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輕啜一口後,眼眸微闔。
聲音裏帶着一絲慵懶與滿足,仿佛是在品味着茶香,又像是在回味着王莽的話語。
「巨君啊,你方才那番關於禮數的見解,真可謂是句句精闢,讓老夫我豁然開朗。
往後那些繁瑣複雜的祭拜大典,就交由你來處理,我這把老骨頭總算是能享受一下清淨了。」
王莽姿態更加恭敬,雙手拱起,深深一揖,言辭懇切:
「伯父謬讚了,小侄愧不敢當。
禮數,實則是內心誠摯之外在表現,需得內外兼修,方能顯其真意。
小侄定將勤勉不怠,以期日後能為伯父分憂解難。」
王鳳聽着王莽的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中閃過一抹讚許。
「唔,胸有溝壑而不自滿,此乃真正的大家之風範。」
一旁的杜欽也暗自點頭,對這個青年才俊王莽充滿了讚賞。
輕聲插話道:「王莽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不僅才華橫溢,而且謙遜有禮,將來必成大器。」
正當氣氛溫馨之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王音滿頭大汗的闖入院內,神色慌張地道:
「大哥!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怎麼還有心情在這裏閒聊品茶!」
邊說邊急步上前,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隨後一抹嘴角,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
「大事不妙了,京兆尹王章那廝,不知是吃了什麼豹子膽,竟然上書陛下,直指大哥您權傾朝野,意圖不軌,對皇上構成了威脅。
更可怕的是,陛下竟然也有所動搖。
我方才偷聽到他與陛下在長樂宮密謀,打算明日早朝便頒佈詔書,將大哥您革職查辦,甚至可能還要治您的罪!」
此言一出,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王鳳猛地睜開眼,眼神從迷離轉為銳利,直勾勾地盯着王音。
「這是真的?」
他臉色忽然變得通紅,繼而轉黑,雙手緊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顯示出內心的極度震撼。
片刻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暴怒道:
「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
王音急道:「哎呀,大哥,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哪敢有半句虛言!
王章這小子,當年初到長安時,蜷縮在破廟裏,差點兒凍餓而死。
還是大哥你愛才,見他寫得一手好文章,便保舉他做了個小官。
後來更是一再關照,才讓這小子一步一步爬上今天京兆尹的位子。
沒想到,他不但不知恩圖報,好好為咱王家效勞,反倒想踩着大哥的腦袋往上爬!
真是氣煞我也!」
「夠了!」王鳳心煩意亂,皺眉擺手打斷他,現在沒心思再和王音多費口舌。
用手撫摩着腦門子,眉頭緊鎖,焦急自語:
「要不然現在就立刻進宮去見皇上,表白自己的忠心?」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就被自己否定了。
忠心豈是輕易能表白清楚的?
況且,自己如何提前得知的消息,這分明是有意安排人監視皇宮,若是被皇上知曉,反而會增添罪名,欲蓋彌彰。
王鳳在心中反覆權衡着利弊,眼中逐漸發紅。
這時,杜欽緩緩走到王鳳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道:「大人不必如此憂心。
皇上的性格,您我比誰都清楚,他優柔寡斷,對太后言聽計從。
我們何不利用這一點,轉危為安?」
王鳳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機會?在這種時候,哪裏還有機會可言?」
太后固然向着我們,也確實有能力把皇上震懾住,但這樣一來,也只能是暫時保全性命而已。
時間久了,皇上難免會因此對我懷恨在心。
將來太后一旦不在,王家就會立刻萬劫不復。
杜欽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
「大人放心,皇上貪玩,荒於朝政,而王章此人雖有膽識,卻缺乏謀略。
大人只需以守為攻,以退為進,先稱病避朝,暫時讓朝廷陷入混亂,
隨後,再上一封辭呈,以病為由乞求退隱,言辭懇切再打點感情牌,必然可以打動聖心。」
王鳳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但隨即又黯淡下來:
「皇上若是同意了,那我豈不是自掘墳墓?」
杜欽搖了搖頭,眼神中滿是自信:「大人多慮了。
這辭呈,要寫得既誠懇又巧妙。
您要將天下的災害、日食的異象,以及您自身的病痛,都化作對您忠誠與才幹的反襯。
言辭之間,既要流露出自責與無奈,又要展現出您對皇恩浩蕩的眷戀。
如此,方能觸動皇上與太后的心弦,讓他們感受到失去您的巨大損失。」
王鳳聽着杜欽的話,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連忙緊握住杜欽的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杜欽啊杜欽,你真是我的福將!
有你在,我何懼之有?」
杜欽微微一笑:「大人言重了。」
王莽在一旁看着這一出權謀大戲,不由暗自感慨,「這些書本上都沒交過,今天真是受益匪淺。」
這時王鳳看了過來,語氣懇切道:「巨君啊,這奏章就交由你來寫吧。
一來你對今天事情的全局已有把握,寫起來得心應手;
二來你將來遲早要入朝為官,早些練習也是好處多多!」
王莽忙拱手應承:「父輩有吩咐,子侄自當遵從,這是儒家孝道的起碼要義。
小侄這就去書房斟酌詞句,待寫成後再請伯父過目定奪。
」說完,他便退下撰寫奏摺去了。
王鳳看着他的背影,不住地點頭讚嘆,心中充滿了對王莽的期望。
隨後目光轉向王音,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王音的肩膀,聲音堅定有力:
「王音哪,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挽狂瀾於既倒,真是難得!好好干。」
王音心中頓時覺得這一番辛苦沒有白費。
馬上挺直了腰板,聲音堅定地回答:「大哥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王鳳點了點頭,隨後話鋒一轉,說道:「今日非比尋常,等會兒奏章寫好了,你帶回去,明日一早,遞至尚書省。
記住,一定要親自交到他們手上,確保萬無一失。
若有什麼異常情況,即刻來報!
我們王家,可不能在這關鍵時刻出任何差錯!」
次日早朝,成帝難得準時坐在龍椅上,滿朝文武皆至。
他與王章交換眼神,只待王鳳入殿便頒詔罷免其官。
然而,天色漸亮,王鳳卻始終未現。
成帝焦急,王章更是心急如焚,生怕錯失良機,反被王鳳反擊,株連九族。
他緊盯大殿門口,汗濕額頭,心中焦慮萬分。
整個大殿氣氛壓抑,眾人也皆在等待王鳳的到來。
終於,大殿外傳來了腳步聲。
「來了!」成帝與王章心中同時一緊,連忙振作精神。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隨即有人撲通跪倒,高聲喊道:
「皇上,尚書省值曹官遞送奏章!」
這聲音雖不甚洪亮,卻如一道驚雷,讓成帝心中一緊,險些從椅子上滑落,惱怒地呵斥道:
「何事如此大驚小怪,偏偏選在這時候送來!」
值曹官聽出了成帝的怒意,連忙小心翼翼地說明情況:
「陛下,大司馬委託長樂衛尉遞上奏章一份,言稱突然身體不適,無法面君,故請務必儘快呈上,請皇上恕罪!」
「啊?!」成帝與王章相視一眼,心頭同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成帝的嗓音明顯發顫,語調失常地吩咐道:
「既是這樣還愣着幹什麼?快快拿過來!」
這一幕引得大臣們紛紛投來奇異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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