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戰艦 第二十六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四）

    舒衍要求離開曙光號的消息傳得飛快，以至於打開軍網內部的聊天室，曙光號的事情被頂到了頭條，支持的有罵的也有，各種八卦滿天飛，還有人說是因為曙光號的人欺負排擠舒衍，所以她才要走……

    「各種嘴炮煩不煩啊……」

    季雪馨嘟噥一聲，關閉了眼前的界面，艦長韓橙這時又發來消息，說明天上午九點大家在醫院集合，一起去探望受傷的戰友。

    杜夏賢傷得最重，遠蕭也傷得不輕，歐陽天雖然斷了一條腿可是骨折相對來說比較好修復；除此之外，齊文宇那邊的人除了喬萬妍和璃瑤外，都在病床上躺着，有的還在ICU里到現在也沒出來……

    「雪馨，吃飯了。」媽媽在房間外喊了一聲。

    「我馬上來！」季雪馨連忙關閉了眼前的全息頁面，從床上跳下，趿拉着拖鞋噔噔噔地跑了出去。一桌香噴噴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還有她最愛吃的玫瑰蛋糕卷。

    「我可是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才買到。」弟弟自豪地說。

    「謝謝你！小凜！」

    季雪馨摟過弟弟的肩膀，狠狠地親了一口，小凜的臉頓時紅了大半。

    「姐——」

    「哈哈——」

    「你們兩個啊。」看着這對姐弟，母親笑着說，「別鬧了，趕緊坐下來好好吃飯。」

    「嗯！」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上次團聚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滿嘴熟悉的味道，溫馨的話語……飯沒吃幾口，季雪馨手環上的燈又閃個不停。

    「老姐你還真忙啊……」弟弟不滿地嘟噥了一句。

    季雪馨剛一打開通話頁面，佳娜那毛毛糙糙的聲音便蹦了出來：「舒衍把我們所有人都拉黑了！」

    季雪馨頓時一愣：「什麼？！」

    「我現在跟蘭樰一起在軟件研究院，蘭樰入侵了舒衍的個人終端，發現咱們艦上的所有人都被她給拉進了黑名單，連艦長也不例外！」

    聽她這樣說，季雪馨不由得哀嚎一聲，再也沒有心情吃飯了。

    之前在德卡一起作戰的時候，她只是感覺舒衍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沒想到一回國，本性就暴露無遺……佳娜又嚷嚷了幾句，在季雪馨的好言安慰下結束了通話，可是眼前這頓飯，已經被攪和得沒有任何胃口。

    「又是人事管理方面的麻煩事？」父親笑着問。

    「這回這個比蘭樰還要麻煩……」季雪馨鬱悶地嘟噥着，「蘭樰的事情艦長一個人就搞定了，可是舒衍……怎麼說她呢……算不上恃才傲物，可是始終不拿我們當自己人……」

    父親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們飛船既然能留住像蘭樰這樣的，理應該也能留得住她。」

    「可是是她自己提出來要走的，但是人事任免權在艦隊長手裏，現在每個崗位都缺人，我估計她的請求艦隊長是不會批准的。」季雪馨一邊說，一邊用手裏的叉子胡亂地叉着面前的蛋糕卷，「其實我最擔心的是：倘若她的調離請求艦隊長不批准，強行讓她留在曙光號上……」

    「聽你這麼一說，這丫頭也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吧？」看着季雪馨糾結的表情，父親多少有些心疼了。

    「她的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自私和蘭樰還不一樣，蘭樰能留下來是因為曙光號需要她，也離不開她，她很喜歡被周圍人需要的感覺；舒衍則是懶得理我們，和我們劃清界限，我們想了解她，可是她壓根兒就不讓……」

    「那麼，你們了解過她的職業規劃——或者說，她想要什麼樣的待遇和職位？」

    季雪馨搖搖頭——這還真的沒有向舒衍了解過……

    「我想，你們不如從這個方面下手。」說罷，父親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好了，別糾結了，好好吃飯，難得休假，不是要開開心心的麼？」

    「嗯……」

    季雪馨點點頭，終於將手中的叉子準確地叉在了蛋糕卷上面。

    第二天上午九點，曙光號全體成員在參謀總部的某家下屬醫院集合——不出預料，舒衍根本就沒來。

    「不來就不來。」蘭樰氣哼哼地說，「等休假結束了就把這個男人婆攆滾蛋！」

    沈鴿淚流滿面地扶着額頭：「她走了，誰來當偵查員……」

    蘭樰一臉輕鬆地說：「小可唄！」

    對於蘭樰的自以為是，佳娜一向是嗤之以鼻：「你以為人說調過來就調過來啊，人事變動方面的事務手續相當麻煩的，此外還有小可那個神經病老娘……」

    正說着，韓橙和茜露露走過來了，一人懷裏抱着一大捧鮮花。

    「抱歉，我們來晚了。」

    「艦長走到半說路要買花。」茜露露的六條「觸手」上還舉着好幾捧，整個人仿佛成了一個五顏六色的鮮花架子。

    蘭樰不由得嘖了一聲：「你們買花怎麼也不和我說。」

    「啊！是姚爺爺！」

    茜露露突然叫了一聲，撇下蘭樰拖着一大堆的鮮花，歡呼着噔噔噔地跑了過去，姚老爺子一手拎着一大堆點心，一手拎着自己的小孫子。

    「快，快叫阿姨好！」

    「嗚……」

    第一次見到陌生的外星人，小男孩有些怕了，連忙往爺爺的背後縮。見人都到齊，韓橙便組織大家一起進了電梯，杜夏賢的重症監護病房在十六樓，遠蕭和歐陽天的骨科病房在十樓，於是探望活動便從十樓開始。

