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度看不上袁譚結盟鮮卑,不代表其他人就不心動。
且就在郭圖遠赴遼東遊說公孫度的之時,一封來自塞外的書信擺被擺放在了并州刺史高幹的案牘上。
而信尾的署名上赫然寫着"弟袁譚"三個字。
這已是高幹在偽陳覆滅後,第三次收到袁譚的來信了。
在上兩封信中袁譚先是細數袁紹對高幹的恩情指責他不該向曹操投降,之後袁譚又以帝王的口吻表示他不計前嫌仍相信高幹對大陳忠心,並希望高幹能接應他入并州。
高幹當時只看了一半就冷笑着將信丟入了火盆之中。
袁紹於高幹有提拔之恩確實不假。
可他高幹也沒白享舅父的恩情。
想當年若非他與荀諶遊說韓馥讓出冀州,袁紹又豈能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冀州。
所以在高幹的眼中袁譚一番舉動簡直就是跳樑小丑,令人看了即是好笑又是不屑。
不過讓高幹頗感意外的是,相比上兩封書信的不自量力,袁譚此番來信無論是在語氣上還是在姿態上都收斂了不少。
其在信中既沒有以君王自居,也沒有大罵高幹忘恩負義,而是與高幹稱兄道弟起來。
以高幹對袁譚的了解,除非是到了山窮水盡的緊要關頭,否則依那位表弟的脾性是不會輕易服軟的。
可袁譚偏偏又在信中自信滿滿地宣稱,他已收服鮮卑步度根部。
也正是這一點讓高幹微微有了些許心動,以至於沒有像上兩次那樣將信直接丟入火盆。
眼見高幹摩挲着書信遲遲沒有作聲,一旁的謀主衛固不由試探着問道,"使君,袁譚來信可是求使君收留?"衛固字仲堅,出身河東名門,足智多謀,曾為河東郡掾,後因曹操在河東嚴懲兼併,殺戮頗多。
遂棄官出走閒居并州。
高幹聞訊後親自上門請其出山聘為謀主。
而今衛固儼然已成高幹信腹謀士,高幹在其面前自然也沒多少顧及。
面對衛固的詢問,高幹順手就將書信遞給其道,"袁譚聲稱其已收服鮮卑步度根部,願率部與吾攜手南下征討曹、蔡二賊。
"耳聽袁譚找來了外援,衛固趕緊接過書信仔細看了一遍,繼而兩眼放光道,"此乃千載難逢之機。
使君萬不可錯過!""鮮卑人狡悍善戰,連漠北匈奴都不是其對手。
仲堅先生真信袁譚能收服鮮卑人?"高幹狐疑地反問道。
他可不怎麼相信像袁譚那樣的草包能收服兇悍的鮮卑人。
衛固卻不以為然地捻須說道,"袁譚是否收服鮮卑無關緊要,只要其能領兵南下便可。
"高幹從衛固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殺機。
於是趕緊追問道,"先生此話怎講?""曹操在河朔之地殘害忠良,屠戮百姓,早已聲名狼藉。
若袁譚引鮮卑人入關討曹,河朔豪強必會聞風起事!以使君之聲望屆時只需登高一呼,定可稱王并州!"衛固說到這裏,原本青灰的臉上犯起了一陣不健康的潮紅。
世人都道衛固去年棄官是不想與曹操一黨同流合污,可衛固自己心裏卻十分清楚他那時是被曹操嚇跑的。
同河朔諸多豪強一樣,衛固的家族在老家河東兼併了大量土地。
蓄養了眾多家奴。
曹操前年整治兼併的舉措無疑是侵犯到了衛固家族的利益。
為了抵制曹操下發的政令,衛固的家族不僅在地方上對朝廷下派的官吏陽奉陰違。
衛固本人更是利用其在朝中的關係上竄下跳,意圖借清議向曹操施壓。
衛固本以為這樣就能逼迫曹操收回成命。
可誰知事情最終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曹軍先是以吹枯拉朽之勢誅滅了起兵反曹的張晟等河內豪強。
之後還未等衛固為誅三族的張晟兔死狐悲,許都便傳來了御史趙彥被曹操侍衛當街砍殺的噩耗。
一時間張晟與趙彥的下場將河朔的士族豪強震懾得惶惶不可終日。
而曾與趙彥書信往來甚密的衛固,為了不連累自己的家族,更是被嚇得直接棄官而逃。
