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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後,面對突然出現的曹丕,化名為「孫亞夫」的孫權多少有些詫異。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他雖與曹丕在尊經閣、講武堂等地有過幾次接觸,但兩者之間的關係卻僅能說是泛泛之交而已。
不過當得知是齊侯蔡吉邀請自己一同前往崔琰府上討教學問後,孫權二話不說就隨着曹丕一同來到了蔡吉的車駕前。
話說這已是孫權第二次與蔡吉本人面對面了。
上一次還是在講武堂的工房,那次兩人四目相對,孫權以瀟灑的一揖換來了齊侯嫣然一笑。
孫權本以為自己那一次的舉止給蔡吉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這次對方才會邀請自己一同出遊。
可誰曾想此刻座駕上的蔡吉卻像是完全不認識孫權一般,僅朝他點下頭之後便下令車夫起駕前往崔府。
眼見蔡吉根本沒將自作多情的孫權放在眼裏,曹丕不由心頭暗自一樂,不過表面上他還是頗為熱絡地將悵然若失的孫權請上了後一輛牛車。
許是剛才蔡吉的反應令孫權產生了些許懷疑。
待曹丕上車與他並肩同坐後,孫權便忍不住向對方求證道,"敢問曹公子,邀亞夫同去崔府的可真是齊侯?"曹丕不動聲色地拱手回道,"不瞞孫兄,提議邀請孫兄的人正是丕。
"孫權耳聽提議者竟是眼前的曹二公子,臉上的狐疑之色不由愈發濃烈起來。
而曹丕則一邊暗暗觀察着對方的臉色,一邊繼續自顧自地解釋道,"丕在講武堂時見孫兄對雜學甚是熱衷且見解獨到。
故而才自作主張將孫兄引薦給了齊侯。
唐突之處,還望孫兄海涵。
"不撒不必要的謊,這是曹丕在蔡吉身邊待了一段時間後,自己總結出來的一項處世信條。
就像眼前的孫亞夫只要同齊侯交談過後,便會知曉引薦他的是何人。
曹丕若是在這件事上說謊。
不僅容易被拆穿,而且一旦被拆穿還會引起齊侯盛怒。
這對曹丕來說頗為得不嘗失。
而像現在這樣乾脆告訴對方引薦者就是自己。
對方就算心有疑惑也無法當面指責自己。
果然,在聽罷曹丕的解釋後,孫權雖還在心中提防着曹丕,但臉上的神色已恢復如常。
但見他哈哈一笑朝曹丕拱手謝道,"原來如此。
亞夫在此謝過曹公子賞識。
""孫兄何必如此客氣。
""哈哈?""哼哼?"崔琰的府邸位於龍口郊外,相較城內與港口清淨了許多,路程也不算太遠。
不多時一行車馬已然停在了崔府大門口。
崔府門子眼見齊侯來訪,自是趕緊入府通報。
於是不多時就見崔琰領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迎了上來。
但見站在崔琰身邊的男子約莫三十歲上下。
發須微卷,鼻樑高挺,一雙眼眸帶着極為少見的淡琥珀色。
這等一看就不似中原人士的相貌,頓時就引來了曹丕與孫權一陣好奇地打量。
不過蔡吉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就見她和顏悅色地向崔琰招呼道,"這位可是先生先前提及的恭明居士。
""正是。
"崔琰點了點頭,轉而向身後的男子提醒道,"恭明快快見過齊侯。
"被稱為恭明男子當即上前向蔡吉合手施禮道,"月氏人支謙見過齊侯。
"耳聽對方自稱"支謙",蔡吉的臉上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對於後世的佛教而言支謙是個極其重要的人物。
支謙又名支越,字恭明,乃月氏人,其祖父法度於漢靈帝時率國人數百移居中國。
支謙隨之俱來。
受業於支讖門人支亮,深通梵典。
之後為躲避關中混戰,支謙跟隨族人一同南下東吳。
在東吳期間支謙因聰明超眾,學識淵博,被吳主孫權拜為博士,輔導太子孫亮。
不過令支謙流芳後世的並非是他在東吳的政績。
而是他從吳孫權黃武二年到孫亮建興二年(公元223-253年),約三十年間。
譯出的八十八部、一百一十八卷佛經,以及他原創的《贊菩薩連句梵唄》三契。
