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歲晚在他看過來的瞬間,將手抽了回來。
夏斯年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頓,握了握掌心,插進口袋。
季宴禮先是用目光一寸一寸地將她看了一遍,心裏提着的那口氣終於順下去,卻依舊感覺有東西堵着。
「這麼晚了,打算去哪兒?」他強調着前半句話,聲音沉冷,目不轉睛地看着雲歲晚,眸中墨色深濃,看不到一點兒人氣。
冬天氣溫降至零下,說話都會冒出白氣,雲歲晚不願在他面前露怯,淡聲道:「不去哪兒。」
聽起來與其說回答,更像是在故意頂嘴。
反應兩秒,夏斯年知道季宴禮誤會了,向他解釋:「季先生誤會了,我只是想帶歲晚去藥店。她的手有傷。」
季宴禮自然早就注意到了雲歲晚手上多出來的東西,此時卻忍着一眼也沒看過去。
「誤會?」他嘲諷道:「我現在站在這兒,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那要是我沒趕回來,你們是不是去藥店買的就不是藥了?嗯?」
他話里的意思,在場人都聽懂了。
雲歲晚和夏斯年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別拿你那些噁心骯髒的心思去揣度我們,」雲歲晚忍無可忍,憤怒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嗎?」
季宴禮臉色霎時一沉,眼底竄上怒火,帶着吞噬一切的危戾,視線在他們之間徘徊,強大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來氣。
「你們?什麼時候是你們了?歲晚,你說說看,我是什麼樣兒?」
看不慣她和夏斯年離那麼近,季宴禮額間青筋跳了跳,伸手將她往自己方向拽。
夏斯年嚇了一跳,怕他一時衝動傷了雲歲晚,條件反射拉住她的另一隻手臂,剛想張嘴解釋。
卻不知他的舉動徹底惹怒了季宴禮,眼眸發戾,毫不猶豫地對着他踹了一腳。
「你再碰她試試?」
夏斯年始料未及,更來不及躲閃,結結實實挨了這一腳,力道像被車子撞了一般,後退幾步倒在地上,疼痛蔓延全身,臉色頓時煞白。
「你他媽瘋了!」
雲歲晚氣得渾身顫抖,甚至有些口無遮攔,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季宴禮的臉被她打到一邊,還有些難以置信,身子僵了好一會兒,才像是找回意識。
舌尖抵了抵側頰,喉結極為緩慢地上下滑動,眼角微微氤出一點點紅,抬頭看見她急忙將夏斯年扶起來,臉上滿是擔憂,嘴巴微張說着什麼。
他已經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反正不是他想聽的。
他孤立站在原地,身姿高挺卻如石化了般,神色沉默透着一股難以察覺的悲哀,寒風吹過火辣辣的臉頰,沒有緩解疼痛,卻讓他的心涼了半截。
不過是踹了夏斯年一腳,她就急着給了自己一巴掌。
季宴禮很難形容現在是什麼滋味,或許是比死亡還令人難以接受。
雲歲晚見夏斯年摸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心裏愈發愧疚,將他扶起來,在路邊等車。
晚上的出租車很少但來得卻很快,等了不到兩分鐘,汽車就停在他們面前。
兩人相繼上車,去附近的醫院。
全程,季宴禮緊緊盯着雲歲晚,她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捨過來。
夏斯年上了車就靠着座椅閉上眼睛,剛才季宴禮踹的地方正好是胃,現在難受的緊。
卻又不想讓雲歲晚擔心,緩了緩,睜開眼安慰她:「我沒事。」
雲歲晚攥緊了手指,垂下眼睫不敢看他蒼白如雪的臉色,低聲說:「斯年哥,對不起。」
要不是她,季宴禮就不會遷怒於他,也不會連累他受傷。
「別說對不起,不怪你。」夏斯年輕聲說,很想抬手摸摸她的腦袋,又實在沒有力氣。
到了醫院,雲歲晚掛了急診。
又忙裏忙外陪着夏斯年做檢查,看診。
最後,醫生建議再次住院,觀察一段兒時間。
辦理好住院手續,將夏斯年安頓好已經是凌晨五點。
快活了一段日子,夏斯年又要開始住院,他看起來很輕鬆,好像並不覺得有什麼,回醫院像回自己家一樣。
還有閒心調侃自己兩句逗她。
雲歲晚知道他是為了不讓自己愧疚,但他越是這樣,就越是很難不自責。
「趕緊回去吧,我沒事了。記得把你手上的傷包紮一下。」夏斯年催她回去。
雲歲晚還有些放心不下。
夏斯年無奈:「你在這,是誠心不想讓我睡啊?一夜沒睡,你也趕緊回去休息。」
聞言,她站起來,和他告別。
回到小區,從車上下來,低垂着眉眼走了幾步,抬頭後腳步遲疑了一瞬。
季宴禮依舊站在那個位置沒動過,她出現後目光就膩在了她身上。
她目不斜視,就當眼前沒人,徑直越過他朝小區裏面走。
很快意識到季宴禮跟在她身後,雲歲晚懶得再管,自顧自往公寓走。
一晚上沒睡,精力已達極限,身體的疲憊無法讓她再和他爭吵或拉拉扯扯。
站在電梯裏,和身後的人隔了不近不遠的距離。
封閉的空間裏,誰都沒說話。
雲歲晚並不覺得對他歉疚,他踹了斯年哥一腳,那麼重,又是脆弱的胃,她只是打了他一巴掌而已。
算是扯平。
「叮咚」一聲
電梯到了相應的樓層,她走出去,驗證指紋打開門,轉身關門時,被一雙手握住門邊攔住。
雲歲晚不得不抬頭看向杵在門口的人。
「不讓我進去?」季宴禮說。
雲歲晚冷冷道:「起開。」
季宴禮不聽她的話,也不再廢話,抬腳便邁了進去,順手把門關上。
湊過去,低眸看着人,眼中情緒翻湧。
「歲晚,你這態度是什麼意思?是要和我分?」
雲歲晚面上閃過一絲喜悅,卻又很快反應過來,他不可能這麼大度。
她打了他一巴掌,他不禁不計較,還打算放過自己。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即使掩飾的很快,但一直盯着她表情的季宴禮還是準確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欣喜,心臟頓時宛如被挖走了一塊兒。
「我們之間,我有話語權嗎?」雲歲晚清醒地反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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