖,距離潭邊足有十幾丈之遙,潭邊崖石皆光滑突兀,根本無法攀爬過去。以蘇舟的輕功,一個騰躍亦就只有兩三丈之地,根本不可能凌空虛度而至那崖上。
蘇舟暗暗打量着四周的環境,心中想着只有先繞過潭邊,爬到瀑布頂上,再放下繩索方可到達那崖上。
蘇舟打定主意,小心翼翼的攀爬過去,終於在日近晌午之際到了瀑布頂上。看着轟鳴而下的水流,蘇舟心中不由得暗暗發緊。
蘇舟來時亦沒到需要繩索,故而只能就地取材,砍下一些藤蔓綁起來,作為自己下崖之用。幸好山高林密,最不缺的就是藤蔓。蘇舟胡亂砍了幾條,綁好後一拉,感覺甚是牢固,一頭系在一顆樹上,自己順着藤條慢慢下滑。
山崖經年被水流衝擊,特別的濕滑,蘇舟只能小心翼翼的一點點的往下,饒是如此,好幾次蘇舟都幾乎被急泄而下的瀑布衝擊的幾乎脫手墜落深潭。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蘇舟終於到了那山崖側面,借着腳下一蹬之力,蘇舟穩穩的落在了那崖上。
蘇舟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天蓮花,心中欣喜萬分。從懷中掏出鹿皮手套戴上,伸手就欲摘去。
就在此時,一道呲呲之聲忽然響起,蘇舟定睛一看,不由得嚇到花容失色,身子一個後仰,差點就滑落懸崖。
原來不知何時,一條全身墨綠的蛇,昂首而立,正對着蘇舟示威。那蛇約莫小孩手臂般粗細,三角腦袋上頂着兩個凸起的角,張開大口露出四顆白森森的毒牙,口中吐着猩紅的三角蛇信,一看就是劇毒之物。
那蛇的顏色,與山崖上的苔蘚幾乎一樣的墨綠,蘇舟一心只盯着天蓮花看,故而沒注意到此蛇一直就守在天蓮花旁。
女孩子本就特別懼怕蛇蟲之類的東西,蘇舟乍見這如此恐怖的長蟲,不由得心驚肉跳。
「蛇大哥,吾只是想取這天蓮果,麻煩蛇大哥讓一下可好?」蘇舟沖長蟲拜道。
綠蛇可不管蘇舟,只是弓起身來呲呲的張口吐信。蘇舟知曉,這是長蟲對自己的的警戒,若再往前一步,那蛇必然會發動攻擊。
以蘇舟的武功,若在平地上,對付一條蛇倒也不難。只是此處山崖濕滑,再加上那蛇距離如此之近,姑娘家心中驚恐,一時之間腦子裏空白一片,不知該如何是好。
山風吹來,那天蓮果搖搖欲墜。蘇舟心中着急,只得硬起頭皮,抽出隨身攜帶的長劍,一指那綠蛇道:「蛇大哥,若再不讓開,莫怪蘇舟長劍無眼了。」
那蛇一見蘇舟拔劍相向,更是呲牙狂嘶。蘇舟心中一橫,長劍一揮,一道寒光疾速斬向綠蛇。
綠蛇見長劍來襲,身子一弓,忽然騰空躍起,張開猩紅巨口撲向蘇舟。
蘇舟退無可退,只得閉眼長劍一揮,直聞得一聲噗嗤,蘇舟感覺手臂上忽然一陣酸疼。睜眼一看,那綠蛇已經身首兩處,蛇身跌落山崖,但是那蛇首,卻牢牢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蘇舟心頭大駭,急忙持劍將蛇首挑落,卻見四道深入手臂的小血口,湧出烏黑的血來。一陣噁心與暈厥感,剎那間襲上心頭。
蘇舟一看便知自己已經身中劇毒。忙掏出一顆百花丸塞入口中,一把扯下自己的手臂上的衣服,用力擠壓那傷口處的黑血。
過了半晌,蘇舟終於發現自己擠出來的血,漸漸變成了紅色,心中明白自己終於死裏逃生了。於是慢慢起身,仔細打量着天蓮花旁邊,確認再無蛇蟲後,將天蓮果收入懷中。
蘇舟又在崖上歇息了半晌,待恢復了元氣後,拉着藤條慢慢爬回了山頂之上。看着腳下奔涌不止的瀑布,蘇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翌日,蘇舟出谷而去,策馬疾馳奔向滄劍門。五日後,滄劍門上上下下一片沸騰,眾人都笑顏逐開的談論着,小師妹蘇舟自青州回來了。
「舟兒,衛少俠何在?」有道是知女莫若母。白靜嫻服了天蓮果仁後,頓覺神清氣爽,立即開口詢問起蘇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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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大哥在跖陽城,師尊讓舟兒先來一趟家中,然後再去跖陽城。」蘇舟如實回答道。
「舟兒,鹿老身體還康健吧!」白靜嫻不明就裏,關切的問道。
蘇舟見母親問起師尊,眼中忽然珍珠直落,白靜嫻夫婦一看女兒這般神情,心頭一顫,急聲問道:「舟兒,鹿老到底怎麼了?」
蘇舟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將鹿老仙逝的消息說了出來。蘇放與白靜嫻夫婦聞言默不作聲,眼圈泛紅。
過了半晌,眾人才從悲傷中回過神來。白靜嫻吩咐弟子,準備靈牌與祭奠之物,滄劍門上下所有人,隔空隆重祭拜鹿老。
翌日,白靜嫻見蘇舟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在想什麼,於是就開口說道:「舟兒,為娘吃了這天蓮果,身子已經痊癒,此地還有汝父親照顧,汝即刻啟程前往跖陽城吧!」
蘇舟心中眷戀父母的慈愛,但是更掛念遠在跖陽城的衛塵。猶豫了一下後,對蘇放與白靜嫻一跪,哽咽的說道:「父親,母親,請恕舟兒不孝。」
蘇放沉默不語,眼中儘是濕潤。白靜嫻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扶起蘇舟道:「舟兒,汝之心意為娘的都知曉。衛少俠為人俠義真誠,值得託付終身。舟兒能與衛少俠玉成好事,為娘的亦為舟兒開心。舟兒只管放心前往跖陽城,再過些日子,為娘的身體痊癒後,亦過去跖陽城看看吾蘇家乘龍快婿!」
白靜嫻的話,讓蘇舟臉上一熱,嬌嗔的說了一句:「娘親,說的是哪裏話。什麼蘇家乘龍快婿,衛大哥與舟兒是…是…清白的。」
蘇放與白靜嫻兩夫婦一看女兒這扭捏的樣子,不由得哈哈一笑。白靜嫻一把摟住蘇舟,輕聲說道:「傻丫頭,為娘的難道不知汝之心意嗎?汝與衛少俠之事,汝父親與吾都十分滿意,爾等兩人須儘快完婚。衛塵就是吾蘇家女婿,任誰都搶不走。」
蘇舟聞得母親的話,又羞又喜,心頭如小鹿亂撞。轉念一想到衛塵與金靈兒的關係,心中卻又隱隱的泛起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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