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綿不斷的雷陣雨中,為期一個月的魔鬼式訓練終於捱到了盡頭,曙光號的十一個人被隨機分成了兩組,韓橙、杜夏賢、佳娜、蘭樰、姚老爺子還有茜露露一組,另一組人是沈鴿、遠蕭、季雪馨、聞小可和歐陽天。
演習區域是一望無際的原始熱帶雨林,時間為五天,規則很簡單:一共六支小隊,以哪一隊「活」下來的人最多為勝——這就意味着,每一小隊在保全自己的同時,還要想方設法在五天之內消滅其他隊伍的有生力量。
「該死,連量子通訊也被屏蔽掉了。」
杜夏賢敲了敲耳機,除了一片沙沙沙的雜音外,什麼信號也聽不見。
姚老爺子嘿嘿一笑:「屏蔽量子通訊以前是薩瓦人的專利,看來參謀總部隱藏了不少黑科技嘛。」
韓橙清點了一下所有人身上的武器裝備和食品——一半在他們這裏,一半在沈鴿那裏,要想用這點兒武器和給養在原始森林裏生存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到底是什麼?」蘭樰不耐煩地扯着脖子上的輕便電子項圈,「戴着它感覺和狗沒什麼區別。」
「你現在說的話指揮部那裏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姚老爺子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項圈,沖她嘿嘿一笑,「另外,丫頭,多說一句,除了打頭和脖子,打脖子以下的任何身體部位都是不算數的——這東西就是一個用來計分的傳感器。」
「這麼說這裏其實是有信號的了?」聽姚老爺子這麼說,杜夏賢連忙問。
「屏蔽的是我們個人終端上的信號,如果你想利用電子項圈搭建數據鏈也沒關係,前提是你得把它破解掉。」
「已經試過了,不行。」韓橙關閉了自己的個人終端,「想要破解的話需要數台超級電腦的雲計算功能,可是現在一切通訊都斷了。」
說罷,他從岩石上起身。
「和其他幾支隊伍相比我們的實力是最弱的,只能避敵鋒芒,儘量隱藏自己並保存勢力,爭取能在演習結束之前和沈鴿他們會合,最差也要保全一半的人。」
「可是現在我們連自己的方位都不清楚……」杜夏賢手涼棚,仰頭看着天,「降落地點是隨機的,又是在夜裏。」
「總之,先找水喝吧,就算是熱帶雨林,沒有水的話咱們也會渴死。」姚老爺子拍拍屁股同樣也站了起來。
韓橙帶隊,六個人在熱帶雨林中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走沒多久,茜露露居然一路小跑地竄到了隊伍前頭。
「茜露露你在幹什麼?」韓橙連忙問。
「我在找副艦長他們……」茜露露將雙手放在耳朵兩側,腦袋一會兒扭到左邊一會兒扭到右邊,六根細細的「觸手」仿佛處於失重環境下,輕飄飄地懸在半空,隨着主人的步伐輕微地顫動。
「有好多好多動物啊……」
「那個……你這東西是怎麼用的?」杜夏賢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我也說不上來……就像聽到聲音一樣……」
「不過有她在,咱們應該能很快找到鴿子他們。」佳娜快步上前,大大咧咧地攔過茜露露的肩膀,「聽說演習結束之後可以休假好幾天,我帶你逛街去怎麼樣?」
「好!」聽佳娜這樣說,茜露露頓時一臉興奮,摟住佳娜的脖子幾乎要跳了起來,「我知道佳娜最好了!」
「啊啊……我女兒什麼時候能長她們這麼大……」
看着隊伍前面兩個年輕而歡快的身影,已經身為人父的杜夏賢發出這樣的感嘆,不料這時候,走在隊伍後面的姚老爺子突然喊了一聲:
「大家,等一等!」
所有人一回頭,只見走在隊伍最後的蘭樰居然在一個樹樁上坐下來不走了。
「你又怎麼了。」看她的眼神,韓橙頓時感覺不妙。
「我累了。」蘭樰翻了翻白眼,一副「反正我就是找茬,你能把我怎麼着」的表情。
「起來。」韓橙面無表情地說,「這是命令。」
蘭樰乾脆將腦袋往旁邊一扭,哼着氣說:「人家累了休息一下不行麼?難道你想讓我累死啊。」
韓橙頓時被她噎得夠嗆。
「遵守命令,別忘了你現在是個軍人!」
