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動盪的木船上,我看着豹子,心潮澎湃。紫you閣豹子是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來,最崇拜的一個人。儘管他已逾中年,但他的身上有着這個年齡的男人才會有的成熟和平穩,也有着這個年齡的男人才有的滄桑和堅韌。在我還是少年時代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豹子,我覺得他就像天神一樣;現在,我步入青年。經歷了太多的苦難和坎坷,再次看到他,感覺到他依然形同天神。在豹子身上。我才知道了,有的男人有一種魅力,這種魅力是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流逝的,他們英氣逼人,即使滿頭白髮和密密的皺紋,也不能掩蓋他們魅力四射。
我心中激情澎湃,想要上去和豹子相認,想要訴說我們分別後的生活,可是,那幾個劫賊嚴密盯防着我和船上的每一個人,我只能極力壓抑着心中如火山般的激情,面無表情地坐在船上,看着河面上黃色的漩渦鋪天而來,又蓋地而去。空中。有幾隻鳥長聲嘶鳴,驚慌遠遁。
由於黃河水流洶湧,木船沒有在對岸的碼頭靠岸,而被水流衝到了下游幾里遠的一處荒灘上。這裏荒無人煙,幾十丈遠處,是一片鬱鬱蒼蒼的樹林。樹林陰森恐怖。不時傳來烏鴉乾癟而空洞的叫聲,很像遠古的幽暗傳說。
船艙里一位留着老鼠鬍鬚的中年人看着豹子,不滿地問:「船家,你把我們帶到這裏幹什麼?你是不是想圖財害命了?」
豹子一言不發。他從船頭上站起來。
老鼠鬍鬚回頭對大家說:「大家要小心了,船家帶大家來這裏,一定是有什麼企圖的。」
豹子依舊一言不發,他跳下木船,手中拉着纜繩,跳入了齊膝深的渾濁的河水中,繩子的一頭,連接着鐵錨。鐵錨烏黑猙獰,張牙舞爪,看起來就覺得沉重而畏懼。
劫賊們看到一路搖晃的木船終於靠岸了,他們一齊從身上抽出了長刀,雪亮的刀片熠熠閃光。矮壯漢子對着我喊道:「把身上的值錢東西都給老子掏出來,掏淨了再上岸去。」
我看着矮壯漢子,手臂伸到了衣服下。
矮壯漢子又對着船上的人喊道:「一個一個來,誰敢欺騙老子,老子一刀剁翻了,丟到河水裏餵王八。」
老鼠鬍鬚突然大喊大叫:「船家,你把我們害苦了,我家裏還有八十歲的老娘。」
一名劫賊舉起刀,對着老鼠鬍鬚喊道:「媽的,想死了得是?快點把值錢東西留下來。」
老鼠鬍鬚畏畏縮縮地取出了褡褳,從裏面取出了幾個大洋,叮叮噹噹地交到了那名劫賊手中。然後,他用畏懼的眼神看着船艙里的人,悄聲嘟囔着說:「船家,你把我害苦了;船家,你把我害苦了。」
他從我的身邊走過去,跳到了岸上。
矮壯漢子用刀尖指着我,喊道:「你的?他媽的快點。」
我把手指伸到了腋下,準備拿出手槍。突然,我感到一陣勁風從腦後襲過來,一條粗大的繩索像巨蛇一樣從我的頭頂上掠過,繩索的那頭連接着鐵錨,矮壯漢子看着鐵錨,趕緊趴在了船艙上,鐵錨也從他的頭頂上掠過,結結實實地砸在了站在他身後的一名劫賊的身上。那名劫賊被沉重的鐵錨擊落在水中,他手中的長刀倉啷啷落在了船板上。
矮壯漢子爬在船板上,他催促着船上的劫賊:「快點上,剁了這個船家。」
劫賊們大聲吶喊着,舉起刀向着豹子奔去。豹子揮舞着繩索,舉重若輕,誰沖在最前面,誰就會被鐵錨擊中。沉重的鐵錨擊打在劫賊的身上,砰然有聲,劫賊發出了悽厲的尖叫,跌落水中。
矮壯漢子看到船上再剩下了三名劫賊,他催促他們:「媽的,快點上,他只有一個人,你們怕個卵子。」
那三個劫賊抖抖索索地跳下船,彎着膝蓋向着岸邊走去。矮壯漢子拎着長刀,從船舷邊跳入水中,踩着齊膝深的河水,艱難地向豹子的一邊跑去。
豹子掄起長繩,想要勾住矮壯漢子,可是繩索不夠長,矮壯漢子逃脫了。
我看到這種情況,也從船舷邊跳下來,跳入了齊膝深的污濁的河水中。矮壯漢子看到身後有人追來,跑得更快了。他連滾帶爬跑到了河灘上,濡濕的河灘上留下他兩行深深的腳印。
