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知道你瘋狂了多久嗎?」劉潔問。
「知道。」強雷點點頭,「兩個月零四天,我會堅持到他們清醒過來。」
劉潔心中驀然升起一線希望,只是強雷的清醒到底是屬於罕見的個例還是具有普遍性呢?如果是前者,豈不是等於說兩個月之後一切就能恢復正常了嗎?
當我們生活在秩序井然的社會中時,很難想像社會制度徹底喪失是什麼情況,只有親身經歷過切膚之痛,才會渴望社會秩序的回歸。
沈飛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他驚訝異常:「電視裏報的最早病例才一個多星期,小強你確定你得的是非腦?」
劉潔一愣,對啊,現在非腦都公開了,沒有必要再隱瞞傳播歷史,強雷感染的到底是不是非腦病毒?
強雷沉默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我什麼也不記得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但是我的戰友很詳細的描述了我的症狀,和非腦百分之百吻合,而且現在那些被我關起來的戰友也是一樣。還有,你們可能不大清楚部隊裏原規矩,不管什麼事情我們都要做記錄,我的病也是一樣,我看過軍醫的記錄,和非腦一模一樣。」
這……劉潔徹底糊塗了。
沈飛還是有些不明白,疑惑地問:「你發病兩個多月,就沒上報嗎?」
從非典時建立的零報告制度在任何疫情發生的時候都會予以啟動,如果說強雷在兩個多月……嗯,至少兩個多月之前感染了非腦,怎麼可能不執行上報制度?
這裏可是最講原則和制度的軍隊啊!
「怎麼沒報告!」強雷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但是那時誰知道非腦是什麼玩藝啊,開始當我是感冒,犯病之後,衛生員以為我是發燒的時間太長燒壞了腦子……」
兩個人頓時無語,沈飛一臉黑線:「這是什麼軍醫啊?再說了,你都這樣了,就不把你送到醫院去好好檢查檢查?」
「我們這兒平時哪有軍醫啊,只有一個衛生員,頭疼感冒給個藥,打個針還可以,大一點兒的病就得上醫院。我那是正好趕上軍醫院下基層巡診,但是來的也就是個年輕的小大夫。」強雷苦笑,「聽說後來也把我送醫院去了,但是醫院根本什麼也檢查不出來,至於為什麼沒把我留在醫院裏我也不清楚。要是按以往的慣例,我這樣的情況不是送到醫院長住,就是安排退伍送回家由地方民政部門安置。幸虧他們沒把我送走,我醒過來的時候非腦已經全面爆發,要是知道有我這麼個痊癒的病人,就算不把我弄進實驗室當小白鼠,也得送去抽血製造抗病毒血清。」
部隊裏的條條框框實在讓人搞不懂,沈飛和劉潔也沒有窮根究底的意思。
說到這兒,強雷就把自己的事情說得差不多了,他像放下包袱一樣坦然地笑笑:「好了,告訴我你們想和哪裏聯繫吧,我們這兒是通訊站,我能用軍線把電話要到你們想要的任何一個電話號碼上去。」
沈飛先搖了搖頭,從兜里摸出手機說:「謝謝,我不用了,昨天早上還和家裏通過電話,我告訴家裏說我躲在家裏等救援,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冒險出來了。」
「那你呢?」強雷又問劉潔。
劉潔垂着頭想了想說:「給我要個號碼吧。」
「好,跟我來!」強雷帶着他們倆往樓上走。
這棟小白樓只有六層高,樓里沒有電梯只有樓梯,三個人一直到了最頂層,走進一間裝滿電腦和軍用電台的房間,房門上掛着兩個大字「機房」!機房門裏一邊就有一部電話,強雷告訴劉潔一會電話鈴響接起來就能說話,然後問清楚了電話號碼進了屋子裏。
沈飛和劉潔根本不懂電話轉接之類的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老老實實地等在門外,不過連一分鐘都沒到電話就響了起來。
劉潔瞅瞅電話,又看了看沈飛,摘下聽筒貼在耳邊。
「小潔,是你嗎?」電話里傳來一個中年婦女急切的問話。
劉潔面無表情:「是我。」
「太好了,太好了,小潔你在哪兒?這麼多天你都沒個電話,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出事了。」聽筒里的聲音哽咽了,「你爸爸感染了非腦,要是你再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媽怎麼活啊……」
「他不是我爸爸!」劉潔突然失態地大吼,吼聲在走廊里遠遠地傳出去,樓下隱隱傳來「嗵嗵」地撞門聲。
「好好,我不提他,不提他,你現在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回來呀!」
劉潔飛快地說:「我現在很好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我,放心吧,我沒事。你自己小心,別出門兒。」
「什麼什麼?我能不擔心嗎……」
劉潔根本不想聽,急沖沖地說:「媽我還有事,掛了……你把他看住了,別讓他傷着你。」說完不等對方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沈飛默默地站在一邊,從兩邊的對話里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
劉潔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嘴角一翹:「想笑就笑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已經習慣了。」
「我為什麼要笑你?」沈飛包容地笑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不會那麼幸災樂禍,更不會因為別人的痛苦而感到歡樂。」
從她的話里不難猜測前因後果,無非是母親改嫁,劉潔不承認新父親,和母親鬧彆扭。可沈飛能從她的話里話外聽出她雖然不承認那個新父親,卻一直惦記着母親的安全,否則哪還用得着打這個電話?