「什麼軍人啊,別把我和你們放在一起相提並論。」似乎覺得還不夠,蘭樰又說了一句,「反正你們覺得我是個多餘的,老是拖後腿,乾脆啊,把我扔在這裏得了,這樣你們也省心,我也不覺得煩。」
是的,蘭樰說的沒錯,所有人都避開她不想和她一起訓練,無論是射擊、格鬥、還是軍事障礙……想到這裏,韓橙回憶起演習前的最後一次訓練——翻越軍事障礙的時候蘭樰被掛在了鋼絲網上,如果不是韓橙和杜夏賢,這丫頭興許會永遠在網上倒掛下去……因為她的拖累,整個團隊的加訓不知搞過多少回,可是就算愛琳教官親自上陣訓斥,蘭樰依舊是油鹽不進,我行我素。
搞到最後,所謂的團隊合作訓練一點兒作用也沒有,該拖後腿的拖後腿,刺兒頭依然是刺兒頭。
一股懊喪的情緒從韓橙的心底油然而生,他抬起手,對準蘭樰的臉狠狠扇了下去。
啪——
「你居然敢打我?!」
蘭樰捂着臉跳了起來,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如果不是姚老爺子拉着,她幾乎要撲上去和韓橙拼命。
「連我爸爸都沒打過我!」
韓橙頓時愣了——爸爸?蘭樰不是孤兒麼?
「估計是監護人吧……」杜夏賢在一旁小聲地說。
姚老爺子也是無奈:「丫頭,你省省吧!現在可是演習!大吼大叫會把敵人引過來的!」
「我偏要喊!看你們能把我怎麼着!」蘭樰居然變本加厲,嗓門又大了幾分,「有本事你開槍打我啊!你和遠蕭不是一直想把我殺了嗎?!」
「如果你真覺得自己多餘,我現在就讓你出局。」
韓橙冷着臉,迅速抬起手中的槍,用槍口抵住了蘭樰脖子上的傳感器。
「艦長……」不僅僅是茜露露,其他幾個人也被韓橙的舉動嚇住了。
「你出局,我們還有獲勝的可能,而你,就憑你訓練時的表現,一輩子再也別想駕駛曙光4號,甚至也別想留在研究院。」頓了頓,韓橙繼續用冷峻的口吻說,「不光是我,我們所有人都不合格,但是我們會拼盡全力去接近這艘飛船,去爭取可以駕駛它的機會。現在我命令你給我一個答覆——出局,還是和團隊一起留下來。」
周圍,悶熱而潮濕的空氣仿佛堵在了一起,陰影下的蟲子煩躁地叫個不停,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野獸的吼叫。蘭樰的腦袋依然僵硬着,既沒有點頭也無法搖頭;作為艦長,韓橙幾乎從來沒有發過火,可是這一次,他徹底憤怒了,其他人面對發怒的艦長,誰也不敢上前去勸,只能在原地干站着。
突然,茜露露興奮地叫了一聲,打破了沉悶壓抑的僵局。
「茜露露?」佳娜伸手去拉,可是沒拉住她。
「副艦長他們,在那邊!」
茜露露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拐了一個彎,突然尖叫一聲不見了蹤影。
「茜露露!」
大家連忙丟下蘭樰的事情,跑過去一看,只見茜露露四腳朝天地跌到了一個大坑裏,大坑底部佈滿了樹葉和藤蔓,周圍還有一圈奇怪的東西。
「你別動,我們這就下來。」
「艦長,我沒事!」
茜露露自己從坑底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好在大坑並不深,坑裏也沒有積水只有一層厚厚的樹葉。韓橙和杜夏賢扯着坑邊的藤蔓下到了坑底,才發現除了茜露露外,大坑的周圍圍繞着一圈褐色的蛋狀物,足有一人多高。
「這是什麼?」出於好奇,杜夏賢伸手敲了敲其中的一隻,「雞蛋?」
「你家的雞蛋長那麼大。」姚老爺子站在坑邊四下觀望,雙手緊張地握着槍,槍口下垂,手指撘在扳機上。
「我們趕緊走,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等姚老爺子把話說完,茜露露的表情突然變了,飛快地閃到了韓橙背後:
「那邊有個東西,很大……」
「什麼?」
就在韓橙發問的時候,本來等在上面的佳娜和蘭樰尖叫着,一臉驚恐地從樹林後面沖了過來,身後追着一隻有着鱷魚腦袋,身體卻像蛇一樣的怪獸,足有一米多粗,身體兩側還有兩排如同蜈蚣腿一般鋒利的爪子……直到這時,韓橙才明白這樣一件事——
我們原來在它的巢穴里!
