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傑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眠。眼前是高高的帳篷橫樑,淡淡的月光透過四方的透明無聲的照射下來,卻照的他更加心煩意亂。缺乏食物滋養的胃又在一陣陣的痙攣,宋成傑一邊咬着牙忍耐着一邊用靈力進行干預,下意識的看了看旁邊的床鋪,一雙明澈的瞳眸就這樣突兀的映進了他的眼中。
看不清風之嘆息的表情,只聽她嘆了口氣輕聲道:「就算是用靈力止痛,身體上的病變也不會消失。」
宋成傑聽罷索性不在釋放靈力,拽了拽披在身上的衣服岔開了話題:「你怎麼還不睡?」
「我可是器靈,哪怕現在沒辦法靈化,但只要我願意我依舊可以一直醒着。」風之嘆息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來捋了捋頭髮解釋道,「倒是你,還在想剛才的事情嗎?」
「明天……我該怎麼去面對那些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宋成傑有些頹然,就像是發現自己一直信任着的同伴原來早就背叛了自己似的,「法不責眾,我總不能把這些人一個個的全部交去軍隊吧?但是如果讓我一個人吃着充沛的食物而看着他們忍飢挨餓,我又怎麼能安心。」
風之嘆息拉了拉睡裙的吊帶,若無其事的擺弄着自己的一綹頭髮反問道:「有什麼不安心的?」
「那你為什麼明明知道這些事情卻一直瞞着我?如果……如果早一點制止的話,說不定就不會這樣了。」宋成傑紊亂的思緒就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失控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傾瀉了出來,「我倒是忘了你是器靈,自然是餓不死渴不死。你根本就沒法體會到他們的痛楚。連眼前的有困難的人都沒辦法幫助,我還做什麼首騎!」
拉扯睡裙的縴手戛然而止,風之嘆息的臉頰深深的埋在金髮之下,良久未語。帳篷的縫隙吹進一絲夜風,穿着米色睡裙的她緩緩抱着膝蜷縮起來,嬌小的身軀微微抖動,看不出是在生氣還是在抽泣。
看到沉默下去的風之嘆息,宋成傑的內心突然冷靜了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風……」
「沒關係。」風之嘆息打斷了宋成傑的話,「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說這些的,畢竟你也很辛苦,總會有壓力的。而且,我也確實不是人類。」
是啊,我並非是人類。雖然身不由己的在人類中生活,有着跟人類一樣的外表,但這就是事實。正如魂之哀傷所說,我們跟人類是不同的,我只不過是在逃避事實罷了。到底是為什麼呢,看着他把食物分給別人的時候自己明明也是感到欣慰的,可當自己看着他忍受痛苦的背影的時候卻又萌生了阻止他的念頭,為什麼自己就這麼在意,明明只是個僕人……
「抱歉風之嘆息。」宋成傑的輕語突然響起在耳邊,風之嘆息頓時一怔。蜷縮着的嬌小軀體此刻被宋成傑的雙臂緊緊抱住,月光如同一層銀紗披在兩人身上,「仔細的聽,原來你也是你有心跳的。」
風之嘆息感受着睡裙外的體溫,臉上不禁紅了起來,小巧的拳頭抵在近在咫尺的寬大肩膀上,卻徒然的使不出力氣:「突然這是發的什麼神經,鬆開了你!」
「真的,抱歉!」宋成傑哪裏會聽,自顧自的收緊了雙臂,「今後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風之嘆息愣了許久,帶着無盡的滄桑輕輕吐出兩個字:「騙子……」
第二天。
教堂門外聚集着成群的民眾,統一着裝的軍人們荷槍實彈的排列成一排維持着秩序。今天這裏要公開處理轄區內第一例偷盜案件,雖然消息是他們故意散佈出去的,但沒想到竟會有這麼多人前來。
