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這個名字,饒是孟之淵,也沒有壓制住自己的笑意,差點笑出來。
慕郁?沐浴?洛青歌的表情有點奇妙,原本好看的笑容有些微微的扭曲,衛練師更是撲哧一聲,把口中喝的一口茶一下子噴了出去,可就是如此,卻也是遲了,喉嚨之中嗆了一口茶水,頓時咳嗽的上氣不接下氣。
第一次四個人都放鬆心情,竟然是在聽到慕郁名字這一刻。
說實話,之前因為趕路,也因為洛青歌的狀況時好時壞而繃緊着心情,如今到了醫仙谷,身體上本身就放鬆了;醫仙谷壞境非常好,加上從心底相信慕郁的醫術,緊張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心情自然也放鬆了很多。
慕郁有點不高興,非常哀怨的看了顧舟一眼,氣的鼓起了臉頰,「叫我【鬱郁】就可以了!師父說過我的名字是好名字的,你們不可以笑!」
慕郁這話一說出來,洛青歌就更加藏不住笑意了。
這氣鼓鼓的樣子,解釋的時候強行拿出來的師父,強調的語氣,後面的心虛氣短,都可愛無比,就像一隻炸毛的貓咪一樣,直叫人忍不住的想要多逗弄一下。
「不可以笑!」見旁人笑的更開心了,慕郁心中更是羞怒,很快的臉頰就血液上涌,變得紅通通的一片,閉上眼睛喊道,「再笑,再笑,我、我就拿蜈蚣出來了!我不止有蜈蚣,我還有蜘蛛、蛇,還有血蠶,都是有劇毒的,你們不怕嗎!」
這示威的話一喊,完了洛青歌幾個人更是忍不住笑意——之前對慕郁奇怪的感觀全部消失無蹤,這樣的行為,不就正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嗎?孩子在天真的同時,總是不知道殘忍是殘忍的。
何必對一個孩子斤斤計較,他做的不對,你教給他什麼是對的就好了。
洛青歌忍不住揉了揉慕郁頭頂,在小孩子要惱羞成怒之前克制了自己的表情和笑意,拿出手放在慕郁面前,道,「好了,好鬱郁,來,拜託你幫我把脈了。」
洛青歌開口說了正事,其他人自然也失去了玩笑的心情,都安靜了下來,看向了慕郁和洛青歌所處的桌椅。
慕郁坐在了洛青歌對面,讓洛青歌放鬆,把手自然的癱在桌子上,雙手拍了拍臉頰降溫,也讓自己的情緒恢復平靜,這個動作讓孟之淵心中又笑了一下,而衛練師則是端起茶杯,掩住自己的表情,狹長的眼睛之中滿含着審視的光芒。
鑽心蠱,傳到他這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開,或者怎麼取蠱,他就不相信這樣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孩子能解。衛練師心中有些複雜,但是如果這個慕郁能夠做到,那他真是天賦驚人了——衛練師眼中出現光芒,那麼,小央的病是不是也可以……
按上洛青歌的手腕,慕鬱閉上眼睛。
隨着每一次脈搏之中細微的變化,慕郁隨時輕輕滑動着自己的指腹,更加用心的去感受,去捕捉其中的問題,漸漸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沉靜,抿緊了唇,慕郁的眉頭不由自主有些皺起,一旁觀察着他的神色的人的心,也隨之被吊了起來。
唯有顧舟表現鎮定一些,他早就知道鑽心蠱的難纏,哪怕是他們的師父游雲子,也未必有什麼很好的方法治療,何況是慕郁。
雖然游雲子曾經感嘆過,慕郁的成就要遠遠的超過他,但那也是未來的事情,如今慕郁年紀尚小,甚至沒有什麼診斷經驗,哪怕理論知識再豐富,可能也難以馬上想到解決方法吧。
「洛大哥,換一隻手再把。」慕郁面色沉靜,認真的樣子讓洛青歌有些驚訝,雖然態度很鄭重,但眸子裏面卻很平靜,不會讓洛青歌覺得情況非常不妙,洛青歌從善如流的換了一隻手給慕郁,心中非常平靜。
他中毒不是第一天了。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情況,最近兩天因為有很噁心的補氣血的藥丸吃着,看着情況是好了不少,可是這個毒的威力,他從來沒有小覷。