一手拉着茜露露,韓橙拔腿就跑,杜夏賢也是,本來守在坑邊的姚老爺子也被憤怒的怪獸掃到了坑裏。
「我勒個去——」杜夏賢轉身,舉起了槍,「尼瑪這到底是什麼啊!」
「怪物啊——」
另一邊,傳來佳娜的叫喚。也許是因為叫聲的吸引,怪物丟下姚老爺子,轉身向佳娜和蘭樰那邊撲去。
「該死——」
「不許開槍!」
頭頂,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緊接着一個黑色的身影凌空滑過,拖曳着藍色激光的軌跡。手起劍落,血如同雨點一般噴灑得到處都是,怪物的腦袋和身體在眨眼之間就分了家,轟然倒地,整個過程不到三秒鐘。
韓橙不由得大叫一聲:「遠蕭!」
「果然是你們幾個。」遠蕭一手拎着藍色的激光劍,用另外一隻手抹去一頭一臉的血。
「艦長!」
「艦長!」
「艦長!」
沈鴿歐陽天聞小可他們幾個也從樹林後面沖了出來。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韓橙問
「因為某個人的大呼小叫方圓好幾公里都能聽到。」遠蕭看了一眼還在樹下瑟瑟發抖、渾身是血的蘭樰,然後從怪物的屍體上跳了下來,「知道為什麼玄星的很多地方一直沒有開發麼?就因為有這些東西,每年都要清理掉不少。」
一邊說,他一邊從靴子裏抽出匕首,熟練地將怪物身上的肉一條一條地割了下來:
「雖然是變異了,不過嘛,烤着吃也是可以的。」
「……」
「……」
「……」
「……」
看到遠蕭正在自顧自地割怪物的肉,在場所有人都傻了,一直愣了大半天,聞小可才哆嗦着問:
「這傢伙是怪物獵人麼……」
沈鴿不由得吐槽:「這傢伙本來就是怪物好不好……」
「好好好,既然大家都沒事就好。」姚老爺子也從地上爬起,雖然沒有受傷但同樣淋了一身的怪物血,「咱們得趕緊走,鬧出這麼大動靜,其他人早就過來了,還有,得趕緊找個地方洗澡,這一身血可招蟲子了!」
在姚老爺子的連聲催促下,韓橙只得匆匆清點了一下人數,然後帶着隊伍迅速逃離「案發現場」。因為有好幾個人被從天而降的血雨從頭澆到腳,很快便有「敵人」順着血跡追蹤過來,遠蕭在半路上埋了地雷,設了好幾個陷阱,可是對方沒有上鈎。終於在臨近黃昏時分,天降大雨,沖淡了血跡,也把所有人淋成了落湯雞。
「能甩掉麼?」負責殿後的沈鴿焦急地回頭望去,卻收到了負責側翼掩護的遠蕭停止前進的手勢。
「怎麼了?」
「茜露露發現了什麼東西。」前方,傳來韓橙的聲音。
隊伍停止前進了片刻,繼續向密林深處摸去,此時,天已經黑了,大雨又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隊伍在跨過一條水流湍急的小河溝之後,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前停了下來。
一道閃電划過天空,直到這時,大家才看清楚,那不是什麼岩石,是一艘巨大飛船的部分殘骸。
是茜露露領着大家找到了這個地方,但是韓橙並沒有命令大家馬上進去躲雨,而是摸從自己隨身攜帶的眼鏡,戴在鼻樑上,調出偵查掃描程序。
「沒有輻射,沒有其他生命體活動,可以進去。」
直到這時,隊員們才一窩蜂地衝到了飛船殘骸的下面。飛船殘骸雖然看上去挺大,但是能遮擋暴雨的空間有限,大家只能勉強擠在一起。
「這是帝國製造的東西,列維坦級飛船。」姚老爺子伸手敲了敲頭頂,「想必是當年戰爭的時候留下來的,從形狀上看應該是飛船底部的前裝甲。」
歐陽天同樣伸手敲了敲,「這只是前裝甲?感覺比我們飛船上的大啊。」
「帝國造東西都喜歡往大的造,咱們的大型飛船隻相當於他們中小型的,但是小有小的好處,靈活,引力小,飛得快。」說到這裏,姚老爺子咂了咂嘴,「我餓了,咱們這裏有啥吃的?」
「我這裏有兩根能量棒。」季雪馨翻了翻胸前的口袋。
「我這裏還有一袋壓縮餅乾。」
「已經沒有了,那麼點兒東西一上午早就吃完了。」
「我說你們幾個啊——」遠蕭長嘆一聲,揉了揉眉心,「節約食品,野外生存課上沒教過你們嗎?還剩下四天你們怎麼熬啊!」
