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鏡 第一章 黑色石頭

    無盡的虛空中，沒有星辰，沒有任何生命，只有茫茫夜空。而在這樣的蒼茫虛無中，有一塊塊巨大的石頭，石頭張牙舞爪兀立在虛無中，似是一頭頭猙獰的怪獸。

    而在這樣的枯寂冰冷的虛無蒼茫中，一個人影慢慢踏空而來，他面容蒼老，但是卻目光炯炯，帶着不可名狀的堅毅。老者一步落下，就是億萬光景，但是在這樣枯寂冰冷的蒼茫中，也只是顯得滄海一粟罷了。

    就在這時，老者似感知到了什麼，抬頭望着深處的蒼茫。老者臉上洋溢出喜色，立即往前趕去。

    不知過了多少年，因為在這虛無蒼茫中已經感受不到時間了。老者這時來到了一片大陸的邊緣，這大陸呈現出藍紫色的輝光，在這黑暗冰冷的蒼茫中，顯得瑰麗好看。

    在這個世界一圈，也有無數形如凶獸的巨石，這時似被老者的到來所驚動，其中一塊巨大的石頭微微顫動起來。這塊巨石帶着不可名狀的氣息，好似有生命一般，巨石後面有十條帶狀的石塊，像是拖着十條尾巴。而就在這時，其中一條帶狀石頭轟轟震動，像一顆彗星般砸向了下面的世界。

    「咦？」老者似被這一幕神奇的景象所驚動，但是一路上他已經看多太多次了，也不會怎麼放在心上。老者定了定神，看向了下方的世界，目中露出推演之色。

    「這個世界，這一界會誕生一個領悟六道輪迴的踏天境強者，下一界會誕生一個領悟規則本源的天境強者。無盡蒼茫中，我已經追尋了三個世界了，在這裏一定會等到！」

    老者眸中有星辰在明滅閃爍，好似有無數個世界在誕生與毀滅。

    星辰誕生，星辰幻滅，時光幽幽，冰冷黑暗的蒼茫中，已經過去了十個量劫，然而那亘古的黑暗中，從未有過一絲波瀾。

    「我們的生命已到盡頭……」

    無盡的虛空中，沒有星辰，沒有任何生命，只有茫茫夜空。而在這樣的蒼茫虛無中，有一塊塊巨大的石頭，石頭張牙舞爪兀立在虛無中，似是一頭頭猙獰的怪獸。

    其中一塊石頭，形狀怪異，如一隻咆哮的凶獸，後面還拖着九條尾巴……只是，這九條石尾看上去極其不協調，總感覺少了什麼。但是，如果走入這塊大石頭的話，會發現這是一塊不大的大陸，大陸上有日月星辰，有鳥語蟲鳴，有藍天碧水，有紅花綠樹，好一派生機盎然。

    在這隻有方圓萬丈的大陸上，其中一角搭着九座茅屋，九座茅屋環抱着一棵巨大的龍爪槐樹而立，而在這棵高達數百米的龍爪槐樹下，搭了一張石桌，石桌痕跡斑駁，看來是在悠長歲月中，經歷了風雨雷電。

    石桌旁邊有九個樹樁，雖然說是樹樁，但是其上的年輪卻依舊增加，到現在為止，已有三圈了，而第四圈的輪廓也依稀可見。

    而此刻，有九個人在石桌旁，或坐或立，這九人有男有女，有年老有年少，服飾有華麗有粗糙，但相同的是，他們眼中掩不住濃濃的滄桑和哀愁。

    一位女子拾起樹樁的槐樹葉，指肚撫摸着即將出現的第四圈年輪，看了看之前說話的男子，嘆道：「是啊，一圈便是一劫，第四劫即將來臨，我們又要再次輪迴。」

    一個嬌媚的女子坐在樹樁上，雙手撐着下巴，迷茫着道：「都說我們已超脫了生死，超脫了輪迴，超脫了命運……可是，一劫一輪迴，每次輪迴之後，我們還是我們嗎？」

    無人回答，只是稀稀簌簌響起九聲嘆息。

    九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人說道：「修真……我們到底修的是什麼真？修仙……既然我們已是仙，又何不能超脫一切？」