當然眼下的支謙還沒啥名氣,蔡吉不可能直接拉着對方的手說,"孤認識居士,居士乃翻譯大家。
"這不把人嚇跑了才怪。
於是蔡吉一面示意支謙不必多禮,一面假借先父的名義感嘆道,"孤早年曾聽家父感言,天下博知。
不出三支。
想必支居士定然深通梵典。
"耳聽蔡吉當眾稱讚他的家學,支謙在得意之餘,連忙謙虛道,"齊侯過獎。
梵學博大精深,謙只學得些許皮毛,豈敢妄稱深通。
""支居士過謙也。
"蔡吉擺了擺手道。
"孤可是聽聞居士正翻譯梵典。
不知可否借孤一閱?""請隨吾來。
"支謙躬身引路道。
話說支謙眼下才剛開始着手翻譯佛經,正需要找一處安全清淨的場所以及識貨的諸侯資助他翻譯經文。
原本支謙是想在許都翻譯經文,畢竟許都乃是天子所在,又聚集了大量勛貴,正適合傳播推廣佛學。
支謙的家族抵達許都之後卻發現曹操非但對佛學沒有半點興趣,甚至還有打壓佛教的趨勢。
其實這也怪不得曹操會如此提防佛教,畢竟之前的下邳相笮融就曾利用佛教在廣陵、下邳、彭城諸郡興風作浪,甚至還連殺廣陵太守趙昱和彭城相薛福。
雖然笮融最終為揚州牧劉繇所滅。
但此事卻極大破壞了佛教在中原的名聲,令其與太平道一樣成為了官府需要嚴加提防的宗教。
眼見曹操對佛教態度不善,支氏一族便再次啟程南下東吳避難。
正當支謙要與族人一同南下之時,他收到了來自老朋友崔琰的書信。
崔琰在信中詳細介紹的講武堂與尊經閣令他看得心馳神往。
於是本着碰碰運氣的想法,支謙別離族人隻身來到了東萊。
而此刻蔡吉對梵學所表現出的興趣,則更加堅定了支謙留在龍口的決心。
在支謙的領路下,一行人等很快就來到了他所住的廂房。
但見偌大的屋舍內除一榻一幾外,擺滿了各色書卷。
這其中既有眾人熟悉的竹簡,也有佈滿蝌蚪文的梵典。
蔡吉信步上前翻閱了幾頁,發覺與自己在後世見過的佛經有些差距。
其實這也不足為奇,漢朝的佛學以翻譯佛經為主。
而支謙從小深受漢文化的影響。
因此精通漢文,又從同族學者支亮處習得大乘佛教理論,且同梵典。
他對這個時代義理隱晦,文風過分樸素尚質的佛經譯本很不滿,因此翻譯佛經時主張「尚文」和「尚質」要調和。
這使得支謙的譯文更接近漢朝人的閱讀習慣。
當然在拘泥形式的僧侶看來,支謙儘量刪除梵本的繁複而各取省便,又竭力減少音譯到最低程度,以至有時連應存原音的陀羅尼也意譯了。
不免有些反感。
不過蔡吉對此絲毫不在意,畢竟她本就不是來取"真經"的。
在粗略審視了一番翻譯成果後,蔡吉回過頭認真地向支謙詢問道,"支居士可熟悉因明?"支謙以為蔡吉考校自己的梵學。
便欣然答道,"因明,梵文稱hetuvidyā,與聲明、工巧明、醫方明、內明合稱五明。
"「此學可有漢譯典籍?」蔡吉追問道。
"尚無。
"支謙搖頭道。
"那就請居士翻譯此書。
不僅是因明學,孤還希望居士能為孤將身毒的數學、醫學等經典一併譯成漢文。
"蔡吉說罷,恭恭敬敬地朝支謙俯身一揖。
身毒即漢朝對印度的稱呼。
蔡吉所提的因明則是古印度的邏輯學。
邏輯學有三大起源中國、古印度、古希臘。
即中國的辯學以惠施、公孫龍、墨翟及其後學為代表。
古印度因明學,以印度的辯論術為主,因明則是佛家邏輯的專稱。
古希臘的邏輯,以亞里斯多德和斯多亞學派的命題邏輯為代表。
三方各有各的特色。
此外古印度和古希臘在天文、數學、醫學等方面也有諸多傑出成果。
目前尊敬閣已收藏了大量先秦經典。
蔡吉希望能在此基礎上將其他兩家的學說一併引入中原,為發展自然科學打下基礎。
事實上就算在原有歷史之中,歐洲也是依靠從阿拉伯世界學習東方學說,方才有了之後的文藝復興。
因明的概念其實在佛經一開始翻譯之初就已傳入中國,但正如支謙所言目前中原並沒有專門的因明學典籍。
在歷史上正式將因明學傳入中國的是唐朝的玄奘法師,因明學也因此在唐朝得以興盛。
當然蔡吉現在引入因明學也並不算太早,須知三世紀正是因明學發展的高峰期。
只要有心不怕弄不到相關典籍。
不過相比已經成熟的因明學,古印度的數學要到10?13世紀才達到巔峰。
哪怕是"零"的符號也得9世紀後半葉才出現。
蔡吉當然不可能幹等印度人五百年。
但她可以通過印度的數字符號來簡化目前的數學公式。