    歐陽天恢復得比預想的要快，已經丟下拐杖在病房裏四處走動了，並且厚顏無恥地將姚老爺子帶來的點心霸佔了一大半。

    「你好好休息，大家還會過來看你的。」

    「你們就放心吧……醫生說……我過幾天就能出院了……」歐陽天嚼着雞腿，含糊不清地嘟噥着。

    見他活蹦亂跳沒有啥事，大家便陸陸續續去了隔壁遠蕭的病房。季雪馨剛一轉身，就發現人少了。

    「佳娜呢？」

    沈鴿訕笑着沖她揮揮手：「你們別管她。」

    這裏面絕對有鬼……聯想到戰場發生的事情，季雪馨將沈鴿拉到一旁，小聲問着：

    「大天和佳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嘛……」沈鴿尷尬地抓着後腦勺，「你是女兵們的頭兒，我覺得你應清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隱，佳娜不說我絕對不會問，再說你之前不是和佳娜關係比較好麼？」

    「這個……」

    沈鴿還在尷尬，好在茜露露解了圍——一人手裏發了一束鮮花，因為遠蕭床頭柜上的花瓶里根本插不下那麼多。

    「嘛……我也去看看他……」

    趁着這個機會，沈鴿連忙溜走。

    在大家探望之前，遠蕭注射了鎮定劑，整個人睡得迷迷糊糊的，韓橙也不好太打擾他，在病床邊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將遠蕭送給他的那支小巧的激光劍再次塞回到了遠蕭的枕頭底下。

    這次執行任務沒有用到，也許下次任務，遠蕭能用得到它。

    從遠蕭的病房出來，韓橙坐電梯直接上到十六樓——ICU和重症監護病房。沈鴿季雪馨他們已經先過去了，韓橙是最後一個到的，發現整個病房快被鮮花堆得滿滿當當。

    杜夏賢的妻子和女兒都在，雖然女兒只有兩歲，可是一點兒也不怕生，叔叔阿姨哥哥爺爺的叫個不停，嘴巴甜得要命，面對如此可愛的小女孩，大家自然是忘了來醫院的目的，乾脆一起——

    哄小孩。

    重症病房裏鬧騰騰的，杜夏賢愁眉不展的妻子也終於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想起齊文宇他們幾個也在這一層住着，韓橙拿着幾捧花走出病房，剛一拐彎，就看見徐楓和璃瑤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喲，你怎麼有時間過來了？」

    徐楓沖他微笑着揮揮手，璃瑤則是一貫的面無表情——雖然冷淡的神色和洛夕差不多，可是韓橙總感覺有那麼一絲異樣。

    仿佛，就像一個死氣沉沉的死人。

    「少校怎麼樣了？」他問。

    「還好吧……」徐楓聳聳肩，「命是保住了，但是脊柱的中樞神經受到損傷，秋亞珉也是……我和其他人都是骨折和皮外傷，就他們兩個傷得最重……」

    「還沒有醒麼？」韓橙抱着花束，在徐楓旁邊坐了下來。

    徐楓搖搖頭：「沒有。」

    「這個是給你們的。」韓橙將花往徐楓懷裏一遞，「ICU病房我進不去。」

    「謝謝。」

    徐楓接過花束，然後去看坐在旁邊一動不動的璃瑤：

    「能拜託你給少校他們送過去麼？」

    璃瑤沒有說話，拿起花，一聲不吭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韓橙疑惑地皺起眉頭。

    行為舉止，和洛夕太像了。

    「你別奇怪啊。」見韓橙一臉疑惑，徐楓連忙解釋，「璃瑤小時候受到一次意外，這裏傷着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腦。

    韓橙默默地想了想，沒有說話。

    「不過這次行動也多虧了她，不然偷襲計劃不會成功。」徐楓根本沒有注意到韓橙在走神，依然在自顧自地嘮叨，「總的來說，這次也算功過相抵吧……現在德卡的事務由第四和第五集團軍接手，有之前的經驗教訓在，他們應該能做得更好。」

    「嗯……」韓橙勉強拉回了自己紛亂的思緒，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們能做到的……」

    徐楓伸伸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這些對於我們來說無所謂，其實我擔心少校醒來之後怎麼辦，雖說功過相抵，可是那些八卦和嚼舌根的實在是可惡——我看你們曙光號也一樣倒霉，那個舒衍鬧着要離艦，論壇和聊天室里已經傳開了。」