不過衛固雖逃離了河東,但他在內心深處依舊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回到河東重整家業。
而眼下袁譚南侵的計劃無疑給了他復仇的希望。
在衛固看來。
河朔乃至天下痛恨曹操者絕不止他一人。
只要能扳倒曹操,維護自身的特權,河朔的士族豪強不介意同任何人合作,哪怕對方是逆賊,是強盜,是異族。
高幹心裏也十分清楚,衛固投靠他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重回河東。
若非如此以衛固出身與名望根本不會屈居於他這等武夫之下。
須知就算是在高幹最風光的時候,他也沒能招募到一個并州名士。
不過高幹雖重視衛固。
但他終究也曾同曹軍交過手,知道曹操是個何等難纏的人物。
想到這裏,高幹便忍不住心虛道,"曹操詭計多段,帳下更是猛將如雲。
況且還有東萊蔡安貞當其爪牙。
僅憑胡人與豪強曲部怕是難成大事。
"衛固耳聽高幹提起蔡吉,當即收斂起了臉上的激動表情。
不可否認而今的蔡吉已超越孫策、劉備、馬騰之輩。
成為了與曹操、劉表並肩的大諸侯。
她的態度無疑會左右到天下局勢。
而蔡吉恰恰又與曹操結有姻親之盟。
一旦曹操受到攻擊,於情於理蔡吉都會出兵相助。
然則眼下是亂世,亂世之中什麼不合情理的事都會發生。
就見衛固沉吟片刻後,忽然失聲笑道,"老夫聽聞蔡安貞素以漢之忠臣自居,卻不知當忠孝難兩全之時,其會選忠還是選孝。
"衛固所說的"孝"自然是指曹操與蔡吉之間的翁媳關係。
聽出弦外之音的高幹似懂非懂地追問道,"先生意思是?"衛固抬起頭笑而不語,旋即便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高幹。
高幹接過信拆開一看,原本狐疑的雙眼瞬間充滿了差異,"這......這是...."不等高幹將落款人身份說出口,衛固便已自顧自地侃侃而談道,"曹操嗜殺成性,目無天子,使君若能救天子於水火,那便是漢室中興之臣。
"高幹曾追隨袁紹建立偽陳國。
也曾在袁譚、袁尚兄弟向其求救時投降曹操。
但這絲毫不影響衛固用"漢室中興之臣"來慫恿高幹。
而高幹本人對中興之臣的頭銜頗為受用,但見他看了看手中的書信,又回頭瞥了一眼案牘上的袁譚的署名,眼中不禁流露出了嚮往之色。
建安六年的年末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灣,表面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
但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這一年的秋冬卻是難得的太平。
除了南方的劉表、張羨、劉備、孫策尚在長沙城下對峙,其餘諸州皆已休戰半年有餘。
特別是長江以北的徐、青、豫、兗四州經過一年多的修生養息。
儼然已呈"粳稻豐積"之相。
然而身處許都深宮的漢帝劉協卻並沒有因這一年的風調雨順感到高興。
相反隨着冬至日漸臨近,天子的臉色那一天黑過一天。
原來依制天子本該在冬至日接受萬國及百僚稱賀。
可曹操卻以在鄴城籌備開科取士為由,從許都抽調走了荀彧等一干在朝重臣,僅留其子曹昂留守許都。
沒有曹操爪牙環顧在側固然是讓劉協輕鬆不少。
可到了亞歲朝堂冷清又令身為天子的他顏面無光。
想到故意在鄴城另開幕府的曹操,劉協不由將目光掃向了堂下站着的右將軍曹昂。
和這個時代大多數男子一樣,曹昂在婚後蓄起了鬍鬚,加之數年來戎馬生涯所積蓄下的氣度,都令其神形都愈發接近於他的父親曹操起來。
雖說父子容貌相似本乃天經地義之事,可看着曾經的心腹之臣外貌越長越像自己的心腹之患,劉協心裏真是五味俱雜。
不可否認,曹昂對劉協的忠誠可昭日月。
所以有不少忠漢卻又畏懼曹操的臣子都曾規勸劉協,先蟄伏個十年。
待曹昂繼承曹氏家業後,再命其還政天子。
