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歡呼平息,向小強微笑地指了指艙門,立刻有兩人跑過去把它拉上。
艙內又恢復了安靜。
向小強問兩個機槍手:
「打掉了多少子彈?」
供彈手也很興奮,他撩起剩下的一截短短的彈鏈,簡單打量了一下,回答道:
「報告隊長,打掉了八十多發,還剩不到二十發。」
只打了兩個長點射,幾秒鐘打出了八十多發,這種槍的驚人射速由此可見。
「很好!」向小強微笑誇獎道,「弟兄們,大家忘了為兩個機槍手兄弟歡呼兩聲了!」
頓時,艙內又是一陣歡呼聲,兩個機槍手的肩膀挨了若干下重重的巴掌。
……
向小強指揮他們把「啄木鳥」和子彈裝回去,然後一屁股坐到座位上,靠着艙壁,長出一口氣,抹了一把汗水。
他盯着對過舷窗外黑乎乎的夜空,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頓時驚出一身汗來。他拍拍腦袋,來不及多想,轉頭對弟兄們說道:
「你們說,要是清虜的飛機飛到小日本的地盤上,小日本會打嗎?」
那個東廠的成員杜子騰說道:
「那肯定不會。他們兩家是同盟關係,就跟我們和英國一樣。最多讓他們離開,要是沒有油了,還會讓他們落下加油。」
向小強接着引道:
「那個日本飛行員明顯不懂中國話,怎麼就知道我們是大明的飛機,不是清朝的飛機?」
「看到飛機上的標誌了唄。」
「什麼標誌?」
「那還用問,朱雀徽號,咱們大明女皇的……」
說到這,杜子騰猛然把嘴閉上了,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看左右的臉,頓時,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亂鬨鬨一同嚷:
「是啊,我們飛機上的朱雀徽號!」
「他肯定看見了!」
「對呀,他明明看到朱雀徽號了還打!」
「小日本想幹什麼?」
……
向小強點點頭:
「不錯,我說剛才那個日本飛行員第一次貼近我們的時候,脖子伸得那麼長,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然後趕緊報告什麼呢!他那時候就知道我們這是大明女皇座機了!你們說說,小日本是怎麼打算的?」
眾人一怔,馬上七嘴八舌地分析起來。最後集中在了一個明顯的可能性上:
日本飛行員在驅逐侵入領空的飛機時,發現這是明朝女皇的座機,於是馬上報告上級。日本雖與清朝是同盟關係,但和明朝表面上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於是他們就把這架飛機往清朝這邊趕,讓清朝把它擊落。
杜子騰分析得還深一些。自從日本打贏日清戰爭,從清朝那裏弄到一億兩賠款後,軍力、野心都大大膨脹,一直都對東亞大陸領土垂涎欲滴。但無論明清哪一邊,它現在對付起來都夠嗆,所以這幾十年一直支持清朝,不斷慫恿清朝入侵南明,試圖挑起兩邊的戰爭,它好趁火打劫。也許是明清兩邊都看透了日本這種心思,也許是運氣,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自從甲午後的那一次小規模江淮戰爭之後,幾十年明清之間就沒再打過仗。
這次小日本的用心很明顯,不惜撕破臉皮,也要把明朝的女皇座機趕到清朝那裏,讓明朝女皇或被擊斃,或被生俘,不管怎樣,這件事都夠明清兩邊打一場的了。
很明顯,日本人是認為明朝女皇就在飛機里的。去幹什麼呢?很顯然,是去秘密視察東江艦隊。
……
向小強點點頭,對他的這番分析很滿意。
不過有個問題,從日本飛行員發現朱雀徽號,到這邊收到日方的轉向命令,中間不過十幾分鐘。這麼短的時間,他們怎麼做的了這麼大的決定?