    我可以說那些部長級的大人物們經常披着馬甲小號在論壇和聊天室裏面潛水麼……韓橙回憶起自己在總部信息中心遇到過的事情，卻又不由得擔心起來——

    曙光號的船員離職事件搞不好都已經被軍隊的最高領導層看到了，此外還有針對齊文宇的風涼話……韓橙在信息中心實習的時候作為總長的徐君琳曾一度動過要關掉這些該死的八卦來源地的念頭，可每到動真格的時候卻又忍住——

    因為總長大人自己都在論壇裏面掛着小號潛水……

    後來這些軍網內部的論壇和聊天室有了管理員，混亂的情況才好一些，不過這些都是韓橙離開信息中心之後的事情。

    「少校之前知道那些針對他的謠言麼？」韓橙問。

    「知道。」徐楓點點頭，「他的背景實在是太特殊了，眼紅妒忌的人自然是不少，而且他又是個自尊心比較強的傢伙。」

    說到這裏，徐楓無奈地攤攤手。

    「老爹是第二集團軍的老大，自己的師傅又是現任的參謀總長，這樣的人無論放在哪裏都是作為未來的軍隊精英培養的，好處是起點比一般人高，像他這麼年輕的校級軍官軍隊裏沒幾個，壞處便是——一旦犯了什麼錯誤也沒人敢當面指出來進行糾正，只能出問題之後放馬後炮，而且落井下石的人一大堆，壓力自然比其他人要大。」

    「希望他醒來之後，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語……」說到這裏，韓橙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軍隊本來就是一個什麼人都有的地方，也是社會的一個真實縮影，雖然有紀律約束和思想政治教育，可是這些手段沒法根治人的私心和不滿：你在台上，必然會有失敗的競爭着在台下死死盯着你。這些匿名網聊天室其實就是出氣筒，強行關閉了，反倒少了一個可以讓人發泄的渠道。

    沉默片刻之後，韓橙將手伸進口袋，摸出了齊文宇的眼鏡架——之前作戰的時候用來充當定位導航儀，現在戰鬥結束，齊文宇昏迷不醒，他也沒有機會把眼鏡親手還回去了。

    「這個本來就是少校的東西，代我還給他。」

    「沒問題。」

    接過眼鏡架，徐楓起身，沖韓橙伸出手笑着說：

    「總之，謝謝你能來看望我們，還帶了一大束的花過來。」

    「不客氣。」韓橙同樣起身，握住了他的手，「如果有我能幫得到的事情，我會盡力幫助你們。」

    「艦長，您太客氣了。」說到這裏，徐楓抓了抓後腦勺，「那麼……我就拜託你向遠蕭師兄道聲謝吧，如果不是他，秋亞珉就死了。那門主炮的重量我是清楚的，他扛着主炮把敵人轟懵了的同時也把自己的肩膀搞得粉碎性骨折……可是他一直忍着沒吭聲，作戰結束之後還在到處幫着救人……」

    「我一定會幫你轉達的。」

    「嗯，麻煩你了。」

    和徐楓告辭之後，韓橙轉身回到杜夏賢的病房，集體哄孩子的活動依然在繼續，茜露露坐在乾淨的地板上，手中熟練地編織着花環，腦袋上已經戴了一個，杜夏賢的女兒靠在她旁邊，手裏捏着兩朵蘭花，有樣學樣。在她們兩個的帶動下，就連姚老爺子也加入了編花環的隊伍……

    杜夏賢的妻子坐在病床邊，握住丈夫的手，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和季雪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在毀掉數支玫瑰之後，姚老爺子的小孫子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

    「外星人阿姨！教我教我！」

    姚老爺子一巴掌抽了上去：「你個小王八羔子，自己編！」

    小孫子一做鬼臉，順勢滾到蘭樰那裏去，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使勁兒蹭着：

    「阿姨教我！我知道阿姨最好了！」

    蘭樰頓時炸毛跳了起來：「放手啊你這條小色狼！」

    「喂，小子，只要你喊我一聲好叔叔，我就把這個給你。」

    沈鴿得意地沖小男孩揮了揮手中亂七八糟的花環，不料卻得到對方的一個白眼：

    「你編得不好看，我就要蘭樰阿姨的！」

    「餵——不帶這樣的好不好——」

    沈鴿被這個熊孩子噎了個半死，姚老爺子幾步上前，擰住了小孫子的耳朵，順手在他腦袋上啪啪抽了兩下：

    「我帶你出來逛街！不是帶你出來丟人現眼的！滾滾滾滾滾滾！給我滾回家去——」

    「哇——」

    被爺爺這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小孫子頓時仰着小臉嚎啕大哭，他這一哭不要緊，小女孩也被嚇到，加入到了屬於小孩子的那種哇哇大哭根本停不下來的大合唱中。杜夏賢的妻子連忙起身，抱起自己的女兒哄個不停，姚老爺子一臉的尷尬，剛想向她道歉，不料茜露露突然從地板上跳了起來，大喊一聲：

    「啊！夏賢哥哥醒了！」

    確切地說，是被你們幾個給吵醒的吧……

    旁觀這一切的韓橙不由得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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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註：下一章是某個土豪的海天盛筵（誤）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