    「或許沒有修真，但我們走的路就是修真。」有人這樣說道。

    「或許……」那最先說話的男子突然開口道，「或許，我們走的路錯了！」

    此言一出，其餘八人都震驚的從樹樁上坐起。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年老的那人顫抖着說道，這並不真的是說話顫抖，而是被那個男子所說的話震驚了。

    「我不知道，只是……」

    「只是什麼？」

    「若再次輪迴，我不再修真！」

    其餘八人皆詫異的看着他，他卻又道：「若我輪迴，誓不成仙！」

    那位年紀最大的老者嘆道：「言出法隨……你是認真的嗎？」

    那男子一掃迷茫，看着其餘八人，看着樹樁即將出現的第四圈，看着來臨的第四劫，大聲喊道：「若我輪迴，不再修真！若我輪迴，誓不成仙！」

    男子笑容中帶着無盡迷惘，眼神中卻又透露出希望的火光。他向着天空一指，頓時那一派生機盎然的畫面消失，抬頭再看，這哪裏還有天，分明還是一片無盡的黑暗的虛無！

    這所謂的天，其實也不過是法術幻化出來的而已！

    冰冷與黑暗共存，只有這座大陸靜靜地沉浮，似一頭洪荒巨獸在沉睡，石桌旁的九人已消失不見，只有一句誓言，被銘記在樹樁的第四圈年輪中。

    若我輪迴，不再修真！

    若我輪迴，誓不成仙！

    星辰誕生，星辰幻滅，然而那蒼茫的黑暗，從亘古遠到未末世終究未有變化。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一隻翠色的小鳥正在枝梢間歡蹦跳躍，似乎發現了什麼美味的蟲子。就在這時，一支木製的羽箭嗖地一聲射來……那翠色小鳥卻目露譏諷。

    草叢中，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一身獵人打扮，他揉了揉眼，不敢相信之前所見到的一幕。鳥，他捕的多了，甚至那些有靈性的動物也捕捉過，但是從未像這隻翠色小鳥，居然露出嘲諷的神色……難道它不知道這一箭下去，它便羽落身死了嗎？

    腦中念頭只是一閃即逝，就在木箭即將射在小鳥的身上時，一道藍色的光幕驀然亮起，那木箭就像射進了水裏，餘力不足，直直掉了下來。

    少年大驚，莫非打獵太多，觸怒了神靈，惹到了鳥仙。不及多想，身子驀然凌空騰起，重重地摔到地上。

    頭上傳來清脆卻帶着懊怒的聲音：「好個沒見識的獵人，居然連通靈鳥也認不出，若被你一箭射死了，天大地大，整個修真界也沒你容身之所啦！」

    少年聞聲躍起，向那說話的女子看去，這一眼只覺目暈神迷，好如大海汪洋中漂泊的船隻，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那女子看少年痴呆的神情，柳眉一皺，憤怒的說道：「原以為你只是個沒見識的小子，不想跟你計較，卻沒想到你竟這般輕浮……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

    女子說完，素手一揮，那少年頓時又天旋地轉，撞在一棵樹上。

    少年被劇痛驚醒，回過神來，但是看到那女子容貌，又覺得呼吸困難。但是察覺那女子又要揮手，急忙低下頭，小聲道：「這位姐姐，實在對不起，我自小在山中長大，從沒見過姐姐這般美貌的女子，所以一時失神，望姐姐不要怪罪。「

    那女子噗嗤笑道：「好個狡猾的小子，你既是在山中長大，又怎會學得油嘴滑舌？」說完，又似是覺得不對，俏麗的臉頰升起兩抹紅暈。

    少年看的痴了，一時之間竟忘了回答，等回過神時，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少年大驚，急忙爬起，眼中露出狂熱的神情看着女子：「仙術！姐姐莫非是仙子！」

