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岳一臉疑惑地看着小男孩:「既然你是土豆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甘地土木工程可是一家正規公司,你在那邊做事,就該堂堂正正,遵紀守法。」
小男孩克里斯無奈道:「我也想在甘地土木工程打工,把掙到的錢寄給我媽媽。
但這次我和肉孜大叔坐船靠近基斯馬尤附近,忽然衝出四條大船。
這四條船一聽我們是甘地土木工程的,二話不說直接就打。
我們當時都懵了,紛紛跳海逃生。
很多人被抓住,包括肉孜大叔。
我從小水性就好,趁這些人不注意游到他們船艙下面躲了起來。
等到晚上又偷了一件救生衣棄船逃走。
我不敢在索馬里上岸,就憑藉經驗往肯尼亞的方向走。
結果因為太着急,判斷錯了方向反而越游越遠。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就算了,沒想到路無偏逢連夜雨。
我遇上了風暴,再加上海中沒有食物補給,就暈了過去。
如果不是你們救我,我現在肯定已經死了。」
聽完克里斯的訴說,杜志建的臉再一次黑下來。
他在對方頭上用力打一巴掌:「你小子知道我們救了你還恩將仇報?
別說你現在身份存疑,就算真是土豆的人,也肯定是渣滓中的渣滓。」
小男孩克斯臉一紅:「我哪知道你們是自己人?
又聽你們說自己是黑戶,還要去瓦尼爾,就以為你們想圖謀不軌。
瓦尼爾都是我的朋友親人,只要有我在,絕不允許任何壞人跨入一步。」
「喲呵,還有理了是吧?」見杜志建還想動手,張岳連忙將其拉住。
他對克里斯道:「你的話我暫時選擇相信,不過以防萬一,我不能給你鬆綁。
等什麼時候和土豆確定了你的身份,再還你自由。
沒意見吧?」
克里斯點點頭:「當然沒意見,咱們快上岸。
土豆老大會幫我證明。」
張岳卻看他一眼:「直接上岸?那岸上有肯尼亞海關的人嗎?」
克里斯一愣:「海關的人?什麼海關的人?」
「就是駐紮在海岸線的官方部隊。」張岳簡單解釋了幾句。
克里斯搖搖頭,「我不太清楚,來的時候是肉孜大叔帶着我。
我們翻過一座山,然後就看到了海,接着就上船出發了。」
「這樣啊,那整個過程中有沒有人驗證你們的身份?」
「沒有。」
張岳還在思索,櫻井美代子道:「不用問了,他們是偷渡過去的。」
張岳一愣,就聽櫻井美代子解釋:「肯尼亞和索馬里雖然是鄰國,但關係並不和睦。
除非特殊情況,肯尼亞官方是不允許國內公民私自進入索馬里的。」
張岳點點頭,他問克里斯:「你還記得自己是從哪裏出海的嗎?」
如果克里斯和那位肉孜大叔是偷渡的話,那麼在肯尼亞的海岸線上肯定有一條偷渡通道。
自己幾人想成功進入肯尼亞,這條通道目前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克里斯卻搖搖頭:「我不知道。
當時我們出發的時候是晚上,我跟在肉孜大叔身後能不跟丟就很不錯了。
如果我真認得方向,也不會在大海里九死一生。」
儘管心中已經有所猜測,張岳還是皺起眉頭。
櫻井美代子這時再次開口:「那條通道我知道在哪。」
張岳扭頭看向她,櫻井美代子道:「這條通道並不希奇,它在拉穆北邊三十公里的位置。
自從甘地土木工程公司成立之後,所有在這裏打工的肯尼亞人,走的都是這條通道。
當然這條通道有人把守,咱們想過去,需要交一些錢。」
「既然這樣,那就試試。」張岳稍微鬆了口氣。
有人收錢是好事,雖然這種生意在肯尼亞見不得光。
但越是見不得光的生意,商家的信譽反而越好。
他把船交給櫻井美代子,自己坐在一邊呆呆看着前方。
沒辦法,這幾天的變故實在太大了。
