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夏靈鳳一邊遞給母親餅乾,一邊說:「媽!我聽說這花牌裏面學問大着呢,這是什麼意思啊?你說給我聽聽!」
夏母一聽么姑娘想聽花牌的意思,這氣啊,一下子就消散了,一邊走就一邊悠悠地解釋道:「『上大人』說的是那孔聖人,『丘乙己』呢,是說啊,那孔聖人,名叫丘,排行是老二,就說,丘乙己,」
聽到這裏,夏靈鳳笑了:「怪不得pi林批孔的時候,說孔子是『孔老二』,原來就從這裏來的啊!」
夏母也笑了:「哪知道是怎麼來的?也可能是這麼來的!那孔聖人一生教書育人,相傳有弟子三千,七十二賢人,『化三千』說他教化弟子三千,『七十仕』,是說,有學問的干出了一番成就的,走上當官的這條路的弟子有七十二個人。『爾小生**子』說孔聖人周遊列國十四年,跟隨他到處遊說講學的弟子只有**個。『佳作仁可知禮』是孔聖人對弟子們說,你們要好好做人,做一個有學問的人,做一個知道仁義道德禮義廉恥的人。」
夏靈鳳今天受教了!
原來這紙牌學問如此大啊!
這簡直就是啟蒙教育的教材啊!
夏靈鳳就讚嘆道:「這裏還真有學問啊!怪不得,我看你們稱孔子都稱孔聖人的!原來這紙牌就是在進行『尊孔』教育啊!」
夏母說:「這算啥啊!這裏面學問還大着呢!」
夏靈鳳忙問:「還有什麼啊?」
夏母說:「還被編成了戲文呢!」
夏靈鳳問:「還編成戲文啊?這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夏母說:「這你小孩子哪聽說,就是你大姐他們也不知道。我們年輕時候那戲館裏有人唱呢!,用這『上大人』的二十四個字做開頭,配上張生崔鶯鶯的故事!我都能背到呢!後來,破什麼『四舊』,說這是賭博,都不准印這花紙牌了!你大姐,你哥哥他們這一代人都沒有學會!這以後估計要失傳了!」
夏靈鳳慫恿說:「那你說給我聽!你不就有一個繼承人了?」
夏母笑道:「要啥繼承人啊!失傳就失傳了吧!啥時代有啥時代新鮮的玩意兒!沒啥可惜的!」
夏靈鳳說:「那你背給我聽啊!」
夏母想了一想,大概是久已沒背,在頭腦里理思路吧!不過,夏靈鳳知道,母親對平時在手頭做的事,從來是轉身就忘,可是對詩詞戲文卻都是背得滾瓜爛熟的!她一向就對母親這方面的記憶力很有信心。
又走了好幾步遠,夏母才慢悠悠地說起來。
夏靈鳳發現,母親平時說話挺快,挺沖,只要說起故事,說起戲文,就是悠悠的節奏了。
母親只要開始講故事,總有一個開始語「話說那」,這大概是在茶館聽評書,聽戲文聽多了的緣故吧!
「話說那《西廂記》張生和崔鶯鶯在紅娘的撮合下,私會西廂,老夫人發現私情,無奈啊,只好警告張生,如果想娶鶯鶯小姐,必須進京趕考取得功名。那崔鶯鶯在十里長亭擺下筵席為張生送行,她再三叮囑張生千萬不要「停妻再娶妻」,千萬不要「一去黃鶴無音訊」。張生走後,那崔鶯鶯每天在繡樓里思念張生。後人就根據這花牌二十四個字,編了歌詞。
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子佳作仁可知禮!
上繡樓將奴的心思想壞,
大不該任紅娘招引他來。
人說道張君瑞風流可愛,
丘家坪奴為他才把言開。
乙卯年中解元名揚四海,
已巳科下京都大顯奇才。
化魚龍但願郎飛騰海外,
三級浪中狀元腳踏金階。
千思想萬思量滿腹愁債,
七弦琴撫不舒奴的胸懷。
十里亭奴送郎叮嚀囑誡,
士君子求功名理所應該。
爾在那京都地逍遙自在,
小冤家享榮華把我忘懷。
生同衾死同穴奴心才快,
八行書望不見鴻雁傳來。
九江水洗不盡愁消眉黛,
子時節望天明人未歸來。
佳期近喜心頭芳心自惴,
作一對美鴛鴦到老同偕。
壬午年奴為郎曾把口戒,
可憐奴坐繡房如痴如呆。
知心話無處訴自怨自艾,
禮佛堂焚信香望郎歸來。
青青也沒聽懂奶奶說的是什麼,只知道說的那節奏很好聽,就拍拍手說:「奶奶說的好聽!」
夏靈鳳用手指點了點青青的頭:「小馬屁精!你聽懂什麼啦,就拍起來?」
青青歪着頭說:「奶奶背詩!」
夏靈鳳這才恍然大悟:哦!青青只是覺得這詩歌的節奏很好聽!看來自己冤枉了青青!
