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雖不知為何做生意要講究以和為貴,但既然蔡吉做出如此表示。就說明她不會為了生意而與段家硬碰硬。故而張清欣然接受了蔡吉「以工商興東萊」的方針,並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全心全意地為蔡吉挑選幼童,招募工匠。不過作為蔡吉的家臣,張清最終還是沒有動用蔡吉手裏的嫁妝。蔡吉雖覺得那些髮簪、玉佩留着也沒多大用處。但為了不辜負張清的一片心意,她之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變賣嫁妝一事。不過這也讓蔡吉愈發迫切地想要將她的海盜計劃付諸實施。
好在磨人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太久。十天後管承等人駕駛三艘最大的海盜船自海路進抵黃縣城外的龍口港。一同隨行的還有一百多個老弱婦孺,照管承的說法這些都是水寨頭領們的家眷,想見識見識郡府的模樣便一起跟來了。而蔡吉卻清楚這是管承特意送來的人質,旨在向她表示己方投效的誠意。這種做法在漢末並不少見。一些諸侯甚至用聯姻的方式來達到變向為質的目的,不用說最終被犧牲的還是諸多如花似玉的閨秀千金。畢竟義氣這種東西可以尊敬,可以嚮往,可以信任,卻唯獨不能憑仗。
所以心知肚明的蔡吉當即表示,可以讓管統安排這些家眷住在黃縣多玩一段日子。而管承見蔡吉接收了人質亦興高采烈地邀請眾人上船一游,同時也為彰顯一下己方的實力。說實話,管承帶來的海船與蔡吉上一世印象中的戰船相差甚遠。乍一看上去就是三艘漁船而已。不過其中號稱能裝五六十人的三桅帆船塊頭還是挺大的,目測大約有二十多米長,寬七米左右。其甲板上還裝有八個分別操控帆、錨以及漁網的木質絞車。聽管承介紹說這種絞車叫「車筒」,是他們劫下棒子貢船後自己改裝上去的。此外船尾甲板處設有一人高的舵樓,各有兩間休息室,裏邊擺放着案幾、香爐顯然是三韓貢使留下的。就外表來看這船同蔡吉前一世在影視片中見過的香港老式漁船很像。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船艙及風帆。顯然這個時代還未發明水密隔艙結構。甲板下的船體幾乎是通長的,只有在船首和船尾處各隔了兩間房間用來儲存糧食和淡水。至於另兩艘較小的帆船據管承坦言甲板下邊都沒隔房間。至於船帆也同蔡吉印象中招牌似的中國帆不同。這三艘船的船帆都是用布做的,用人字桅懸掛且沒有竹竿等矩支撐在帆上。
難道中國這時候還沒發明硬帆?不對呀,據史料記載東漢南方已經出現硬帆了啊。還是說硬帆還沒在北方推廣開來?蔡吉不解地蹙起了眉頭。當然這也是有可能的,畢竟同一時期的羅馬、埃及等國也在使用軟帆。不,更為確切點說由於不產竹子歐洲中東等國在之後的幾個世紀裏用的都是軟帆。而中國則就地取材發明了招牌專利——硬帆。相較軟帆而言,中式硬帆,受風效率高;可以繞桅杆轉動,能迎風。硬帆更輕,因為有支持骨,所以帆質量要求很低,就算破了很多洞也沒有關係。因此就造船技術而言古中國一直都是走在世界前列。直到歐洲人發展出全帆裝,即全部桅杆都裝有橫帆,但後桅下部還有斜桁縱帆,這才在帆船製造技術上超越中國。不過對體型較小的船來說,硬帆依舊是最佳選擇。
而就在蔡吉低頭沉思之時,一旁的管承卻看的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府君嫌棄的他連忙試探着問道:「主公,船可有不妥?」
蔡吉被管承一句「主公」一叫,立即就回過神。話說這還是除張清等蔡府家將之外,第一次有人稱自己為主公。於是蔡吉當即默認了管承的改口,欣然應道:「這船不錯,挺大。不過吉曾在京師看過比這更大的船。不如本府在此將那船畫出來。也請管將軍幫本府參看參看,能否借鑑改裝戰船。」