幾個新兵頓時不說話了。
「還有您老人家。」遠蕭去看姚老爺子,「您難道不會也和他們幾個一樣——」
「吃了就是吃了,你能把我怎麼樣!」姚老爺子氣鼓鼓地叉起腰,理直氣壯地回瞪了過去,「明明說好了這次演習里沒我的,結果導演部的那幫王八蛋又把我給算上了!我一個月八千塊錢的退休金,還不夠我幾個小孫子的奶粉錢——」
「您老就別抱怨了!」杜夏賢扶着太陽穴同樣大聲嚷嚷着,「我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到五千,在首都養房養閨女根本養不起,如果不是為了能多賺一點我也不會回部隊折騰這些事兒,話又說回來——咱們艦長呢?茜露露呢?」
姚老爺子瞪了一眼遠蕭:「你怎麼不跟着?萬一出了什麼事——」
「老大,我負責的人是她好不好!」遠蕭一指旁邊的蘭樰,「還有,我們討論的是節約食品問題,討論一個月能拿多少工資有意義麼?」
「一看你小子就沒有成家立業,吃穿用度哪一項不需要錢了?」
聽姚老爺子這樣說,遠蕭不由得哀嚎一聲,再次拍腦門。
「總感覺他們三個老傢伙和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裏……」聞小可縮縮脖子,吐槽一句。
其實韓橙帶着茜露露並沒有走遠,而是趁着雨勢減小的時候,爬到了飛船殘骸的上面。
「一……二……三……有七組人在休息……」
茜露露那六根觸手一般的髮絲在雨中輕輕飛舞,似乎為了確定一下,她又數了一邊。
「沒錯,艦長,是七組人。」
「餵——艦長——」沈鴿在下面叫喚,「你們沒事吧!」
「沒事,你們誰來接茜露露下去。」
因為飛船殘骸頂部很滑,茜露露是被身材最高的杜夏賢抱下來的,然後是韓橙。當回到躲雨的地方時雨幾乎已經停了,擠在一起的隊員們連忙出來活動一下身體,有的用淨水過濾器將雨窪里的水倒入自己的便攜式水壺中。
韓橙將茜露露的發現和大家說了一下,議論了半天,遠蕭猜測多出的第七小隊扮演的是戰場第三方的角色。
「說白了就是專門背後捅刀子,坐收漁利的。」
「可是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沈鴿嚷嚷着。
杜夏賢抱起胳膊:「我早就說過,和劇本上一樣就不叫軍隊了。」
「可是你想過這樣一個問題沒有?」姚老爺子捻着下巴上的胡茬,「所有參演小隊都是拆開了隨機投放的,萬一兩堆人是一堆也是有可能的。」
「你太小瞧他們了。」遠蕭說,「這些人可不是訓練營里的那些新兵,而是從一線部隊下來的,在其他地方訓練完了然後拉到這裏演習,在陌生環境下和分散的隊友會合簡直是小菜一碟。」
聞小可哀嚎一聲:「這麼說……還是咱們最弱……」
「起碼現在咱們是安全的。」遠蕭一邊說,一邊將自己槍上的電池拆了下來,「天已經黑了,而且雨水隨時會有,何況雨林中還有各種怪獸出沒——別說是人,就是怪獸也不敢輕舉妄動。」
一邊說,他一邊將之前從怪物身上割下的肉條纏繞在了電池上,擰開電池底部的旋鈕將熱量調到最大。看他這樣做,沈鴿再次無語:
「原來這樣也可以……」
「壓縮餅乾和能量條也給我省着點兒,不到最後的決戰時刻不許吃。」說罷,遠蕭將血淋淋的**遞給聞小可,「要吃麼?」
聞小可連連搖頭。
「不吃的話會餓死的。」
聞小可沒轍,只得乖乖接過遠蕭遞過來的肉,因為沒啥吃的,沈鴿也將自己槍上的電池遞了過去。韓橙趁着雨停的機會偵查完周圍環境回來,看到的是自己的隊員們正在一起吃「烤肉」,包括蘭樰在內。
「雖然味道怪怪的,但畢竟是肉啊!」
韓橙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沈鴿好心遞來的「烤肉」,一口咬下去,一股說不上來的腥味瀰漫在嘴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起碼,這是肉,可以補充蛋白質。