慕郁再次為洛青歌把了脈,把完也沒有說話,開始細細的查看洛青歌的情況,拉開了洛青歌的髮帶,一頭青絲滑下肩頭,慕郁挑起一縷髮絲,看了看發尖和發段,手指感受髮根,拔下一根頭髮拿出一個新的錦囊袋子裝好,看了洛青歌雙手和頸脖等明顯的地方,站起身來,走到了洛青歌身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洛青歌,翻看了洛青歌的眼睛,腦中一條一條的閃過洛青歌的症狀,觀察的時候幾乎用了全部的眼力,一絲細節都不能放過,檢查完這幾項,慕郁的眼睛都有些紅了,這時候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感覺還是很乾澀,又用手揉了揉。
洛青歌其實心中挺感動的。
他和慕郁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這樣的毒,隨便的看看說一句無能為力,也不會有誰多有置喙,但慕郁不是這樣,他端端正正的把脈,仔仔細細的觀察,認認真真的思考,這樣的盡心,他們之前還那樣的不友好,想起來都有一些愧疚。
「怎麼樣?沒事嗎?」洛青歌關心的看嚮慕郁。
「沒事沒事,看久了眼睛酸。」慕郁搖了搖頭,按住準備站起來的洛青歌,地下頭去,「別慌,我還沒有看完,洛大哥,把舌頭伸出來我看看。啊,如果你覺得有點不雅觀,只張開嘴也可以。」
洛青歌輕輕點了點頭,微楊下巴,薄唇輕啟,張開了嘴。
慕郁把能夠觀察的部分都細細看了一遍,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還沒好,再等一等。」慕郁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看上去也不是很乾淨,於是放棄了,低下頭含住了洛青歌下唇,舌頭伸出,迅速在洛青歌口中掃了一圈,洛青歌猛然睜大眼睛,整個人都愣住了,他驚詫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慕郁,慕鬱閉着眼睛,卷翹的睫毛彎起的弧度充滿活力,呼吸清淺帶着些花草的香氣。
同樣驚呆的還有孟之淵和顧舟。
孟之淵心中除了生氣,還有一種奇怪的失落,一瞬間消失不見,顧舟就簡單多了,怒火一瞬間竄了出來,讓他疾步上前,猛然拉住慕郁的胳膊,狠狠的向後面一拉,陰沉着臉,「慕郁!你幹什麼!」
慕郁一瞬間皺緊了眉頭,「舟哥哥,你幹嘛!好痛!鬆開我!」
顧舟沒有放開,手上反而用力了一些,他的眼神讓慕郁有些害怕,縮了縮肩膀,「我沒幹什麼,你們先前不是嫌棄我捏死蜈蚣嗎?我不用手指……又錯了嗎?我需要知道毒蠱都讓洛大哥的身體產生了那些變化,一會兒還要取血,」慕郁非常無措,眼神有些茫然,將自己接下來的計劃都說了,眼眶又紅了,低下了頭控制不住的扁了扁嘴,「我哪裏又錯了嗎?」
孟之淵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被洛青歌搶了先,他站起身來握住顧舟的手腕,手指用力,溫聲道,「顧大哥,鬱郁沒有錯,他還什麼都不懂。」
顧舟看了洛青歌一眼,又掃了一眼慕郁,才鬆開了手,慕郁低着頭不說話,洛青歌心中嘆息,將手輕輕放在慕郁頭頂,聲音非常輕柔,「鬱郁,你知道嗎?在外面的世界呢,是不可以這樣隨便親吻別人的……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這麼做,如果不是這樣的關係,就是非常不對的事情。會被討厭的。」
慕郁動了動腳,還是低着頭沒有說話。
洛青歌知道慕郁現在恐怕是又委屈又難受,這些也都是為了他的事情,洛青歌心也不由得軟了起來,一手執起慕郁被顧舟捏紅的手腕,一手撫着慕郁的頭髮,「鬱郁,顧大哥也是為了你好——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壞人,你這樣,以後會吃虧的。好孩子,不要生他的氣,好不好?」
說着暗暗對顧舟使了個眼色。顧舟原本是不想拒絕心上人的,但是一想到慕郁的動作,儘管知道慕郁不是故意,可心中還是生氣,按他的性格來說,原是不會這樣生氣的,可不知為什麼,腦中一回想那個畫面,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仿佛生出一種背叛感,叫他心中梗着格外難受,於是也沒有理會洛青歌。洛青歌無法,心中卻是覺得更加對不起慕郁了,暗道若有機會,一定要哄着慕郁開心。
慕郁怔了怔,抬起眼睛撇了撇顧舟,結果只看見顧舟的背影,心中有些難受,他早知道這樣的動作會讓顧舟生氣,也只是借着這個小細節去試探,卻沒有想到顧舟居然生氣到這種程度——他直覺性的傷害了慕郁。心中的計劃卻堅定了起來,顧舟不是喜歡洛青歌無以復加嗎?