管承一聽蔡吉要指點自己造船,心裏多少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表面上還是十分殷勤地叫人拿來了筆墨,甚至還提供了一塊乾淨的白布讓眼前的小蔡府君揮毫作畫。蔡吉接過毛筆閉上眼睛,回想了一番自己上一世見過的諸多中國古帆船之後,然後氣定神閒地落筆作畫起來。由於上一世蔡吉曾在學校里學過國畫,因此不一會兒的時間一艘栩栩如生的四桅帆船便躍然布上。直看得管承等人嘖嘖稱奇。
站在蔡吉身旁的太史慈更是撫着長須點頭道,「小府君畫的這是蓆帆。確實,官船多用蓆帆。」
「蓆帆?」蔡吉不解地扭頭問道。
「蓆帆正是這畫上的帆。像眼下這三艘船的帆,叫布帆;而像畫上撐有竹蔑的帆,叫蓆帆。」太史慈進一步解釋道。
蔡吉聽罷這才意識到,原來東漢尚處於軟硬帆交替使用的時期,硬帆在這個時代叫蓆帆。幸好剛才沒說什麼自己突發奇想有一新發明。否則這臉可就真丟大了。不過正當蔡吉暗自慶幸之時,一旁的管承卻伸長了脖子指着畫上另一艘無帆無甲板的船問道:「主公,這是什麼船?為何要隔成這副模樣?這樣一來人坐在船里划槳豈不是很不方便?」
「此乃上圖帆船內部的樣子。本府當時也如此問過。不過船家告訴本府,此法叫水密隔艙,就是用隔艙板把船艙分成互不相通八間的艙舍。由於艙與艙之間嚴密分開,故而在航行中,即便有一兩個艙舍破損進水,水也不會流到其他艙舍。只要把進水艙舍里的貨物搬走,就可以修復破損的地方,不會影響船繼續航行。而倘若進水太多,船支撐不住,亦只需拋棄貨物,減輕載重量,船也不至於很快沉入海底。」蔡吉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不過蔡吉這一次倒並沒有擺烏龍。管承在聽罷她的一番解釋之後,立即連連稱讚說:「不錯,不錯。真是好辦法。難怪官船那麼結實,原來還有此等妙計。這隔艙板一塊塊看着就像肋骨一樣。若照此圖造船怕是連肋骨都不用加了。主公,請將此圖賜予末將。末將定能照此圖為主公造出戰船來。」
「此圖本就是為將軍所畫。本府還怕畫得不好,誤人子弟呢。」蔡吉說着大方地將圖交給了管承。
管承接過圖紙,不禁眉開眼笑着說道:「主公畫得可比水寨里的木匠好得多。咱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麼。」
蔡吉聽管承將自己與木匠做對比,倒也不生氣,反而追問道:「汝等水寨里有造船的工匠?」
「是呀。手藝可好了。這些船都是他們造的。」管承點頭應道。
「如此甚好。本府正打算着人建造海船。有長廣水寨相助,此事定能事倍功半。」蔡吉心想這還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
而管承一聽蔡吉打算造海船,便知是要為水軍擴軍,於是趕緊抱拳道:「喏。末將這就修書一封,讓工匠趕來郡府聽候主公差遣。」
蔡吉見管承說話時而粗魯時而又有禮,不由好奇地問道:「哦,管將軍念過書?」
「不瞞主公,末將幼時也上過幾天私塾。」管承略帶尷尬地解釋道。
「既念過書,可有表字?」蔡吉又問道。
「先生取字,子奉。」管承答道。
「那從今日起吾就稱汝子奉吧。子奉,汝即已拜水軍司馬,可得多讀書多張見識才行。」蔡吉一面拉近與管承的關係,一面語重心長地勸說道。
管承一聽蔡吉改口稱自己的表字,便知其將自己收納為了心腹,於是立馬恭敬地衝着蔡吉作揖道:「末將回去後一定找書看。」
「吾手邊就有春秋,可借於汝。」蔡吉說罷,心想自己這不是在「孫權勸學」嘛。卻不知現下16歲的呂蒙是否已隨他姐夫鄧當追隨小霸王孫策。不過想歸想,蔡吉很快就收起了心神,向管承詢問起了打劫之事,「子奉,三韓那邊可有消息?」
「回主公,據水寨探子來報六月下旬會有一隊馬韓貢船啟程。」管承壓低了聲音稟報道。
蔡吉得了管承的確切消息,總算是稍稍安了心。只見她衝着管承微微頷首道,「此番東萊水軍初陣就拜託諸君了。」
「喏!」
既然該看的都看了,該說的都說了,該聽的也都聽了。蔡吉便與太史慈等人一起下了船。可正當她要登上牛車打道回府之時,卻見管承興匆匆地帶着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女孩兒前來施禮道:「主公,此乃末將表妹阿九。」