向小強望向手下,他們中間有幾個臉上呈現疑惑,大概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手下們都解答不了,只有向小強明白。他知道,這麼短的時間,駐朝鮮的日軍來不及向國內報告。倉促間作決定、下命令的,可能就是某個參謀,某個大佐,甚至只是中佐。
這件事,不能用明朝的思維去套,也不能用清朝的思維去套,甚至不能用英、法、美、俄、德……等其他正常國家的思維去套。
正常國家遇到這種事,肯定是先讓飛機降落,控制住了,然後再向國內報告,然後是內閣、或政府高層緊急開會,沒有十幾個小時,研究不出方案來。
但日本是個不正常的國家,要用不正常的方式來考慮。
向小強從後世來,他縱觀過整個二戰,整個太平洋戰爭,看過大量的解密資料和軍史學家分析。他比這時候的其他人更知道日本陸軍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日本陸軍有「下克上」的傳統。他們的中下級軍官(即將級以下)習慣於自作主張,自行其是,特別喜歡瞞着高層自己做決定。外人可能會很奇怪,這和日軍一貫的高度服從性太矛盾了。但日本陸軍就是這麼一個充滿矛盾的怪胎。這支軍隊在戰術上是博士生,但在戰略上是小學生。它可以打出相當漂亮的戰鬥、甚至是戰役來,但在戰略決策上,卻總是顯得很沒腦子。很多足以影響日本國運的重大決策,往往就是一幫佐級參謀瞞着政府、甚至瞞着軍部,擅自搞出來的。
比如9.18事變,就是關東軍的一幫參謀們瞞着國內搞出來的既成事實。當然這一次運氣很好,果子吃到嘴了。不過由於這一次導致的自信極度膨脹,幾年後的所謂「支那事變」,他們發現無論自己的嘴巴張得再大,也無法咬下整個「果子」。反而將日本舉國拖入了泥潭,拉開了最後「一億玉碎」的序幕。
向小強在後世看過一個笑話,抗戰重慶大轟炸時,蔣介石煩躁地說:「娘希匹的,我也給他們炸煩了,要不,就跟他們談判?可是找誰談呢?天皇不頂事,首相走馬燈似的換,連個談判的對象都沒有。」這時候,旁邊的幕僚說:「委員長,要跟日本人談判的話,就要找三個人。」蔣問:「哪三個人?」幕僚說:「大佐、中佐和少佐。」
……
向小強心裏很清楚,在這十幾分鐘裏,作下這個重大決定的,就是駐朝日軍陸軍航空兵部隊的某個大佐、中佐或少佐。
日本也和明朝一樣,不單設空軍,而是把航空力量分屬陸海軍,稱為陸軍航空兵,和海軍航空兵。平壤機場的人,正是那幫桀驁不馴、習慣「下克上」的日本陸軍中下級軍官。
要是接到報告的是個將軍,肯定就要報告國內了。但一個機場不可能有將軍。接到報告的只會是個「佐」。做這種膽大包天的決定,正是這些「佐」的風格。
但向小強不得不承認,做這個決定的那個「佐」,這次的確高明的很。如果明朝女皇座機降落在朝鮮,那對日本方面一點好處沒有,只能是個燙手山芋,連扣留都不好扣留,只能禮送出境。
如果落到清朝手裏,就有好戲看了。不管清朝現在想不想和明朝打仗,禮送明朝女皇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那麼明朝不管想不想打,遇到這種事,按照一貫的對清策略,只能是一個字,打。
日本肯定會在一旁扇風點火,儘量讓戰爭打火、打大、打全面。待雙方都打得精疲力竭時,日本養精蓄銳之師大舉出動,趁火打劫,就算吃不下整個中國,也可以與某一方簽訂城下之盟,搞到一塊垂涎已久的大陸領土。至少以清朝一貫的風格來看,肯定要拿土地換和平的。
這是向小強在杜子騰的基礎上,做的進一步分析。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日本人怎麼也不會想到,女皇座機上坐的並不是明朝女皇,而是一支全副武裝的突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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