就讓他愛而不得好了。
人生三大苦,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親人反目成仇,信任的兄弟變成最怨憎的人,對愛人求而不得,都是因為錯誤的決定而起,顧舟定然會悔恨不堪,一生痛苦不已吧?也一定一生不會忘記慕郁這塊傷疤了吧?
「洛大哥……」慕郁抽了抽鼻子,哀哀的轉回眼睛,求助般的看向洛青歌,「你、你……你要討厭我嗎?」
「怎麼會?」洛青歌輕輕一笑,摸了摸慕郁的臉頰,「你幫我看病,給我製作藥丸,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喜歡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討厭你。」
洛青歌向來為人討人喜歡,如何會看不懂慕郁的心思?幾句話下來,便叫慕郁消掉了心中的不快與忐忑,慕郁也聽進了洛青歌的話,放下了心,走到了顧舟身前,認錯道,「舟哥哥,對不起。你別生氣,我只是看到之前捏死蜈蚣,你們臉色都怪怪的,我才不敢再用手,我以後不會了。」
顧舟臉色這才好看一點,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慕郁這才走回洛青歌身邊,從包里取了銀針刺血,裝進一個小玉瓶子裏,做好事情之後又對顧舟道,「舟哥哥,你自己照顧洛大哥他們,我先回去了。」
說完,慕郁就拿着東西離開,剩下幾人相顧無言,頓時有幾分尷尬,最先開口的還是顧舟,他嘆了一口氣,「青歌,鬱郁他不懂俗世,失禮之處……」
「顧大哥說哪裏話。」洛青歌綻開笑顏,沒有一絲介意,「鬱郁天真可愛,不懂世理也是其中一個方面,顧大哥不必太過介懷,不要因為我們去責難鬱郁,我們本就是不速之客,讓鬱郁為我解毒已經算是強人所難,若還因為俗世被顧大哥責怪,對鬱郁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顧舟一想也是,他其實也是不想過於責怪慕郁的。
一開始確實是怒極上心,控制不住的生氣,但誰比他能知道慕郁的性子呢?心中縱然有點不舒服,但是也不會發火,主要還是做給外面的人看,否則也顯得他們醫仙谷太過於無禮。
這邊洛青歌本人表示不介意,他也就沒有什麼好做樣子的了。
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顧舟道,「鬱郁性格就是這樣的,青歌你也有個心理準備,免得這樣的事……」
洛青歌詫異了一瞬,一下子也有些尷尬,垂下眼瞼蓋住眼睛點了點頭。
見兩人已經把事情說好,孟之淵與衛練師也就沒說話,孟之淵一如既往的沉默着,衛練師則是挑着茶杯中的茶末,不知道在想什麼,嘴邊帶着一抹奇異的笑容。
沉默了一會兒,顧舟再次開口打破沉默,「衛兄、孟兄、青歌請隨我來,我帶你們去客房,暫且先住下。」
其他三人自然沒有意見,來了醫仙谷,就沒想着是一下子就解了毒的,住下是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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