這些臣子的說法也不無道理。
曹操今年已四十有六,過個十年、十五年就將年近花甲。
到那時的劉協則正值壯年。
一個垂垂老矣,一個意氣風發,再有曹昂相助,天子親政還不易如反掌。
可惜從小飽受權臣威脅的劉協在內心深處不信任任何權臣。
甚至包括曾經幫助過他的曹昂與蔡吉。
他所追求的是忠於他劉協的軍隊,忠於他劉協的武將。
忠於他劉協的文臣,而非他人施捨的些許皇權。
因為在劉協看來只有建立在軍權的皇權才是真皇權,沒有軍權的皇帝不過是只關在深宮裏的金絲雀。
站在董承身後的曹昂能明顯感受到天子正盯着自己看。
但他不敢抬頭,也羞於抬頭。
作為曹操的長子曹昂十分清楚父親此番在鄴城開科取士是為了日後在鄴城建幕府做準備。
話說幕府鄴城雖不及當初袁紹自立為帝來得驚世駭俗,但兩者在本質上其實並沒有太大差別。
這令素來忠於漢室的曹昂羞憤不已。
為此他曾不止一次勸說父親放棄此等大逆不道之舉,可換來的卻是父親的冷眼斜視與拂袖而去。
那個曾經抱着自己笑稱日後要在墳前立碑"漢征西將軍之墓"的父親去哪了。
那個教導自己"仁、義、禮、智、信"的父親又去了哪裏。
一想到曹操離開許都時絕決的背影,曹昂的心頭就沒有來地一陣刺痛。
至於一些好事之徒有關曹操欲取漢代之的流言,他更是想都不敢去細想。
生怕某個傳言的細節恰好對上父親的佈置。
眼下的曹昂最不敢面對的有三人。
一是父親曹操,二是天子劉協,三便是遠在東萊的蔡吉。
曹昂為自己沒能阻止父親羞愧不已,更痛恨自己沒能守住與蔡吉之間的約定。
所以當曹操為其定下婚事時,曹昂幾乎如提線木偶一般接受了父親的安排。
至於對蔡吉的思念與愧疚,則只能被他深埋在了心底。
且正當曹昂在內心深處飽受忠孝矛盾煎熬之時。
忽聽耳邊傳來了天子年輕而又莊嚴的聲音,"天下未定,百廢待興,朕決定今年免賀冬之禮。
"劉協免除賀動之禮的決定,讓包括曹昂在內的文武大臣們長鬆了一口氣。
須知此番曹操不僅掉走了朝中大批大臣,就連周邊番部屬國的使臣也紛紛轉道鄴城去向曹操賀歲。
也虧得年輕的天子夠識相,否則到了冬至亞歲那天,大殿之上道賀之人寥寥無幾門可羅雀,那才真叫是有失國體。
劉協冷眼橫掃了一番堂下的文武大臣,不禁兀自冷笑,這便是朕的朝堂。
也罷,求人不如求己。
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的劉協,先是撇了眼站在武官之首的國舅董承,旋即輕咳一聲點名道,"董國舅、右將軍。
""臣在。
"被點名的董承與曹昂雙雙出列。
"年後朕欲出城郊祀。
此事便勞煩二位卿家也。
」劉協語調和善地吩咐道。
郊祀即郊祀祭天是中國古代國家宗教的中心活動,帝王通過「絕地天通」,來獲得溝通神聖世界與世俗國家的獨佔權,以之作為王權合法性的基礎和終極來源。
郊祀古已有之,不過直到漢武帝時才定下具體的郊祀之禮。
起初郊祀之禮具有強烈的方術和遊仙色彩,待到漢末王莽方則被確定為儒家祭祀體系。
相較之前的郊祀之禮,儒家的祭祀體系更為繁複,天子拜於堂中,八侑舞於殿下,一樣都不能少。
當然這都是兩漢鼎盛時期的事了。
而今天下大亂皇權衰微,雖然郊祀祭天的細節受鄭玄等鴻儒的影響不斷精緻化,可相關的規模卻是小了許多。
至少在劉協登基後並不是每一年都會舉行郊祀大禮。
但劉協終究是天子,他說要郊祀在場的臣子也無法反駁。
更何況年輕的天子前一刻還體恤百姓免除了賀冬之禮,此刻自然也不會有人上前駁他面子。
於是就見董承與曹昂兩人齊聲領命道,「遵旨。
」——————————————————祝各位書友七夕節快樂。
下一節小蔡會回歸,敬請期待(*^__^*)(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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