吃完了叢林晚餐,韓橙佈置了一下警戒崗哨:除了姚老爺子和茜露露,另外九人三個人一組,每組站崗放哨一小時,輪流休息。在站崗之前韓橙清點了一下隊伍的裝備:除了人手一支的槍和匕首,還有一支火箭筒,六發炮彈,一副消音器,一件光學迷彩斗篷,激光劍是遠蕭的,無論是槍還是火箭筒,上面都沒有裝夜視儀,徐部長送給韓橙的那副眼鏡雖然可以掃描紅外線但是距離有限,而且沒有聯網;除此之外還有三盒壓縮餅乾,五條穀物能量棒,遠蕭從怪物身上割下來的肉一頓就吃完了,要想在熱帶雨林里活命估計明天還得去打怪獸……
雖然參加演習的每個小隊人數不一樣,水平不一樣,但裝備是一樣的,沒有夜視儀,其他輔助偵查設備也很少,要想在夜晚中的熱帶雨林中行動將非常困難,就算是其他幾支由一線部隊組成的小分隊,在缺少裝備的情況下在熱帶雨林中打夜戰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警戒的哨位韓橙沒敢放多遠,就在距離飛船廢墟不到二百米的地方來回迂迴;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沈鴿帶着季雪馨和杜夏賢來換崗,韓橙和聞小可歐陽天回去休息。
「真困啊……」沈鴿連連打着哈欠,因為連日暴雨,雨林里沒有一處地方是乾的,包括廢墟下面那一小塊躲雨的地方,所謂的休息只不過是在泥濘的地上蜷腿坐着,即便是這樣,還有各種惱人的小蟲子爬到身上……
「還剩下四天,這可怎麼熬啊……」
一跺腳,幾條試圖往沈鴿腿上爬的螞蟥被抖落到了泥水裏,似乎覺得不解氣,沈鴿又一連跺了好幾腳,突然,他聽到前方的樹叢後面傳來幾聲沙沙的輕響,似乎是人走路發出的聲音。
按照站崗之前的約定,沈鴿學了一聲鳥叫——左邊五十米開外的地方是一聲,那是季雪馨的位置,緊接着又是一聲。
看來,樹叢後面的人不是自己人。
又學了兩聲鳥叫,沈鴿彎下身子輕手輕腳地隱蔽起來,樹叢後面的沙沙聲漸漸逼近,黑夜中,隱約能看到一個人影。估摸着季雪馨和杜夏賢往他這裏靠近了,沈鴿大喝一聲跳了起來,一把將那個人撲倒在了地上。
「啊——」
伴隨着一聲熟悉的尖叫,沈鴿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兒——而且……胳膊肘壓住的地方軟軟的,彈彈的,貌似是女生的……
「敵襲?」
杜夏賢舉着槍第一個趕到,然後是季雪馨。
「什麼敵襲啊!是喬萬妍!」沈鴿大叫着,連忙從女生的身上彈了起來。
「喬萬妍?!」季雪馨先是一愣,然後打開了個人終端上的小燈,「怎麼會是你啊!」
沈鴿連忙將她從泥水裏拉了起來,在微弱的燈光下,喬萬妍的臉顯得蒼白而無力:
「我……我們隊長……」
這場騷動也把休息的人驚動了,韓橙帶人趕了過來,二話不說把喬萬妍捆了個結實。
「其他人呢?」韓橙用審訊的語氣問。
「不知道。」喬萬妍搖搖頭,「我們隊長讓我一個人出來偵查。」
「你們隊長是誰?」
「齊文宇。」
聽到這個名字,韓橙愣了一下,但是沒有做聲,而是命人將喬萬妍捆在了遠處的一棵樹上,並派了兩個人看着她。
「你想怎麼辦?」遠蕭問,「把她打死可是算成績的。」
「我想把喬萬妍放回去。」沉默許久之後,韓橙說。
「放回去?」
「不僅僅把她放回去,而且我想同齊文宇率領的小隊結盟。」
聽韓橙這樣說,遠蕭焦躁地抓了抓頭髮:「你這樣很冒險,萬一他們在背後捅我們一刀呢?要知道他師傅就是一個背後捅刀子的高手。」
「在其他幾支小隊被消滅之前,齊文宇暫時不會捅我們。」
對於自己艦長大膽冒險的決定,沈鴿倒是習以為常:「可能有一點遠蕭你不明白:我們和齊文宇都是第三集團軍的,這次演習的目的是評判曙光4號——啊不是曙光3號的最終歸屬,集團軍領導的意思是一定要把曙光號留在集團軍內,要不然也不會派齊文宇過來。」
聽長官這樣分析,歐陽天不由得喪氣地哼了哼:「肯定是料到咱們贏不了……這傢伙的師傅就是現任的參謀總長,徒弟自然也差不到哪兒去……」