而當後世一些概念與傳統玄學儒學不相符之時,也可假借外來學說的名義將兩者區分開來。
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歷史上文藝復興時期的歐洲學者可沒少借東方的名義販售他們自己的研究成果。
支謙並不知曉眼前的年輕女子正在醞釀讓東西方學術來場大交流。
他只是隱隱覺得有些失望。
畢竟從蔡吉是隻言片語中,支謙感受得出對方對佛學並不感興趣,僅僅是想讓自己為其翻譯身毒的學說。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氣餒,因為身毒的學說幾乎都是建立在宗教基礎上的。
想當年佛學剛流傳到中原之時,還曾打過黃老的幌子在上流貴族中間傳播。
最終令不少漢家勛貴也在求長生的過程中,耳濡目染成了佛教徒。
蔡吉乃中原一大諸侯。
坐擁千里之地,若能令其皈依佛教,甚至僅僅是對佛教產生好感,都有助於佛教在中原發揚光大。
「謙願為齊侯效勞。
」就這樣支謙抱着發揚佛學的理念,爽快地答應下了蔡吉的要求。
蔡吉則投桃報李地頷首安撫道,「支居士且在龍口安心治學。
譯經所需花費由孤一力承擔。
」眼見蔡吉如此大方,支謙再一次欣喜地向其合手稱謝,「謝齊侯恩典。
」跟着支謙又依着蔡吉的興趣向其介紹了西域及印度的諸多雜學,有天文地理,有詩歌音樂,甚至還有瑜伽。
蔡吉則全當欣賞異域軼事聽得津津有味,並時不時地穿插幾句自己對西域風情的見解。
由於眼下龍口城裏多少也有些不遠萬里前來做生意的西域商人,蔡吉對西域的一些看法並沒有引起在場眾人的懷疑。
更何況東漢有不少帝王貴戚對西域的器物甚是喜愛。
像是漢靈帝劉宏就對胡食狄器有特別的嗜好,是一個地道的胡食天子。
由於靈帝喜愛胡服、胡帳、胡床、胡坐、胡飯、胡箜篌、胡笛、胡舞,當年京師的貴戚也都學着他的樣子,一時間蔚為風氣。
所以支謙想當然地以為蔡吉對西域的事物也頗為嚮往,在講述西域諸國的風土人情時也更加重了華麗享樂的內容。
使得雙方相談甚歡,直至日頭西斜,蔡吉才領着曹丕和孫權起身告辭。
可是相比心滿意足的蔡吉、崔琰、支謙三人,並肩走出崔府的曹丕和孫權卻是頗為鬱悶。
不可否認支謙一個下午有關西域各學派的介紹令他二人是大開眼界。
但正因為如此曹丕和孫權剛才在崔府之中都沒機會插上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蔡吉與支謙你一言我一語地談天說地。
其實不僅是曹丕和孫權,就是身為崔府主人的崔琰先前也僅是在充當陪客而已。
正如聖人所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才是明智的學習態度。
然而曹丕和孫權並不這麼想。
在他二人看來今日拜訪崔府本該是自己在齊侯面前好生表現一番的大好時機。
特別是在有競爭對手存在的情況下,兩個少年的表現欲自是空前的膨脹。
那曾想到了最後他二人竟都成了泥塑木胎,連句話都插不上。
而唯一讓曹丕與孫權在心裏略感欣慰的是,對方的表現得比自己還差。
正當曹丕與孫權垂頭喪氣着向自個兒的牛車走去之時,卻見蔡吉身邊的侍女突然跑來向二人施禮道,「齊侯有請兩位公子上車說話。
」曹丕與孫權一聽蔡吉要見自己,不由抬起頭互相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瞧出了競爭的意味。
當然僅是一閃而過,曹丕與孫權便又恢復了常態,雙雙隨那侍女來到了蔡吉的車駕前。
蔡吉的車駕比尋常的牛車要略大一些,由兩頭牛拉動,可以毫不費勁地坐進四個成年人。
此刻眼見曹丕與孫亞夫聯袂而至,蔡吉撩起車簾向兩人招呼道,「兩位請上車。
」————————————上一節寫錯了,"曹氏自好立賤,未有能以義舉者也。
"是曹睿的原配虞氏說的。
謝謝書友指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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