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恩怨 第二十五章 原來都認識

    籠罩在茫茫夜色下的s市的夜晚是多麼絢麗動人：璀璨的路燈照耀着遠近的光怪陸離的物體，並且透着一層夢幻般的色彩；寬闊平坦的街道上人流如織，車馬如潮，如同一幅流動的畫卷；路邊花店門口擺放着的各種各樣的花卉，生機勃勃，清馨宜人；蓊鬱的行道樹與形狀各異的現代建築物相互襯映，別有一番情趣。

    此時的陸曉白與林若夕正在一條花市街道上慢慢地走着，他們談天說地，臉上均洋溢着愉快的笑容，好像一對親密的小情侶。

    林若夕告訴陸曉白，九年前那次她與他在派出所分手後，她也很掛念他，後悔當初沒有跟他要他姨媽家的居住地址，以至於無法尋找他，每每想起，她都會悵然若失。她問他在姨媽家的那幾年過得好不好，他嘆息說很不好，姨媽對他很刻薄，並把姨媽如何刻薄地對待他的一些經過說了出來。林若夕聽了十分吃驚和氣憤，沒想到天下還有這樣兇狠地對待自己外甥的女人，她對他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鼓勵他一定要奮發圖強，做出一番事業給姨媽看。

    她的安慰如同和煦的春風，令他的心海泛起感動的漣漪，他就知道自己當初沒有看走眼，她是天底下最懂得關心人的好女孩，和她在一起，生活就會變得十分美好。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通過努力賺到錢，然後娶她為妻。

    由於他們都是恆久生物科技公司的「財富計劃」推廣員，話題自然而然扯到了工作上。他問她什麼時候成為公司的會員的，幹這個事有什麼感受和感想。她說她在一個月前就成為會員的，那時正是備戰高考最為緊張的階段，但她卻好整以暇，跟隨一位朋友來會場了解這個事業，在朋友與曾嘉保的輪番鼓動下，她拿出幾年積攢的壓歲錢，背着家人偷偷加入這個組織；她很喜歡和大家聚集在一起談人生、談理想，稱這些東西在課堂上是學不到的，所以她感到非常新鮮，渾身都充滿了激情，為了早日走向成功，她決定放棄高三復讀，不再為那個折磨人的大學夢想而煞費苦心，一定要在這個平台上通過不懈的努力收穫財富與榮譽。

    看她執迷不悟的樣子，陸曉白不禁暗暗好笑，心說你已經被傳銷盅惑了。他雖然已進入傳銷組織，但是，他與她的想法完全不一樣，他是人進去了心沒有進去，今天在會場當着大家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其實都是為了盅惑別人而說的違心話；然而，她是懷着虔誠的態度從事這個工作的，是把這個工作當成了心靈的歸屬。

    據他了解，從曾嘉保那裏流通到下線手中的那些保健品都是三無產品，以下幾點足以證實：第一，產品包裝盒上沒有生產廠家的聯繫方式；第二，宣稱是高科技保健產品，卻無法提供科研機構與研發人員的信息；第三，產品包裝盒上沒有印上「藍帽子」標識。並且，他還特意上網搜索，沒有查到恆久生物科技公司的相關信息。

    他為什麼會懂得這些呢？原來，他在一年前的暑假期間，在一家保健品公司做過兼職業務員，公司的經理教過他如何鑑別假冒偽劣保健品，所以他有這方面的經驗。

    他猶豫再三，要不要把他所掌握的「恆久生物科技公司」弄虛作假的事情告訴她呢？一方面，她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女孩，他自然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另一方面，如果告訴她真相，那麼她很可能會放棄她心中所謂的偉大的事業，重新回到學校，再為她那個大學夢想而奮鬥，這樣他們接觸的機會就相對少了，他要追求她沒那麼容易。然而如果他們因為「同一個夢想」而經常聚集在一起，那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可以隨時隨地找她談話，增進彼此的感情，然後再找機會向她表達自己的愛意。

    權衡一番後，他最終選擇不告訴她真相，他知道這樣做很自私，但是，為了和她培養感情，他寧願「對不起」她。

    他們走了二十來分鐘，就到了她家住的小區門口。小區設有戒備森嚴的門崗。他們站在門崗前聊了一會兒，突然，他看見馮天宇從小區里走出來，與此同時，馮天宇也看到了站在照明燈下的他倆。

    馮天宇幾個箭步迎過來，十分驚訝地問：「陸曉白，林若夕，你們怎麼會在一起啊？」

    陸曉白也很驚訝地說：「天宇哥，原來你與林若夕認識啊！」

    林若夕也是很意外，高興地問：「天宇，你與曉白是怎麼認識的？」

    「我與曉白是小學和初中同學。」馮天宇眉飛色舞，繼而對陸曉白說：「我與林若夕是高中同學。曉白，你與林若夕又是怎麼認識的？」

    「林若夕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她，我恐怕已在九年前那樁綁架案中遇難了。」陸曉白對那次悲慘的經歷不能釋懷。

    馮天宇倒是聽陸曉白說起過他被綁架的事情，不過他好像沒聽他提起過林若夕。

    馮天宇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原來，林若夕的母親今天下午因為胃脘痛去診所打吊針，他因為嗓子發炎也去那診所抓藥，正巧碰到她（他曾去過林若夕家裏，所以認識她母親），他看她臉色蒼白，身子虛弱，就主動提出攙扶她回家的請求。她本來可以自行回家的，但是見他是一個古道熱腸的人，又是自己女兒的好同學，不禁滿心歡喜，爽快地答應了他。她留他在家裏吃過晚飯後，他等了一會兒林若夕，仍然不見她回來，於是就起身告辭，不料在門口碰到他倆。