「說什麼喪氣的話。」沈鴿拍打着歐陽天的肩膀,「齊文宇的小隊是很強悍,可是咱們這裏也有特殊戰的遠蕭和人形自走式偵查雷達茜露露——」
「茜露露不是雷達!」茜露露鼓着腮幫抗議道。
「嘛,我只是打個比方……」
因為綁得比較遠,韓橙那邊的會議討論喬萬妍一點兒聽不見,韓橙用她的個人終端錄了一段話讓她捎給齊文宇,然後就放她走了。第二天,在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那個怪物巢穴附近,韓橙和沈鴿如願以償地見到了齊文宇。
幾天不見,他還是老樣子——外表是略帶吐槽屬性的文藝男青年,骨子裏到底有多黑也許只有天知道。
「原來這東西是你們弄死的。」看着坑裏橫躺着的腐爛屍體,齊文宇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沈鴿同樣反唇相譏:「原來是你們一直跟蹤尾隨着我們。」
「誰讓你們行進途中留下的各種痕跡太明顯了。」齊文宇聳聳肩膀,「我只能先派人去摸摸底。」
「摸底?我看送人頭還差不多。假如我們不是和喬萬妍之前認識,換成其他小隊她早就出局了。」
聽沈鴿這樣說,齊文宇不由得哼笑一聲:「出局?我就是讓她先出局,讓她在上戰場之前先學會做人。」
「你也忒狠了……」
「抱歉,我們第九艦隊不需要廢物。」說到這裏,齊文宇深呼吸一口氣,「好吧,你們的意思我明白:我們這兩個小隊必須有一隊一定要贏。」
「沒錯。」韓橙說,「如果輸了,曙光號就無法繼續留在第三集團軍。」
喬文宇挑了挑眉毛:「可是你想過沒有?假如到了演習最後一天,只剩下你和我的隊伍,會怎樣?」
「到了演習最後階段,我會向你們開槍。」韓橙不動聲色地回答。
「我們也是。」說到這裏,齊文宇拍了拍雙手,「既然話都已經說開了,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秋亞珉,出來吧。」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兵揭開了身上的光學迷彩斗篷,從齊文宇身後不遠處的地方站了起來,手裏拿着一把型號相同的槍。
「這位是我們隊的副隊長。」
秋亞珉只是向韓橙和沈鴿點點頭,並沒有說話,齊文宇接着說:
「你們小隊的情況我多少清楚一些:有特殊戰的遠蕭,還有一個擁有特殊精神能力的外星人,下一步的作戰計劃我是這樣想的:你們負責發現敵人,我們負責殲滅,時間是三天,到了第四天凌晨一點協議自動終止。」
「成交。」韓橙明白,他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
齊文宇埋伏在周圍的人撤遠了,韓橙和沈鴿平安地回到了飛船廢墟那裏,趕在雷雨到來之前迅速轉移,還是茜露露帶隊——作戰計劃已經制定,接下來就是付諸實踐。
「我又失誤了……」
走着走着,韓橙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沈鴿在一旁問。
「我不清楚齊文宇那一隊到底有多少人,他卻知道我們所有人的底細……」說到這裏,韓橙不自覺地捂住了嘴巴。
沈鴿不由得哀嚎一聲:「這下可慘了……」
「等等——」
「什麼?」
「如果我是齊文宇,我會首先會幹掉遠蕭和茜露露……」
說到這裏,韓橙的眼神不知不覺變得陰暗起來:
那麼,就讓他幹掉好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演習可謂順風順水——人形自走式雷達茜露露負責發現目標,其他人負責佯攻,齊文宇的小隊負責埋伏,趁火打劫……雨林中的小股部隊作戰來得快去得也快,神秘的第七小隊就算是出現,也是一眨眼,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原始森林深處。雖然沒法獲得第七小隊的作戰情報,但是齊文宇的手段韓橙卻了解了不少:發現目標迅速解決,解決完畢迅速撤離,迅速果斷從不拖泥帶水。
