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
「方逸先生,你回來的正是時候。
如今這天下亂臣四起,個個都不聽予大新的號令。
你可一定要幫予整治一番」
方逸這才反應過來,感情這王莽到處找自己是為了這個。
不由略帶諷刺地打斷道:
「王莽,你不會是想讓我替你去打匈奴吧?」
王莽連連點頭:「方逸先生所言極是!
以先生的神通廣大的道法,若是代予之大新出手,四方蠻夷必然皆為土雞瓦狗!」
方逸再次感受到了王莽那難以理解的奇特思維。
他無奈搖頭道:
「王莽啊王莽,
你難道覺得現如今的老百姓過得還不夠苦嗎?
你做的蠢事已經夠多了!
接下來該好好休養生息,別再勞民傷財了!」
正在興頭上的王莽突然止住了話頭,臉色也隨之陰沉下來。
「方逸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逸也收斂了久別重逢的喜悅,語氣略帶冷淡地回應:
「自然是字面意思。
你難道沒有察覺,如今天下就因為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復古新政,即將要大亂了麼?」
王莽臉色更加難看,
「方逸先生,予敬重你是得道高人,才對你這般客氣。
你不幫我也就算了,可為何要這般詆毀予的新政?」
方逸被王莽的話噎了一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王莽繼續說道:
「就算沒有你,予的王者之師也一定能夠踏平四夷!」
方逸沒忍住諷刺道:
「那你倒是火速發兵踏平四夷啊!
為何這些年持續派大軍集結,卻一直相互對質?
以至於匈奴那邊騎兵不斷襲擾,百姓反倒成了最慘的受害者。
你到底在圖什麼?」
王莽神色堅定,立刻斬釘截鐵地回應道:
「予當然是遵循儒家聖王的功業!
天無二日,土無二王,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予從黃門郎一路走至如今大新天子,期間所收到的祥瑞,都是對予成功的肯定與助力。
因此,予必須代表華夏,將儒家學說貫徹在與四夷的關係之中。
『天下』有,且只能有一個王者,這是不容置疑的。」
王莽說到此處,話鋒一轉,流露出罕見的無奈:
「並非予不想與四夷保持和平,
但這種和平必須建立在『內華夏而外夷狄』的秩序之上。
秩序,必然要優先於和平。
同樣,在大新的經濟領域,哪怕『儒家改制』會在一定程度上破壞經濟。
但改制的政治意義仍然優先於經濟的穩定。」
王莽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予若不按此行事,又如何肩任為儒家聖王?
予受禪的前提、新朝的合法性等,都會受到根本性的損害。
方逸先生,你遊歷四方,見識廣博,能理解予的立場與苦衷嗎?」
方逸真是想不到,王莽的想法居然如此離奇。
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你為何還要請我出手?
難道現在就不需要再做你的儒家聖王了?」
王莽聽後,臉色愈發陰沉,
「予自然期望能成為一位懷柔遠人、享受萬里貢賦的大新君王。
可那些匈奴蠻夷給臉不要臉,這叫我如何能夠寬恕他們?」
方逸一時語塞,罕見的感到一陣無力。
隨後換了個話題,批評道:
「暫且不提外交和經濟,你看看內政,也被你弄得一團糟。」
王莽聞言,怒火瞬間被點燃,
「方逸,你說得倒輕鬆,予每日兢兢業業,不辭勞苦,
宮中大小事務幾乎都由予親自決策,誰又能體會我的辛勞?」
方逸嘆了口氣,「你每天都精力充沛,到處改名,甚至把我居住了幾千年黟縣都改名為歙縣。
你有這閒工夫,何不多花點時間在官員管理上,讓他們為你分擔一些事務?」
王莽聽後更加憤怒,「予這是重視名學,講究名實相符。
予之新朝,已經從法家帝國轉變為儒家王朝,社會性質都變了,名字怎麼能不變?
予以後還會進行更多的更改。
至於那些官僚,他們只是形同虛設罷了。
只要予精心制定出禮樂制度,並頒佈改制的法令,
社會就會自行運轉,達到和諧穩定狀態。
天下自然就會太平!」
方逸聽後,簡直想說髒話。
隨後深吸了一口氣,耐着性子繼續說道:
「你自以為熟讀儒家經典,以儒家聖王自居,但實際上卻誤解了儒家的核心理念。」
「儒家學派確實推崇垂拱而治的理念,但這並不意味着儒家否認職官系統在國家治理中的關鍵作用。
實際上,《周禮》更名為《周官》,正是因為儒家看到了其中所描述的周代理想官僚制度的價值。
在戰國時期,儒家觀察到最早變法的三晉和秦國開始建立適合集權政治的早期官僚體系,於是創作出《周禮》,旨在改造法家的官制。」
「垂拱而治只是儒家對周代宗法禮樂統治的想像與寄託,
在這種理想狀態下,天子無需事必躬親,因為有一套完備的官僚體系在發揮着作用。
然而,你卻將官僚體系的意義僅僅局限於展示儒家的神聖性。
這不是本末倒置麼?」
王莽聽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正當方逸以為自己的勸誡終於起了效果時,
王莽突然情緒激昂起來,憤怒地反駁道:
「方逸,予真不明白你為何要如此詆毀我。
予每天與眾多儒學泰斗共同探討儒家理想,難道我們所有人都錯了,唯獨你是對的?」
方逸聞言,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奈,感覺自己正在對牛彈琴。
沉默了片刻後緩緩開口:
「你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王莽一愣,好奇地問道:
「方逸先生想起了誰?
但說無妨。」
然而,方逸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話鋒一轉,答非所問道:
「你說你每天都與儒學大師們深入討論學問。
但你們可否說得清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不等王莽回答,方逸便自顧自地繼續道:
「如今你們所研讀的『五經』——《詩經》《尚書》《禮記》《周易》和《春秋》
雖然數量上看起來並不多,但其中的每一部都足以讓儒生們耗盡畢生的精力去探尋其深奧之處。」
「這些經典的難度,並不僅僅在於文字的晦澀難懂或內容的深不可測。
事實上,真正的挑戰在於每一部經典都擁有眾多不同的解讀和闡釋。
歷代的大儒們,憑藉自己的學識和體悟,對這些經典作出了各式各樣的註解和解釋。
在他們眼中,這些由古聖先賢留下的經典,每一個字都蘊含着深不可測的智慧,值得人們細細品味和深入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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