百級長階的第二平台上,穿着久違的制服,宋成傑和風之嘆息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四五個軍官的對面。雖然那幾個軍官的官職不高但卻是這裏軍隊的直接負責人,宋成傑的態度頓時在下面的人群中引發一陣議論。
「今天的人是不是有點太多了?」風之嘆息看了看四下幾乎站滿了整個階梯的軍隊的人,有些奇怪的問道,「而且,我們不是特地的說了這次審判儘量只要內部人員知曉就行了嗎?難道是情報泄露了?」
宋成傑砸了砸嘴想了想,旋即輕笑道:「或許過會就能看戲了。你不用管了,總之沒事就是了。」
清了清嗓子,為首的軍官起身看了宋成傑一眼輕哼一聲,轉身像下面的人群敬了個禮,沒有過多的寒暄,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可以進行案件的審判了。
三個犯人被押解着帶上平台,面對下面黑壓壓的人群,其中一人突然扭頭衝着軍官大喊道:「為什麼我們也要被帶上來?犯了偷盜罪的明明是她才對!」
「你們兩個,肆意毆打他人,破壞轄區秩序,有誤重建進程,今天抓起來一起審一審,難不成你還有什麼意見?」宋成傑不留痕跡的瞥了一眼故意沉默不語的軍官,嘴角掀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座椅向後微微一傾,宋成傑的雙腿高高的抬到了桌上一反往常彬彬有禮的態度,雙手枕在後腦半眯着眼說道,「怎麼,沒聽明白?」
風之嘆息疑惑的看着有些反常的宋成傑,不過她倒是沒有多想什麼,想必他這麼做也是有他的打算。
為首的軍官不滿的瞥了宋成傑一眼,旋即便說道:「宋首騎,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詞罷了,昨天你把他們扭送過來的時候,我們可沒見你拿出什麼證據;本以為你今天會拿出可以說服我們的證據,沒想到還是這些辭藻。對了,聽聞宋首騎跟這個小偷關係密切,難不成你是打算給這個犯人拉上幾個墊背的?」
話語既出,台上台下瞬間哄然亂起。這話矛頭直指宋成傑,如此露骨的話簡直就像是在吵鬧的小孩子一樣,但無論這些是不是事實,這都證明了至少現在軍部跟驅魔師之間並不是像他們想像的那樣和諧。
風之嘆息聽罷微微皺起了眉,剛剛抬手就想要要拍桌而起跟他理論理論,卻被宋成傑用風壓在了座位上。
宋成傑輕笑着搖了搖頭,出人意料的看着軍官淡淡的說道:「你繼續。」
軍官明顯一怔,按照設想,宋成傑現在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沒理由的不會被這種公開的污衊激怒。可現在的他不僅絲毫沒有在意,甚至是連翹在桌子上的腿都沒收,他難道就不怕這樣的輿論散播出去之後會對驅魔師的體系造成影響?
疑惑的看了看宋成傑,他緩緩的把手放到了桌子下面摸索這什麼,同樣的笑道:「宋司長這是說的什麼話,搞的我們像是咄咄逼人似的。其實這件事情也沒什麼……」
正這麼說着話,軍官毫無預兆的突然起身,原本伸到桌子下的手裏不知何時已然掏出了一把手槍,甚至連他說話時的表情都沒來得及有所改變便瞬間朝着宋成傑連開數槍。與此同時,階梯之上站立着的名義上是在維護秩序的軍隊嫻熟的端起自己的配槍,火舌噴吐間準星之內的正是宋成傑。
槍聲伴隨着陣陣回音漸漸停息,座椅轟然傾斜,宋成傑悄無聲息的倒在了風之嘆息的身旁。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聚集了數千人的廣場上竟然安靜的就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或許是帶着許些諷刺,此時最為激烈的卻是作為犯人被反綁着的少女。只是此刻誰也沒有心思再去管她,任由她一邊哭喊着一邊費力的一點一點朝倒下的宋成傑挪動着身體。
「眾鄉親父老請聽我們解釋!」軍官的手在不住的顫抖。
解決了?真的就像是計劃中的那樣解決掉了?去他的驅魔師,去他的首騎,那種變戲法似的妖術難不成還能敵得過槍子?把管理的大權讓給這些來歷不明的人本就是問題,還不如讓這些人多幹些活來的實在。特別是這個叫宋什麼玩意的傢伙,毛都沒長齊就敢在這裝大爺?