這種人不是戰友而是對手,的確讓人頭疼。而且每次參戰的人數不一樣,一直到演習第四天下午韓橙也沒搞清楚齊文宇小隊的確切人數,因為他們的移動速度非常快,茜露露也被搞了個暈頭轉向。眼看時間一點點逼近演習第五天,韓橙不得不考慮如何應對這個難纏的對手。
因為之前的幾次戰鬥,子彈只剩下一半,也沒有任何補給;似乎是出於某種默契,參演的隊伍幾乎沒有人使用火箭筒——被對手打死是小事,一旦演習彈爆炸的聲音把其他隊伍引來,那就是讓別的隊伍坐收漁利的事情。
「這麼說你是想拉齊文宇墊背?」
「沒錯。」韓橙看着自己終端上這幾天的作戰總結,「前幾天的幾次戰鬥,雖然第七小隊向戰鬥區域接近,但是槍聲一停他們馬上撤了。另外幾支小隊雖然有人出局,可是隊伍的核心成員還在,齊文宇並沒有把他們徹底消滅乾淨,估計也是留了後手,想在第五天扮演坐收漁利的角色——因為在演習區域內,除了我們和第七小隊,沒有減員的就是他們了。」
沈鴿抓了抓後腦勺:「他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讓喬萬妍出局的麼?」
「也只是嘴上說,演習勝利的條件是看哪一隊活下來的人最多,為了這個,他不會殺自己人。」說罷,韓橙關閉了終端,抬頭望了一眼陰晴不定的天空,「我猜想,他會用火箭彈攻擊我們,利用炮彈爆炸的聲音將其他小隊引來,然後從交火狀態迅速抽身,讓我們成為魚餌,我們人數最多,而且是所有小隊中戰鬥力最弱的。」
「我再補充一點。」靠在旁邊樹上的遠蕭舉手,「他們手上的炮彈和子彈比我們的多——咱們打完就跑什麼也不管,他們可是把人『打死』之後還把裝備搶了個精光。」
「沒辦法,誰讓咱們的戰鬥力不如他們。」沈鴿嘟噥着,將雙手背在腦袋後面,「人家隊伍里各個都是神槍手,咱們呢?」
姚老爺子抱着胳膊在一旁嚷嚷:「你們幾個小年輕就不能說點兒令人高興的事情麼?咱們的水平是不如他們,可是士氣一定要比對手強!你看我都快八十了還跟你們在樹林子裏轉悠,抱怨過一句麼?軍人,要是沒了士氣,和病貓差不多!」
「您老不是才七十二麼……」
「總有一天會到八十歲的!」
姚老爺子還在喋喋不休,韓橙站了起來,命令大家集合。
「距離演習結束還剩下32小時,我想這次演習的重要性大家心裏都清楚——勝了,所有人繼續駕駛曙光號,輸了,團隊成員就此解散,曙光號交給其他團隊來駕駛。」頓了頓,韓橙繼續用冷峻的語氣說,「接下來的作戰計劃及其冒險,每個人必須服從命令,清楚自己的任務,我不希望看到再出現任何差池。」
沒有人說話,就連蘭樰這個刺兒頭也乖乖保持沉默。韓橙命令所有人將隨身攜帶的裝備全部上交,然後由自己統一分配。
「兩人一個戰鬥小組,遠蕭和聞小可,杜夏賢和茜露露,沈鴿和季雪馨,歐陽天和佳娜,蘭樰和姚老爺子。前兩組負責隱蔽狙擊,後三組和我負責從正面和側翼攻擊。」
「艦長,你打算先對齊文宇下手?」歐陽天吃驚地問,「可是——」
他看了一眼佳娜。
「這樣分組是為什麼?」
姚老爺子甩他一眼刀:「這叫戰鬥力搭配,你小子懂什麼!」
「接下來分配武器,沈鴿,你們幾個幫我一下。」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沈鴿走上前,一臉疑惑地問,「這樣冒險行動……你是想讓所有人一起去送死麼?」
「那麼,你幫我想一個好辦法。」韓橙只顧往彈匣里填子彈,頭也不抬地說。
「韓橙的判斷沒有錯。」遠蕭走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光學迷彩斗篷,「把消音器和光學迷彩給杜夏賢,這些我用不着。」
杜夏賢被他嚇了一跳:「給我幹什麼?」
「因為你也是狙擊手,而且還要保護茜露露。」
「我明白了。」杜夏賢很快恢復平靜,接過遠蕭遞來的斗篷。他的身材比較高,光學迷彩斗篷勉勉強強能把他整個身體罩住。
「茜露露你過來。」他沖外星少女揮揮手,茜露露顛顛地跑了過來。
「什麼事?」