「小女令狐九見過府君。」跟在管承身後的女孩怯生生地向蔡吉福了福。
然而還未等蔡吉開口,管承立馬便用豬哥般的表情向其推薦道,「小妹仰慕主公年少有為,想侍奉主公左右,做個丫鬟也成。還請主公成全。」
這是剛送完人質,再送美女嗎。蔡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管承,又瞅了瞅那眉目如畫的女孩兒。心想眼下正是同海賊合作的關鍵時刻,還是先把人收下再說。既然打定了主意蔡吉便欣然點頭道:「那本府就卻之不恭了。」
管承見蔡吉爽快地收下了自己的表妹,忙不迭地就將身後的女孩推上了牛車。臨走時還不忘提醒蔡吉一句說:「阿九年紀小,若有伺候不周之處,還請主公見諒。」
而蔡吉看着管承遠去的身影,在感嘆這時代女子身份低微的同時,亦覺得這管承絕非尋常武夫。但這樣的嘆息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在蔡吉看來一方諸侯若想有所建樹,就必須得有接納多種人才的胸襟。動不動就懷疑手下腦後張反骨的人是無法得到人才的。所以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先安置好車上的那位令狐小妹妹。等第一筆海上「買賣」做成之後,蔡吉自會向管承等人公開女性的身份。因為蔡吉自付官府的軍事威懾加上巨大利潤誘惑,一定能讓管承等海賊徹底接受自己這個女主公。
蔡吉一邊想着日後如何向管承等人表明身份,一邊掀起了帘子坐上了馬車。可她一抬頭卻見那女孩兒正侷促地窩在角落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見此情形蔡吉一面在心中苦笑,一面露出和善的笑容向女孩勸說道:「汝不用怕。本府不會傷害汝的。」
哪知蔡吉越是這麼說,那女孩就越是縮得厲害。無奈之下,蔡吉只得端正了坐姿,招呼車夫趕車。然而就在牛車駕動後不久,那個起初靜若處子的女孩突然如脫兔一般一躍而起一把將蔡吉壓倒在地。緊接着一把冰冷的利刃就抵上了她的喉嚨。
「小娘子有話好說。先把刀放下如何?」驚魂未定的蔡吉咽了口唾沫道。
可對方卻瞪着一雙滾圓的眼睛,如桀驁的小貓一般,冷哼道:「我才不上當呢。我一放手汝這小子一定喊人。」
「汝難道要這麼抵着本府的喉嚨一直到太守府?若是一不小心傷到了本府,那汝兄長和家人可得頭痛了喲。」稍稍定神的蔡吉婉轉地警告道。
女孩聽罷不由將刀子稍稍挪離了蔡吉的喉嚨。不過她依舊瞪着眼睛威嚇道,「汝這小子聽好了。我阿九才不會嫁給汝這等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毛頭小子呢。我日後的夫君定要是騎駿馬、穿銀盔、美須髯的大英雄。」
蔡吉聽罷女孩一番對未來夫君的嚮往之後,不禁再一次誠心誠意地發誓道:「小娘子放心,本府確實對汝沒有非分之想。」
「騙人!汝上車時還對我色迷迷的笑。」女孩漲紅了臉道。
蔡吉萬萬沒想到有一天竟會被一個八九歲的女孩說笑起來色迷迷。不過對方既已深懷偏見,那自己再怎麼發誓都是沒有用的。而立馬公佈女兒身又不利於接下來與海賊們的合作。於是思前想後之下,蔡吉當即一咬牙冷笑道:「本府喜好的是妖嬈美女。像汝這等要胸沒胸,要臀沒臀的女娃兒,本府才不上心呢。」
隨着啪地一聲脆響,女孩在甩了蔡吉一巴掌之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回原來的位置,並毫不客氣地罵了句,「登徒子!」
蔡吉捂着半邊臉,慢慢做坐起身,心想挨巴掌總比被刀抵着好。可轉念又一想,剛才的情形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忍字頭上一把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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