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俏捏了捏他的臉,湊上身笑道:「哥哥,你變壞了啊!」
「那是你教得好!」江淮眼角的笑意加深,「對了,差點忘了正經事,你打開我腿上的背包,裏面有兩盒茶葉和幾張音樂會的票子,票我多拿了幾張,你可以請你哥哥看,剩下的,隨你分派。」他略低下頭,沉吟道,「茶葉是我家茶園種的春茶,如今這茶園是我堂叔在管理,前些日子他送了好一些來,我便想起有回我問過你,你爸媽平時愛些什麼,你說過他們愛品茶。原該多拿些來,只是我不太方便,拿太多東西不方便。要是他們喝着覺得好,下回我直接給他們寄一些過去。」
書俏笑道:「我上回只當你隨口問問,沒想到你卻上了心。怎麼?這就開始討好起我爸媽來了?」
江淮沉吟道:「其實,這一次我想以你的名義送去。」
「你有顧慮?」
「這當然是一方面。」他說,「另一方面,我是真心覺得由你的名義拿過去孝敬他們,他們會更開心一點。」
書俏心裏一動:「其實,你看出來了,對不對?」
「什麼?」
「我和我父母的關係,並不融洽。」
「我不想妄作揣測。」他說,「可是,我希望你能快樂。」
書俏感慨道:「我也的確好久沒有回家了。不瞞你說,我和父母的關係從小疏離,也不知道是因為是我小時候他們工作忙,從小我和哥哥由爺爺奶奶帶大,還是因為叛逆期和青年時期一些分歧產生芥蒂,我和哥哥和爸媽的關係總是少了那麼一些親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有人說,父母子女之間,也是講緣分的,以前心裏還常覺得有些失落,現在倒也看開了。說起來我也有好一陣沒去看望他們了,是該回去看看了。」
外賣的晚餐這時被到了。書俏的助理已經下班,於是她讓外賣員直接把餐盒送進了辦公室。整理好餐盤後,她替江淮戴上指套。
他看着自己蒼白的手指被她呵護般套上指套,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對不起,書俏。」
她抬頭看他,眉眼溫柔:「這又不怪你。」
「我是說,我沒有勇氣大大方方地陪你回家探望伯父伯母,我很遺憾、也很愧疚。」
書俏很想告訴他「你可以」,可是,理智終於拉住了她,她知道,貿貿然讓江淮走進父母的視線,收穫的絕對不會是他們想要的結果。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巧妙為之。
她忽然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江淮,除了品茶,我爸媽其實還蠻喜歡聽民樂的。我在想……不如我帶我爸媽去聽這次的音樂會,怎麼樣?」
江淮的表情很吃驚,旋即眼神頹然了下來:「我……我這個樣子會嚇壞他們的……」
「這一次,我並不會告訴他們你是誰。」她柔聲道,「我想讓他們慢慢認識你。你不會怪我不直接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吧?」
「當然不會。」他說,「我知道你有多為難。」
「我不為難。我只是希望能有機會,讓他們在不設任何成見的前提下認識你、了解你。可是江淮,有件事我也想讓你明白,那就是即便我的父母最終不能接受你,我也不會選擇放棄,除非,是你先放棄了我。」
「書俏,你明明知道,我已經不能放棄你了。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把感情控制得很好,我一心想着不要去禍害別人的人生。可是怎麼辦?我遇上了你!」他緩緩地說,「有些人,遇上了,就不能躲開了。」
「你說了那麼多,只有最後一句最好。」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這也有一句話:「被你『禍害』,終生依賴!我呀,賴定你了!」
江淮道:「真希望你一直這麼傻下去!」
「好呀。」
他的笑淺淺淡淡:「我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優點,所以,我贊同你的提議,請你的父母來聽一聽我辦的音樂會。雖然,我的手廢了、不能演奏了,可我投入的心血比過去演奏時更多,我創作的音樂也收穫了許多肯定。我雖配不上他們的女兒,但起碼不是個一無是處的累贅!希望有一天他們能稍稍認同這個努力的我,繼而認同你在感情上的選擇——他們女兒選擇的也許不是最好的那一個,但也絕不至於是個只會拖累她人生的『廢物』……我希望有一天,他們能對我說,江淮,雖然你不是我們理想的女婿,把女兒交給你我們也仍然不放心,可看到你的努力,我們還是心軟了,勉強同意給你一次讓書俏幸福的機會,以觀後效……」
「江淮,別愛得那麼卑微……」她心疼又感動,揉了揉他的短髮,「你本來就很好,很好很好……」
「在愛情這件事上,我的確是自卑的。可是,你開始讓我相信,縱使殘破如我,也可以做更好的自己……」
音樂會那天,書俏陪父母兄嫂來到現場。因暫不想公開和江淮的關係,她甚至沒有和江淮碰面。事先,她更是和哥哥書培打了招呼,請他不要說破這一層,書培應允。
音樂會設在「月河酒店」旗下的一座仿明清園林式度假村內。書俏曾問江淮為何不乾脆選一座真古典園林開演,江淮回答:「一是心中不敢褻瀆真正的古蹟,二則從藝術效果上也無此必要,更何況,普通的園林結構未必能呈現完美的音效,而在自己的酒店可以提前根據音樂表現的需要調整建築調整部分結構。」
當書俏第一眼走進這座仿古園林,便不難理解江淮為何將音樂會的選址落在這裏。書俏的母親也嘖嘖贊道:「小時候看紅樓,記得裏面有個場景,和這倒有幾分相像。」
書俏知道母親是在稱讚,心中竊喜。
音樂會的規模不算特別大,大約有兩百名左右的觀眾,坐在碧色的池塘邊,一邊是綠竹翠竹旖旖下拱橋和綠柳扶風的彎曲小徑,一頭是亭台水榭,水面並不寬,湖心有一四面通透的石舫,紗櫥低垂,朦朧見影。
忽有一葉小舟從那石舫邊上放下。藍衫船娘搖櫓,另一女子身着青色襖裙,立於船頭吹笛。緊接着,石舫上的紗簾被緩緩收起,身着有樂手弄箏與笛聲相和,宛如群芳立枝頭,恰遇和風輕拂,吹起花瓣一兩片,靜謐美好。
這場音樂會的名字叫「香如故」。江淮曾坦言,最初決定這場演出的時候,他的心境與現時有懸殊不同。特意選在這暮春時節開演,也別有一番用意。當時的他多少懷有「零落成泥」的悲涼感,而如今更多的卻想表現「花香如故」的喜悅。他甚至為此還裁掉了幾首既定的曲目,添了幾首自己最新的創作。
他把那些譜子的手稿整理好,送了給她。他對她那樣說:「書俏,音樂只能讓我有勇氣活下去,而你卻讓我想為真正的幸福而活。從今以後,我的每一首曲子裏,都藏着你的蹤跡。——雖然我不能為你親手彈奏出來,可是,我會讓你聽到我心裏的聲音。」
石舫的一側,帷幕半垂。一個蒼白俊逸的男人安坐在輪椅上,微微側過頭往岸上的方向看了一眼。
書俏,你聽到了嗎?
她闔上眼,細碎的光凝在她的睫毛處。她的心底是暖的,比這春風更暖。
——江淮,我聽到了!
——江淮,我真的聽到了! 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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