說話間強雷從機房裏走了出來,輕嘆了一聲:「我說這話你肯定不愛聽,但是我比你大上幾歲,勸你一句,二老雙親早晚有一天會離開我們,能盡孝的時候,就多陪陪他們吧。等他們不在了,就想孝順也沒機會了。」
劉潔脖子一梗,死盯着牆角不說話。
她早就預料到是這麼個後果,可心裏就是放不下。
強雷又嘆了一口氣:「好了,我能幫你們的就這麼多了,還是那句話,所有的電台都屬於配發裝備,我沒有權力送給任何人。如果你們還有什麼需要儘管說,能幫忙的我一定幫。」
「真的」沈飛嘿嘿直笑,「有槍沒有?給我們兩把防身。」
「哈哈!」強雷錘了沈飛一拳,「你當現在是剛解放那會嗎?像我們這樣的小部隊十幾年前就沒槍了。再說了,槍在部隊是個敏感的話題,如果我帶槍站崗有人來搶,那我開槍打死他不光不用負責任,還會立功受獎。話說回來,就是我這兒什麼都有,我也一顆子彈都不敢給,真給你了你打死人,我就得因為這個上軍事法庭,無期算輕的。」
和平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一些軍人已不再是握着沒有子彈的鋼槍,而是連槍都很少能摸到。
強雷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有東西但不想給,可沈飛能理解強雷,換成他他也不肯把武器給人——武器是戰士的第二生命,有把命送人的麼?
「走吧,咱們下去,我該做早飯了。」強雷說。
劉潔一愣,詫異地問:「做飯?」
「當然,現在就我一個清醒的,我不做飯大夥吃什麼?」
「他們怎麼吃飯?你一個個餵他們?」劉潔不敢想像怎麼樣才能讓瘋狂的感染者把食物吃進嘴裏。
「當然不是,把吃的放進屋子裏,他們自己會吃,但是必須注意不能太燙,也不能讓他們看見我。」強雷無奈而又痛心地說,「我不敢放他們出來,只能讓他們吃飯睡覺還有排泄全在一間屋子裏……他們都是我的戰友,都是我的兄弟,我,我實在是對不起他們。」
沈飛拍拍他的肩膀:「別這樣,你也是不得已……」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間「轟」地一聲悶響,明顯比之前撞門的聲音大得多。
沈飛後面的話一下子咽了回去,目光驚疑不定地瞅着樓梯口。
劉潔則是一愣,一下子抓緊了警棍。
兩個人又同時把目光投向強雷。
雖然和強雷相處的時間很短,但他卻給兩個人十分可靠的感覺,不知不覺地開始信任他,畢竟他是軍人,對一個老百姓來說,軍人代表的又豈止是信任這樣簡單?
強雷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很難看,沖兩人一伸手:「呆在這兒別亂走,我下去看看!」
沈飛一把扯住他:「我們跟你一起去!」
強雷看看沈飛再瞧瞧劉潔,重重地點點頭。
他不知道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沈劉二人是平頭老百姓,他不能讓他們倆冒險,可樓上到底安全不安全也很難說,而且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
三人飛快地往樓下跑,強雷一邊跑一邊急促地說:「人都關在下面三層,你們倆跟在我身後,保持一五米距離!」
「明白!」沈飛回答。
三個人快到三樓的時候放輕了腳步,到三樓之後左右看看完全沒有問題,緊接着二樓也沒發現異常,大夥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可剛下到一樓,沈飛和劉潔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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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的感覺不大好,想到的東西沒怎麼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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