「嘛……勉勉強強……」杜夏賢掀起斗篷,試圖罩住身材嬌小的茜露露。韓橙將消音器擰上槍口,然後把槍交給了他。
「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
「不用交代,這些我都明白。」杜夏賢接過槍,一臉平靜地說。
「不到最後時刻不要出手,到了那一刻,只要不是我們小隊的人,一律開槍。」
「明白。」
和杜夏賢交代完,韓橙轉而又去看茜露露。
「茜露露,你來當他的觀察手,能做到麼?」
「能!」茜露露用力地點點頭。
韓橙剛把杜夏賢小組的任務分配完畢,遠蕭就拉着聞小可找了過來。
「說吧,你把這小子分給我是為了什麼?」
「讓他當你的觀察手。」韓橙起身,從口袋裏摸出那副眼鏡。
「這個給你。」
「我我我我我……」面對艦長遞來的眼鏡,聞小可頓時顯得手足無措。看着他驚恐萬分的樣子,遠蕭不由得嘖了一聲:
「你明知道我最有可能被敵人集火。」
「聞小可是領航員,距離感和偵查參數的運算比較強。而且你不是一個輕易就會『死掉』的人,他在你的身邊反倒安全些。」
「好吧……」遠蕭無奈地聳聳肩膀,「都說你是一個頭腦冷靜的瘋子,今天我可算是領教到了。」
武器裝備和食品分配完畢,韓橙就帶着小隊上路了,也許是預感到他會提前攻擊,齊文宇的小隊同樣移動得非常迅速。兩支隊伍在密林中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一直拖到天黑韓橙也沒法動手。
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和齊文宇約定的協議作廢時間早已過去,如果不是這場雨,韓橙甚至有了冒險夜戰的想法。第二天清晨,雨還在下,韓橙繼續在林中追蹤自己的對手,可是負責偵查的茜露露卻打着手勢說,齊文宇的人停止前進了。
「有埋伏,絕逼有埋伏。」沈鴿嘟噥着,和季雪馨一起隱蔽起來。
「先用實彈,激光留在最後——都給我省着點用,不然電用完的話沒地方充。」
頭頂,傳來遠蕭的聲音——他居然拎着聞小可爬到高高的樹上去了。
你還說我是瘋子,你的那個位置太容易暴露了!韓橙抬頭看着遠蕭,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遠蕭知道自己是敵人最大的目標,故意暴露自己,也為其他人創造了擊斃敵人的機會。
「有熱源!是火箭彈!」
聞小可在樹上大叫,下一秒一陣破空之聲從雨林深處穿來。緊接着,是數枚演習彈砸在周圍,紛紛爆炸,好在遠蕭眼疾手快,拎着聞小可從樹上跳了下來。
「散開!注意隱蔽!」
韓橙大叫着,第一波演習彈剛剛爆炸完,下一波又飛到了他們頭頂上。齊文宇似乎算準了他們的大致方位,炮彈的落點剛好截住了他們的退路,轟得所有人抬不起頭。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他們哪兒來的那麼多演習彈!」
「都說了是從別的隊那裏繳獲的!」
「太不要臉了!」
「要臉就不是齊文宇了!」
沈鴿,陣亡。
看着個人終端上顯示的信息,韓橙的心情頓時跌到谷底,現在他唯一期望的就是,那支神秘的第七小隊能出其不意地殺出來,打亂整個戰場的節奏。
他不想失敗,因為,他已經失敗過一次。
炮彈爆炸的聲音結束了,韓橙知道,序幕已經過去,接下來才是戰爭真正的面目:
槍戰,以及短兵相接的白刃戰。
在戰場環境極端不利的條件下,死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是堅持戰鬥下去,還是失敗潰退,就成為考驗敵我雙方的標準,也是意志的比拼。
韓橙深呼吸一口氣,他回憶起,演習的規則是哪一隊倖存下來的人多的獲勝。
不死的話,就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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