    說完，少年又喃喃自語：「一定是仙子，只有仙子才這般美麗。」

    女子已是鍊氣第六層，自然聽清了少年的喃喃自語，臉上又是一團紅霞。突然，女子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原來那少年居然一把抱住了她的腳，她正要大怒，卻聽那少年道：「仙子姐姐，你收我為徒好不好。」

    那女子一聽居然有人想做她的徒弟，頓時覺得好笑，她才鍊氣第六層，連修真的門檻都沒進。

    她突然好奇心升起，問道：「你為什麼想修真？」

    少年一愣，撓頭問道：「什麼是修真？」

    女子也是一怔，心裏暗急道：「糟糕，這可把我難住了，可笑我已是修真者卻不知道什麼才是修真……修真、修真，到底什麼才是修真呢？」

    少年看女子回答不上，小聲喊了一句仙子姐姐。

    電光火石間，女子頓時湧上一陣靈感，脫口而出：「修真便是修仙！」

    少年又問道：「什麼是修仙？」

    女子立即答道：「修仙便是求一個超脫一切，不死不滅，不入輪迴！」

    少年又問：「可讓別人不死？」

    女子道：「可以。」

    少年聞言大喜，急忙磕頭道：「仙子姐姐，我願意修真！」

    女子問道：「你怕死？」語氣中略帶一絲嘲諷。

    少年搖了搖頭道：「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我爺爺會死。我自小便是孤兒，是爺爺把我撿回來，他給我取名字，教了我很多東西，我想報答他老人家。」

    女子似是被少年感動，道：「我看你根骨奇佳，雙眼靈慧，若你想修真，必定前途無量。」

    少年一聽立即要磕頭，女子卻扶起他，道：「我不能做你師尊，不過我能帶你去我們白雲宗，還有幾天便是我宗招收弟子的時間，我可以帶你去試試，若能成功，你便是我的師弟啦！」

    少年問道：「白雲宗？難道是建在天上的？」

    「差不多吧……白雲宗離此地甚遠，我們要立即啟程。」說完女子嘆道，「若我能築基，便有足夠的靈力帶着你御劍飛行了。」

    少年一聽要立即啟程，面露苦色道：「那我爺爺怎麼辦？」

    女子笑道：「等你成為修真者，可以經常回來看看，我這裏有一粒清神丹，你拿給你爺爺服用。」

    「好，仙子姐姐稍等，我去跟爺爺道別。」

    說完，少年一陣風似地跑開。

    女子看着少年的背影嫣然一笑，那翠色的小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女子臉色大變，叫道：「光顧着跟這少年說話，居然忘記了取寶貝……不知通靈鳥這次又尋到了什麼靈物。」

    說完女子，一個縱躍便來到樹上。

    女子神識放開，立即便在一個樹洞中發現一塊黝黑的石頭，一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頭。

    女子拿着石頭，心起疑惑，這石頭再普通不過，怎麼可能是靈物？她試着輸入靈力，神識探入，甚至滴血認主，但是這黑色石頭卻一直都沒有反應。女子疑惑的看着通靈鳥，通靈鳥似感受到了女子的懷疑，撲着翅膀拍打女子的臉頰。

    女子氣道：「你個小氣鬼，我又沒說懷疑你，你氣什麼？」那通靈鳥又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落日熔金，紫霞漫天。

    落日熔金，紫霞漫天，一個年近六旬的老者在林間小道上撿了一個月大的嬰兒。

    老人無姓也無名，亦無子孫，便收養了這個棄嬰，取名落天，因在林間小道上，故姓林。

    林落天推開門，爺爺已經在吃他做好的早飯了。十三歲前，一直是爺爺在養他，十四歲時，他學會了打獵，每天早上打獵時，都會先準備好早飯。

    老人聽到門吱呀推開的聲音，詫異地看着進來的落天，道：「天兒，今日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難道林子裏出現了什麼變故。」