最關鍵的是,索馬里那邊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雖然張岳嘴裏嚷嚷着索馬里不安全,但他心裏很清楚,索馬里因為處於全球重要交通樞紐位置,此地的安定至關重要。
所以無論漂亮國,印度,包括歐洲那些國家,都不會允許這裏亂起來。
這也是他會陪杜志建走一趟的關鍵原因。
但從坐那艘萬噸巨輪開始到現在,已經頻頻出了好幾次事。
尤其是那艘萬噸巨輪本身以及小男孩克里斯的遭遇,張岳猜測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
索馬里一定發生了什麼。
這也是張岳迫切進入肯尼亞的重要原因。
只有在那裏,他才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確認好坐標,四人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半天就抵達預定地點。
這讓張岳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四人大概就會迷路。
現在是下午四點,張岳在船上一直等到天黑,才慢慢朝岸邊駛去。
等距離海岸線有三十米時,忽然一道強光照過來。
張岳連忙閉上眼睛,就聽岸邊有人用喇叭大聲說着什麼。
剛開始有點聽不清,不過很快張岳就分辨出對方應該是問自己的身份。
那他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克里斯突然道:「我們是甘地土木工程的人,想要過去。」
張岳一愣,這小子怎麼這麼莽撞?
對於肯尼亞人來說,索馬里的一切都充滿敵意,甘地土木工程自然也不例外。
他都已經做好了調頭逃走的準備,誰知對面道:「想過去?沒問題!一人五十美刀。」
此話一出,克里斯立刻不樂意了:「什麼五十美刀,我前兩天來的時候才二十美刀,你們分明是宰人。」
對面無奈:「那是前兩天的價格,現在加勒比出事了,自然得漲價。」
張岳立刻和櫻井美代子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對方的心思。
見克里斯還要討價還價,張岳連忙阻止他:「行了,既然對方要五十美刀,就給他們五十美刀唄!」
克里斯正想說話,對面那人哈哈笑道:「還是這位老弟明白事理。
畢竟此一時彼一時,等加勒比那邊穩定下來,自然會降到二十美刀。
當然,如果你們現在不願意過,也可以等到那個時候。」
張岳立刻大聲喊:「我們要過,稍等一下。」
他先給克里斯鬆綁,以免一會過的時候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又小聲在對方耳邊道:「一會老實一點,不要耍花招。
否則刀槍無眼,萬一傷到你就不好了。」
克里斯連忙點頭:「放心,都是自己人,我怎麼可能坑你。」
船很快靠岸,張岳這才看到,剛才喊話的是個身材瘦弱的黑人。
黑人看到張岳的黃皮膚雖然有些意外,但下一刻就恢復如常:
「你們四個人一共兩百美刀。」
張岳立刻從兜里拿出一沓錢,數了幾張塞到對方手中。
對方接過數了一遍,臉上有些狐疑,又數了一遍才確定問:「你好像給多了吧?」
張岳微微一笑:「是這樣,我想向你打聽點事,多餘的錢就算付你的信息費了。」
對面那人有些意外,要知道張岳給的可是一千美刀。
要兩百給一千,他瞬間明白,眼前這個男子絕對是個不差錢的人物。
再看對方從容鎮定的氣質,他連忙點頭哈腰道:「這位老闆,你想知道什麼直接開口就是。
只要我知道,絕不會隱瞞。」
張岳道:「剛才我聽你說加勒比那邊出事了?知道什麼事嗎?」
那人道:「還能什麼事,爭奪礦山唄!
甘地土木工程在加勒比東南部發現一個大型金礦,其總價值不低於一百億美刀。
如此龐大的財富,自然引來其他人覬覦。
而這座礦山原本就是甘地土木工程的,又怎麼可能輕易交出來?
