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大伯的行動很快,他糾集了一幫人,沒急着衝進祠堂講理,而是傳播了一個可信度極高的『謠言』或是事實。
陳觀清只是個衝鋒的卒子。真實情況是族裏有大佬人物,很可能就是族老會那幾個看上了陳觀樓手裏頭的古玩字畫貨源渠道,想要吃下這門買賣。於是派遣陳觀清打前站,試探一二。
試探失敗,就決定啟用第二個方案。同樣是用陳觀清這個卒子衝鋒,污衊坐實陳觀樓仗勢欺人,道德敗壞,人品敗壞種種罪名。最後以贖罪的理由,逼迫其交出手中的古玩字畫貨源渠道,成為某些人賺錢牟利的工具人。
這一環套一環,結合已經發生的事情,結合陳觀清的名聲,很符合人們喜聞樂見的陰謀論論調。
世上沒有永恆,唯一的永恆就是八卦,就是陰謀論。縱然時隔兩千年,還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去描繪去揣測去分析始皇年間那一樁樁一件件事跡,這其中充斥着大量缺乏論據的陰謀論,但人們卻樂此不疲,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
族中大伯顯然無師自通了這門技能,越是詭譎,越是離奇,越是打破常規的傳言,就會有越多的人捧場,生存空間越發膨脹。
真相重要嗎?
很重要!
可人們就是熱愛狗血,越狗血的故事越有人追捧。
陳觀樓身上發生的事情,疊加身份,孤兒,天牢獄卒,非常手段斂財,族中孤立無援……再加上一個合格的編劇,他就是狗血本狗。
狗血陳觀樓:……
終究是錯付了!
他明明是時代新青年,大大的良民,守法百姓,竟然成了狗血本狗。
族中大伯開始打輿論戰,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玩兒通殺。身為狗血故事中心人物的陳觀樓又在幹什麼?
自然是照常上班。
他的身份他的身世隨便拿去用,故事隨便編排,只要不安排他做反派就行。如果非要讓他做反派,為了對得起反派這個身份,他勢必得動一動,干一干反派幹的事情。他很期待哦。
古代版輿論戰,看的不是誰的網速快,而是既要看誰的嗓門大,誰人多勢眾,更要看誰更會說故事。私下裏則是比拼利益分配方式手段,誰捨得拿出足夠的利益,就能爭取更多的支持者。
這些事情,陳觀樓統統不參與,他只是打個樣,挑起雙方爭鬥。之後揮揮衣袖,悄然退出,站在黃金位置上看熱鬧。
他和族中大伯這番默契配合,只能說大家都是聰明人,都擅長抓住機會。
杜夫子看得眼花繚亂,私下裏嘀咕了一句,「還說不亂來,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陳觀樓施施然踏進天牢,為迎接反賊大明王做最後的準備。
雷獄丞這幾天很勤快,點點準時到天牢上班,每天都要關心一下進度。那表情又是興奮又是激動還帶着一點點怕背黑鍋的恐懼。
可是每當他恐懼的時候,只要見到陳觀樓,就跟見到救星似的,瞬間就挺直了腰杆,充滿了自信心以及戰鬥力。
「明天這個時候,大明王就到了嗎?」雷獄丞問道。
陳觀樓嗯了一聲,「按照上面的通知,明兒這個時候應該到了。」
「都準備好了嗎?」
「大人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三班倒,每班八個人分組輪流看守牢房,每天的飲食必須試吃之後才能送入牢房。醫官那邊隨時待命。一切都為了確保反賊大明王平安健康活到明年開春祭天大典。」
「對對對,祭天大典才是最重要的,一定不能讓反賊大明王在天牢發生任何意外。」
「大人,有一事還需請教。」
「你說。」
「以天牢的防守力量,擋不住武者劫獄。萬一反賊漏網之魚賊心不死,跑到京城劫獄,或是僱傭武者劫獄,如何是好?此事還需大人費心。」
雷獄丞啊的一聲,心頭突突突的,緊張起來。
他問了一句,「天牢經常發生劫獄事件嗎?」
陳觀樓一本正經的告訴對方,「每當有天下矚目的重要人物關押進來,必然會發生劫獄事件。最嚴重的一次,隔壁詔獄跟天牢同時發生劫獄,死了好多人。因為詔獄死得人最多,目標最大,天牢才躲過一劫。」
雷獄丞騰的一下,從座椅上跳起來,「這裏可是天牢。那些賊子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跑來劫獄。就不怕死?」
「嗯?」陳觀樓有些遲疑,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大人有所不知,天牢獄卒都是些粗魯武夫,沒有武者,只會幾招假把式,肯定打不贏那些劫獄的武者。也因此,但凡發生劫獄事件,嗯,大家以保命為主。」
「不管犯人了?」
「總得先保命!」
「照你們這麼搞,豈不是隨便來個人劫獄都能成功。」
陳觀樓捏捏鼻子,似乎是被說中了事實有點不好意思,他勉強挽尊,「也沒有那麼多人想不開跑來劫獄。」
「你們就怕犯人被劫,上面追究,大家都要人頭落地嗎?」
「總有一線生機對吧。可是正面迎戰劫獄的悍匪,就只有死路一條。大家做獄卒,只為了混口飯吃,明知是死路不可能衝上去啊。」
陳觀樓說的好有道理啊,雷獄丞一時間難以反駁。
但他氣壞了。
很明顯陳觀樓是在給他打預防針,讓他時刻準備着面臨劫獄事件,提前想好應對的辦法。莫要將希望寄托在一群貪生怕死的獄卒身上。拼命是不可能拼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拼命。
「陳觀樓,你欲如何?」
「小的什麼都不想做。小的只是提醒大人一聲,讓大人提前做好準備。其實大人也不必憂心忡忡。這麼大的案子,那麼大的一個犯人,刑部那邊不可能不過問。明兒等見了上官,大人將天牢的難處多說說,來一招禍水東引。真出了意外,也是刑部背鍋。」
雷獄丞:……
好一出禍水東引。關鍵是引給誰?六扇門能接手這個燙手山芋?
「那些都是刑部上官需要操心的事情。大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人運氣那麼好,一定會想出解決辦法。」
「陳觀樓,你別忘了,真要發生劫獄,第一個死的肯定是甲字號大牢的人,而非本官。」
「知道知道,多謝大人提醒。」陳觀樓毫不在意。嚇一嚇雷獄丞,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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