    林落天不語，躊躇了半天，已憋的滿臉通紅。老人也不急，一口稀飯一口鹹菜的吃着，直到飯已見底，才聽到斷斷續續地四個字。

    「我想修真！」

    老人看着林落天問道：「修真？什麼是修真？」

    林落天睜大了眼：「我也不知道，仙子姐姐說修真就是修仙。」

    「仙子姐姐？」

    「嗯，剛才在林子中遇到的，我還差點射傷了她的鳥兒。」

    老人又問道：「那仙子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林落天點頭。

    老人釋然道：「你長久打獵，想必沾染了妖魅之物……要知道，幻化其外，本真在心。」

    林落天剛要條件性的點頭，突然發覺爺爺這話說的奇怪，難道他是說仙子姐姐是妖怪幻化嗎？之前爺爺常講狐仙的故事，難道爺爺懷疑仙子姐姐是狐仙？

    當下搖頭道：「爺爺，仙子姐姐不是妖怪，是仙人！」

    老人大怒，道：「胡說，你雖自幼在山中長大，但我也教了你許多聖賢書，你怎麼能說出這世上有仙人的話？」

    林落天大覺委屈，辯解道：「既無仙人，又何來妖魔鬼怪？」

    這次輪到老人無語了。

    林落天低聲道：「對不起，爺爺，我不該頂撞你。」

    老人揮了揮手，嘆道：「唉！人老了，想我當年年輕時，一語驚退十萬大軍……你剛才說修真便是修仙，那什麼又是修仙？」

    林落天對答入流：「修仙便是超脫一切，不生不死，不入輪迴。」

    老人想了想，問道：「不生不死？那又是什麼樣的情景？」

    林落天不知怎麼回答，老人又繼續問道：「如果不死，就這麼一直活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林落天喃喃自語：「修真……修的是什麼真？修仙……修到長生不死又有何用？」

    透過門隙，橘紅的太陽正一點一點地飄出天際，天空中頓時瀰漫着七彩的霞氳，朦朧變幻，煞是美麗。

    老人突然道：「我已時日無多，你也該出去見見世面了，你走吧。」

    林落天不解的問道：「去哪兒？」

    老人道：「你不是想修真嗎？你便去修真吧。」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要修真。」

    「正因為你不知道為什麼要修真，所以你才要去修真。」老人接着說道，「什麼是修真…什麼是修仙…長生不死又有何用……這些既然你都不知道，就應該去修真，修真修真，想必就是求一個真，修一個明明白白。修了真，自然就會明白，或許現在不明白，但總有明白的一天。」

    待林落天返回時，正看見仙子姐姐把玩着一塊黝黑的石頭。湊上前問道：「仙子姐姐這是什麼石頭？」

    女子白了他一眼道：「這不是石頭，這是寶貝。」

    林落天問：「什麼寶貝？」

    「不知道。」

    林落天不解：「既不知道，怎麼知道它是個寶貝？」

    女子沒好氣道：「正因為不知道，所以知道它是個寶貝。」

    林落天突然笑道：「仙子姐姐，你繞口令說的比我爺爺還好，有你在我身邊，就覺得爺爺在我身邊。」

    女子氣的臉色發青，道：「你這是什麼比喻？」素手招展，林落天再次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時辰有餘，林落天與紫真仙子已來到小鎮。林落天以前是與爺爺到小鎮換些貨物，自從獨自打獵後，便一個人到小鎮了。

    小鎮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但是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林落天指着一個賣糖葫蘆的商販道：「仙子姐姐，你吃過冰糖葫蘆嗎？挺好吃的。」

    紫真掃了一眼，道：「以前吃過，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吃東西了。」

    林落天不解：「不吃東西？難道修真就可以不吃東西？」

    紫真道：「只有到了築基期的修真者才可以做到不吃東西，不過說是不吃東西也不準確，築基修士都是直接以靈氣來補充。」

    「那現在姐姐也可以不用吃東西充飢，難道仙子姐姐也已經是築基期的仙人了？」

    紫真道：「我沒有，我只是鍊氣後期，我之所以不吃東西，是因為我已經學了辟穀法門。」

    「屁股？」

    紫真立即轉身，已是滿面通紅，冷喝道：「從現在開始不許說話，不然一路上我都不理你。」

    為了堵住林落天的嘴，紫真翻手取出一顆辟穀丹給了他，林落天大嘆神奇，有這樣一粒丹藥，便可月余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