我繼續追趕。
矮壯漢子跑了幾十丈,看到身後只有我一個人追來,他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獰笑着說:「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爺爺今天就送你到陰曹地府。」
矮壯漢子揮着長刀向我撲來,他的臉上還帶着極度自信的笑容。我蹲下身去,雙手抓着地上的淤泥,等到矮壯漢子撲倒我的跟前時,我突然站起來,掄起手臂,把黃泥甩向矮壯漢子的面門。矮壯漢子的兩隻眼睛都糊滿了粘稠的黃泥,他停住了腳步,也垂下了刀尖,我突然跳起來,一拳擊打在矮壯漢子的眼睛上。我的拳頭能夠真切地感受到黃泥的濕潤和他眼珠的柔軟。
矮壯漢子倒了下去,我看到鮮血從他的眼眶裏慢慢洇出,把眼角的泥巴染紅了。他很不滿地嘟囔說:「你怎麼不按江湖規矩來?」
我的拳頭砸在了他的另一隻眼睛上,鮮血噴薄而出,我說:「江湖規矩是老子定的,第一招,糊眼睛;第二招,砸眼睛。你服不服?」
矮壯漢子哭着說:「我服了,我服了,我真他媽的看走眼了。」
我戲謔地說:「你他媽的既然看走眼,還要招子幹什麼用?」
矮壯漢子摸索着爬起來,跪在地上哭喊道:「好漢爺饒命,好漢爺饒命。這對招子給你,留條小命吧。」
我向着豹子走去,豹子已經把剩下的三名劫賊解決了。那些劫賊都被沉重的鐵錨擊中,他們躺在河水中,有的一動不動,有的連聲呻喚。船上的人都來到了岸邊,他們連聲稱讚豹子。老鼠鬍鬚喊道:「啊呀呀,我冤枉了船家你啊,甭見怪,甭見怪啊。」
豹子看到我走過來,就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他把我抱在懷裏,我能夠感覺到他兩條臂膊的力量,像鐵箍一樣有力。他問道:「呆狗,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說:「我還沒有問你呢,你怎麼會在這裏?」
圍觀的人突然一齊指着遠方笑起來,我和豹子都好奇地轉過頭去,看到矮壯漢子跌跌撞撞地走入了河水中,河水快要淹沒胸口的時候,又急急忙忙地向回走。他一個趔趄,倒在了河水中。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被河水淹死的時候,他又濕漉漉地爬起來,雙手在空中摸索着,像頭拉磨的毛驢一樣,在原地打轉。他已經瞎了。
老鼠鬍鬚跑過來,他異常熱情地對我們說:「今天要不是你們兩位好漢,我們都被搶劫了,大家決定,去碼頭上請你們兩個吃一頓。」盡反冬劃。
我想把這夥人趕緊打發走,要和豹子好好聊一聊,我說:「不用了。」
豹子也擺擺手說:「不用了。」
老鼠鬍鬚回頭對着那群人喊道:「好漢不吃請,怎麼辦?」
那些人鬧嚷嚷地走過來,一齊說着請我們吃飯的話。看到盛情難卻,豹子就說:「那好吧,我們走吧。」
豹子系好木船,然後和我向着碼頭的方向走去。那群人簇擁着我們,大家歡聲笑語。我看到和豹子說話不方便,乾脆緘默不語。
我們剛剛走到碼頭,就看到碼頭一座土台上,坐着一個人。那是一個瞎子,他用耳朵捕捉着我們的腳步聲,形同木雕的臉上神情專注。
我們從瞎子身邊走過,誰也沒有回頭,因為一個瞎子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突然,身後傳來了喊叫聲:「豬八怪,豬八怪。」
老鼠鬍鬚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回過頭去,他問:「你是誰?你喊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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