於是也笑道:「好聽!是好聽!青青說得對!媽!真好聽!」
看見有人賞識花牌,夏母開心得笑起來!
夏靈鳳看到母親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就說:「媽,你別生他們的氣!大姐是怕你打牌打得忘記時間了!也怕嫂子不好意思說你,就只有自己當姑娘的說你了!」
夏母一聽,氣又上來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聾子,又不是瞎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就是你嫂子告的狀!」
夏靈鳳一聽,怪不得母親發這麼大的火,這原來是殺雞給猴看啊!
夏靈鳳說:「媽!你可真冤枉嫂子了!我一直跟着呢!她什麼也沒有說啊!大姐也是為你好啊!一是,怕你打時間長了,身體吃不消!二是,也是提醒你,大家都很忙,怕你老也老了,還招人不喜歡呢!我們幾姊妹都認為你挺自重的!叫孩子們不喜歡就不好了啊!」
夏母說:「我還要她提醒?我是那為老不尊的人?我什麼時候把話讓別人放在嘴裏嚼過?你們回來,我是正好要大胡了,我還從來沒摸到這麼好的牌,就差幾分鐘了,這一打完就會回來燒飯,這不是天還早嗎?這農村里,哪天不是天黑了才吃飯?我什麼時候耽誤過他們吃飯?」
夏靈鳳就伸過胳膊挽住母親的胳膊:「媽!沒有就最好了!走!我們回去吧!青青,向後,轉!」
青青「咯咯咯」笑着,猛地轉過身來。
夏靈鳳就喊:「立定!齊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青青跟着這節奏,甩開小胳膊,邁開小短腿,直直地往前走!
夏靈鳳就挽着夏母的胳膊悠悠地跟在後面。
夏靈鳳說:「媽!以後不要砸水缸了!這砸了又要花錢買了!」
夏母說:「這水缸早就要換了!叫他們去買,你哥懶,說是還能用,老不去換。這不,逢一個人來家就問『陳大媽,你家水缸怎麼用繩子箍着啊?』問得我煩了,一棒槌就把它捶了,看你買不買新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聽了母親這振振有詞的一番話,夏靈鳳心裏那個惡寒啊!
「我的個媽呀!怪不得你的孩子們說『我媽這一輩子,錯的也是對的!』這連砸缸都有充分的理由了!快比得上『司馬光砸缸了』!」
不過,夏靈鳳可不會自找沒趣把這話說出來!
於是,緊了緊挽着的胳膊,說:「呵呵呵,是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砸的好!」
三個人總算是到家了。
儘管在外面有說有笑的,但是,在兒女面前,夏母該端的架子要端,這該生的氣還是要生的!
眾人都在廚房裏忙乎。
夏父也回來了,看見夏靈鳳,問了聲:「三兒,回來了!」然後就去堰塘淘洗豬草了。
母親自己一個人扭進臥室里去躺着了。
秦繼英拉着夏靈鳳悄悄問道:「媽還在生氣嗎?」
夏靈鳳說:「勸得差不多了,還有點氣。難怪她有點氣,幾個孩子都批鬥她一個人,她什麼時候受過這氣啊!」
秦繼英忙表白說:「我不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嗎?」
夏靈鳳笑道:「你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是她覺得你是幕後指揮,是你攛掇大姐說的啊?這全家老小都被你收買了啊!」
秦繼英也笑了起來:「這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大姐又不是小孩子,哪會受我糊弄?」
夏靈鳳說:「沒事!我媽好哄得很,你一會兒哄哄她就好了!」
秦繼英點點頭,說:「我曉得!一會兒專門為她打幾個水煮雞蛋賠禮道歉!給她端到床前,一會兒氣就消了!」
飯好了,端上桌子,眾人輪番來喊夏母吃飯。
先是夏父喊:「青青,喊你奶奶起來吃飯!這水缸都被你打了,大傢伙都沒生氣,你還蹺在床上不起來!快起來!嗯!」
夏母在床上翻了翻:「這老不死的,竟然還敢教訓我?」剛準備開口罵,一想到自己還在生氣,就在肚子裏咕噥幾句,又躺下了。
夏靈鳳來到床前,說道:「媽!起來吃飯!」
夏母說:「娃啊,你多吃點,你媽不餓!嗯,快去吃!」
夏靈敏過來了:「媽!我給你端過來吃!」
夏母看見夏靈敏就生氣,直起身子,衝着夏靈敏說:「吃!吃!吃這麼『戀纏』幹什麼?」
夏靈敏看見夏母甩臉子,趕緊溜出去了!
夏立勇也端過飯菜來:「媽!我們說話都不會說,你別生氣了,起來吃飯吧!」
夏母說:「吃什麼飯啊!餓死了算了!反正你們都大了,還要媽有什麼用?」
夏立勇生來不善言辭,聽到這話,把飯碗菜碗都放在床頭,說了聲:「你趁熱吃吧!」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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