    林若夕想把馮天宇發展成為恆久生物科技公司的「財富計劃」推廣員，於是就興致勃勃地說她與曉白現在正在從事一個很有前途的事業，鼓吹它是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商機之一，是平凡人通過努力奮鬥就可以實現人生夢想的公平機會，並誠懇地邀請他這個星期天去參加公司的創業說明會。

    什麼偉大商機？什麼實現人生夢想？馮天宇聽得雲裏霧裏，忍不住問：「請講清楚點嘛，是什麼事物？」

    「人際網絡營銷！」

    「沒聽過，我只聽說過傳銷。」馮天宇仍然不太明白，也不太相信。

    林若夕耐心說：「傳銷是國家明令禁止的，是犯法的，網絡營銷是國家允許運作的，只要是合法公民，人人都可以從事。並且，只要通過努力，人人都可以賺大錢！」

    陸曉白忍不住想笑，心說：怎麼會說出這麼沒腦子的話呢？從事傳銷活動，賺錢的就只有操盤者和金字塔頂尖的那麼寥寥幾個人，其餘人都會淪為犧牲品！她這樣認為，可能是被曾嘉保錯誤地灌輸「人人都能賺大錢」的觀念所致。

    馮天宇並沒有他考慮得那麼深遠，他只覺得她說得很抽象，自己還是糊裏糊塗的，不知道她所說的商機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能不能幹。不過，他了解她的為人，她肯定不會存心騙他，為了對她負責，對曉白負責，同時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他決定到時候去參加她所說的創業說明會，仔細了解一下，如果真像她所說的那麼好，自己參與其中也無妨，如果只是圈錢的遊戲，那他就會勸阻他倆別去搞，以免沒吃到羊肉反而惹得一身臊。

    對於這件事情，陸曉白一言不發，因為馮天宇是他結拜大哥，他不希望他參與進來，最後把他給害了，但是他又不能告訴他實情，這樣讓林若夕知道了肯定不好。

    大家聊了一會兒別的後，陸曉白和馮天宇一同向林若夕告別，然後他倆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朝着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走去，進咖啡廳後陸曉白點了兩杯咖啡。

    算算時間，他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見面了，此次相聚，他們都格外高興，準備好好敘敘舊和談談未來的打算。

    不多時，面容姣好的年輕女服務生把熱氣騰騰的咖啡端過來了，把它放在咖啡色的長形木桌上，禮貌地說一句「慢用」，然後轉身離開。

    陸曉白往咖啡里加了糖，然後用小勺在杯子裏順時針攪拌了一會兒咖啡，使糖加快融化。他輕輕啜一口，感覺有些苦澀，咽下後又有香濃的味道在口腔里環繞，他很喜愛這種獨特的味道，細細品味，意猶未盡。

    馮天宇第一次喝咖啡，他見陸曉白加糖、攪拌，也跟着照葫蘆畫瓢加糖、攪拌，他聞着香濃襲鼻的咖啡味，還以為味道十分爽口，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不由得眉頭一皺，只覺滿口苦澀，好像喝藥一樣，差點沒吐出來。

    陸曉白見狀忍俊不禁，便問：「喝不習慣？」

    馮天宇不好意思說：「從沒喝過，是有點不習慣。」

    「來一杯奶茶？」陸曉白仍然笑吟吟地看着他，說罷就想站起來叫服務生。

    馮天宇忙站起來勸阻：「不用了！將就。」

    陸曉白沒堅持，問道：「天宇哥，你考取大學沒有？」

    「沒考取。」馮天宇坐了下來，平靜地說。

    「準備復讀不？」

    「唉，不打算復讀了。我的母親得了糖尿病，妹妹也還小，她們都需要人照顧，我要照顧好她們。」馮天宇的語氣充滿了失望與無奈，他想要是養父還健在就好了，有他照顧母親和妹妹，自己的學業就不會半途而廢了。

    「其實，人有許多選擇，讀大學並不一定是最好的出路。也許，讀了大學你就會不自覺地自我設限，永遠在一個相對狹小的圈子裏打轉轉。我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因為擁有高學歷的你比較容易找到一份輕鬆的工作，你會在那個領域不斷地發揮自己的潛能，隨着經驗的不斷積累，你會越來越出色，你享受着老闆提供的優厚待遇的同時，也自我感覺良好、安於現狀了，不會有新的理想和追求，或是就算偶爾有想法也懶得付諸行動。」陸曉白侃侃而談，呷了一口咖啡接着說，「可是，有許多腰纏萬貫的大老闆，當初沒念多少書，有的甚至連小學也沒有念完，更為諷刺的是，他們聘請的員工當中有許多都是自命不凡的大學生。為什麼沒文化反而當大老闆呢？因為，他們當初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也許每天為一日三餐奔波勞累，甚至有時有上頓卻沒有下頓，貧窮的生活迫使他們思考如何改變現狀。他們知道創業的艱辛，但是堅信風雨過後必然見到彩虹。他們設定目標，腳踏實地，從零邁步，當然，在創業的道路上難免會有困難，有失敗，但是，他們有超人的信心和勇氣，不懼困難，失敗了重新來過。他們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事業越做越大，最後成為令人矚目的成功人士。所以你沒有考取大學不要氣餒，只要有奮鬥的目標，一樣也能成功！」

    陸曉白的這番話，既是發自內心的感慨，又是對困惑中的馮天宇的安慰。

    馮天宇雖然不完全贊同他的觀點，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