於是大家便開始召集人,試圖通過武力解決這個問題。
現在加勒比到海岸線已經被封鎖,包括昨天的一搜萬噸巨輪也被某個勢力劫持,場面那叫一個亂。」
張岳呆呆的聽完,忍不住問:「甘地土木工程發現了金礦,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對方的聲音突然變小,「對方不僅發現了金礦,還找到一大塊狗頭金。
據說光這塊狗頭金,就價值上百萬美刀。」
對方越說越興奮,好像發現狗頭金的是他自己。
這時櫻井美代子忽然在他耳邊道:「恭喜你再次身價倍增,就算你其他東西都沒了,只憑藉這座金礦就夠你花十輩子。」
張岳愕然,這才意識到甘地土木工程是自己的,他們發現的金礦,也是自己的情況。
憑空遭了這幾天罪,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潑天的富貴。
連張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好在他反應很快,看着對面男子,張岳道:「不管加勒比那邊發現了金山還是銀山,都和我沒關係。
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進入肯尼亞。」
對面那人點點頭:「這個沒問題,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
你既然出了錢,想幹什麼是你的自由。」
說完朝身後招招手,接着一個年輕人走過來:
「這個通道最近也不太平,我讓阿桑把你們護送過去。
阿桑,一定要保證這位大老闆的安全,明白了嗎?」
叫阿桑的男子用力點點頭:「明白!」
張岳笑道:「那就太謝謝了。」
這並不是他完全相信對方,而是在這種特殊條件下,對方不管說,什麼自己都不能拒絕。
而且張岳現在有秘密武器,如果阿桑真的不懷好意,自己這邊也不是吃素的。
他扭頭看了櫻井美代子一眼,櫻井美代子朝他點點頭,又摸摸自己的腰間,示意已經準備好。
接下來張岳又和收錢的人告別,才正式進入通道。
這個通道非常長,正如克里斯所說,還要翻過一座大山。
阿桑對這裏非常熟悉,前面有什麼,需要注意哪方面的問題,他每走幾步都會做出詳細詳解。
張岳有些意外,看對方的架勢好像真是護送自己的。
等五人穿過大山,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清晨。
看着前方一望無際的村莊,以及準備離開的阿桑,張岳這才肯定對方真的是在護送自己。
見張岳疑惑,櫻井美代子開口解釋:「你不要想那麼多,其實很簡單。
肯尼亞雖然有很多有錢人,但窮人更多。
你那一千美刀,已經讓那位偷渡通道負責人做夢都能笑醒。
面對如此豪爽的金主,對方服務周到一點很正常。
張岳這才注意到面前阿桑的衣服,只見就他這身衣服破破爛爛全是補丁,明顯已經穿了很多年。
尤其是他的兩隻腳,因為走了一夜的山路,腳下的草鞋已經踩壞了。
但阿桑卻一臉笑意,仿佛把張岳安全送到目的地為最大榮耀。
想了想,他朝對方招招手,又拿出一沓美金遞過去:「給,這是你帶路的辛苦費。」
阿桑萬萬沒想到張岳會這麼說,他連忙擺手:「不用了,我們老大已經給了我五十美刀。
有了這筆錢,我可以做很多事的。」
張岳不由分說,直接把錢塞給他轉身就走。
誰知他走了兩步,忽然發現氣氛不對。
等他再次轉過身,只見阿桑正跪在地上朝他用力磕頭。
張岳連忙道:「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阿桑搖搖頭:「謝謝你,太感謝了。
實不相瞞,我媳婦生病了,急需要一筆錢救命。
等我把她救回來,一定把這錢還你。」
說完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看着對方在遠方消失的背影,張岳心情有些複雜。
因為他忽然想到一個故事。
在九十年代末,有個記者到西部山區採訪。
因為山路非常難走,他走了半個小時就走不動了。
帶路的導遊見此表示可以把他背到目的地,但需要記者支付五塊錢作為報酬。
這讓記者非常不可思議。
等導遊真把他背到目的地後,他給了對方五十塊錢。
結果那位導遊不僅嘴上不斷地說着感謝,也朝他跪了下去。
張岳一直以為,這個故事是作者瞎編出來譁眾取寵的。
沒想到自己真的碰上了。
再聯想到那位偷渡通道負責人看到那一千美刀欣喜若狂的樣子,張岳瞬間對非洲底層討生活人的經濟情況有了直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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