「宋成傑徇私枉法,包庇罪行,人證物證俱在。我們也是怕他跑了給大家帶來不好的影響才在這裏突擊制裁的。請大家不必擔心,我們已經查清,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孩比他更強,而且絕對會保護我們不再受那些怪物的侵擾。至於其他事宜將由我們軍方全部接收,之前贈與驅魔師的各項特權也一併由我們收回。」
對,就是這樣,只要把那個金髮的小女孩牢牢控制,宏川就是鐵板一塊。這夥人的領導走之前特地的說過,那小女孩絕對不會對危害人類的怪物坐視不管,到時候只要把她當成護身符關押起來簡直就是萬事大吉。
「畢竟其他驅魔師是否參與其中,是否有犯罪行為,我們尚且不知。希望各位不要協助他們逃竄,他們目前都是嫌犯,包庇者同罪處置!」
風之嘆息嘆了口氣順了順頭髮,有些憐憫的看着正在滔滔不絕的軍官。他的雙眼因為極度的亢奮而微微睜大,握着槍的雙手正壓抑不住的顫抖着。看到這裏風之嘆息突然覺得很好笑,實在不忍心看他在繼續的自我陶醉下去了。
「你們這是打算與驅魔師為敵嗎?」裝作很是氣憤的樣子,風之嘆息猛地拍碎了身前的桌子起身質問道。
話語被突然打斷,軍官稍稍有些氣憤。不滿的看着風之嘆息,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槍道:「與驅魔師為敵?他們是什麼東西值得我們去把他們當敵人?他們不是有能力嗎,怎麼連城市都沒有保護?所以說這些傢伙也就是些效率高點的勞動力罷了,根本不配有着跟我們一樣的特權。」
「所以你就打算在這裏先殺掉宋成傑?為了達到目的昨天還特地的囑咐過只要我們兩個人來就行。」風之嘆息搖搖頭無力的坐回椅子上,用充滿憐憫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對面勝券在握的軍官,「說到底擺了這麼大的陣勢,無非就是權力的糾紛嗎?可憐,你太可憐了。」
「沒有了領導者,驅魔師也無非就是些有特殊能力的人,簡而言之他們就是廉價的勞動力。」軍官自信的說着,毫不避諱的轉向台下的群眾,「我們是團結一致的人類,我們不需要被這些有着妖術的人統治。他們不配有超越我們的待遇,他們既然擁有才能就應當付出比我們更多的勞動,用他們的能力!他們多餘的口糧,將會公平的分發給每一個人!」
台下的人群開始歡呼起來,原本的震驚早已被遺忘,他們現在只關心着最後一句話,至於到底制裁了什麼樣的人,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所以才說你可憐。」風之嘆息一邊說着一邊扭頭看了看腳邊躺着的宋成傑,撇了撇嘴踢了他一腳,「你還打算睡到什麼時候,那孩子可是很擔心你啊。」
嬌弱的聲音此刻如同當頭棒喝般衝擊着軍官的大腦。不可能,不可能,這可是幾百號人的子彈,最遠距離還不過五十米,就算他再怎麼強,也絕不會……
「哎呀哎呀,不知怎麼椅子就壞掉了,趴在地上睡了一覺,大理石果然好涼。抱歉,讓你擔心了。」宋成傑訕笑着撓了撓頭站了起來,在軍官驚恐的眼神中深了個懶腰順手扶起了有些發愣的少女,嘴角一翹緩聲笑道,「軍變?不錯,着實不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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