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聲皆湊了過來,木央所說的渾天儀原先是被封裝在一個大木箱裏的,木箱的蓋子被其拋在一邊。
公孫度心裏也是好奇,前世的課本也講過張衡的成就,其在東漢就製造了世界上第一個地震儀,地震儀目前還被安置在皇城中,隨時作為各地地震的警示作用。
後世流傳下來的渾天儀照片,公孫度有印象,那是由許多的圓形金屬圈組成的儀器,跟眼前的渾天儀完全不一樣。
只見那裏面的物件是一個形狀似銅碗的東西,同樣是青銅材質,沒有太過華麗的裝飾,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銅碗的上部裝有大大小小的支架,以及齒輪等零件。
公孫度湊近了觀察許久,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怎麼也看不出門道來。
朦朧間,他察覺出這器物上似有文字,於是伸出手將『銅碗』上的灰塵輕輕擦拭掉。
沒了灰塵的遮掩,青銅面上立刻就顯現出來了縱橫交錯的線條紋路,線條後的背景圖畫,那種交錯圖塊,則更像是..地圖?
公孫度的好奇心更重了,他望向木央,卻見木央老臉激動得發紅。
木央蹲下身子,仔細的查看儀器的各個部件。
終於他激動的出聲道:「這並不是渾天儀,這是張尚書晚年的一件作品。說是渾地儀更加的準確,我本以為是一個傳說,沒想到是真的。」
「快,快!將它搬到倉庫外邊去,這件儀器只有在天光之下才有用。」
木央顧不得許多,一邊激動的站起身來,一邊指揮着徐榮手下親兵將這個儀器搬出去。
眾人見狀也被木央的情緒所感染,一起將擋路的物件推開,給親兵搬運騰出空間。
「一二!三!」
隨着四個大漢合力,這具青銅儀器被奮力的抬起,慢慢悠悠的被抬了出去。
倉庫外,木央面向日光,張開雙臂,暖陽在身,他發出暢快的大笑,就如個幾十歲的頑童。
「哈哈!蒼天啊,張尚書的遺作,沒想到今日被我發現了。「
在場的其他人卻是一臉不解,公孫度能夠稍微的理解木央的心情,在東漢,學習機械、算數的,張衡就是那座面前的高山,越接近越深不可測。
那邊軍士在木央的指揮下先將木箱給拆開,就這具『渾地儀』暴露在天光之下。
見到眾人不解的表情,木央樂呵呵地給大家解釋道:「古人對天地有蓋天之說,天若穹廬,地如盤。」
這個大家耳熟能詳,都點頭同意。
木央接着用手指向天空繼續道:「《周髀算經》所著七衡六間圖,以北極星為端點,將宇宙縱橫劃出星域。」
「天有九野,地有九州。經天緯地,天地相合,終成宇宙。」
「戰國之時,渾天說盛行,因為當時各國的欽天監觀察星宿的數據,都不再支持蓋天說的理論。」
「以至本朝,知天文者皆以渾天說為要。」
「張衡以皇家典藏的自周以來的數據,統合各星宿,將天重新作劃分,此後,天有九重!」
木央的笑意更濃了,那是與有榮焉的笑,為與這樣的人傑共處一世而感到驕傲。
「九重天代表着九個星體的軌道,以球為地,以環為各重天,那便是渾天儀的由來。」
「而這個儀器,便就是張尚書的終極夢想,那就是將地與天再次相交,重劃地上九州!」
「他老人家藉助了七衡六間圖,以及當今的大漢疆域圖,試圖重組九州。
只是當他開始行動的時候發現,通過統計的數據計算得知,我等此時身居的天下九州與上古的九州完全不同,從計算的結果得知,我等身居的九州之地,僅僅是上古的九分之一。」
「這種嚴重的偏差使得張尚書最後的希望破滅,故而他不得不曲而從之,將這儀器轉為他用。這便是他的遺作了。
渾地儀,以昭示地理,時間為要
其不再是以劃分九州為目的,而是一個活地圖,他能隨時顯示所在的位置,以及當前的時間。」
木央的嘴都要裂開了,哈哈上前,轟開儀器周圍的軍士,手忙腳亂的操作起來。
「嗯,當前是九月...」
「啪,「他轉動儀器上的機括,使得上面的指針直指表示為九月的圓環。
「東方...」他接着費力的轉動儀器的底座,使其整個穩定的旋轉起來。
公孫度看到木央的動作,以及儀器轉動時的穩定,連普通的輕微震顫都沒有,他驚得眼皮一跳,這銅器的製作精度,堪比八級鉗工了吧。
而且,公孫度還發現儀器的一端安裝着羅盤,剛剛木央就是根據羅盤的指針來確定方向的。
這麼早就開始使用羅盤來定位了?在公孫度的印象中,這時候不是還在使用司南嗎?可是看木央熟悉的操作,這並不是新奇玩意。
公孫度不由得咋舌,張衡,這麼厲害的嗎?
「白日裏,應當用日鏡..」木央念念有詞,豎起了一個機關架子,上面裝有兩塊透明晶石,隨着木央的操作,架子被設置到預定位置上時。
天上的日光投射,經過那塊晶石的約束,形成了一束光柱。
光柱在儀器內壁的銅鏡上反射而出,徑直照射在銅碗底部的圖畫上。
「好了!」木央歡呼。
眾人這時候也湊了上來,看着光束照射圖像的場面,都是一臉的不解。
公孫度手指揉着自己的下巴,鬍鬚都給揉掉好幾根,都看不明白這玩意的原理。
徐榮也深感慚愧,今日是他此生最感自己才疏學淺的時候了。
木央也沒讓大家等太久,指着那一處光斑所在,其背後的圖像道:「那便是我等所在之地了,河南郡。」
「而且,我等在此地的精確時間應當是:巳正一刻二字。」
「轟!」
在場的人都是一片譁然,這就跟原始人見到了現代鐘錶加某德地圖一樣,高呼這不可能!
公孫度的腦子裏天雷滾滾,這玩意這麼超前的嗎?遠古定位神器?你還能精確到字?【字,古代時間計量單位,約為5分鐘】
等下!公孫度在心底復原剛剛木央的操作,最先要調整月份,那便是確定太陽在地球的位置,北回歸線以南。
然後方向,利用羅盤確定。
最後是日光,古人有日晷做計時器的傳統。
公孫度不斷在心裏思索,他能理解的就是在地球的各個緯度下,太陽的射角不一樣,在不同的經度下,太陽的影長不一樣。
這些在古代天文里不算稀奇,已成共識,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有人竟然能將這些東西集合在一台機器上,利用日光定位,還能計時?
公孫度心有些亂了,前世的知識並沒有給他帶來優勢,面對老祖宗做出來的東西,對其的理解能力連木央都比不上。
迅速冷靜下來的徐榮卻是適時發問:
「那麼這東西有何作用呢?」
作為軍方將領的徐榮,視角都是偏向實用的,這件器物足夠神奇,但是它所能發揮的具體作用,徐榮卻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
指示方向?那還不如儀器裏面那個圓盤好用。
指示自己所在位置?別鬧了,這么小的儀器,地圖的面積小的可憐,能標出河南郡就不錯了。
指示精確時間?這點確實有用,可是這麼個沉重玩意,運輸麻煩不說,還需要些學識才能使用,根本不切實際。
木央咧着的嘴一愣,接着臉色一垮,的確啊,這就是個大型玩具,根本沒有推廣的可能。
欽天監有更加精確的水漏,帝國有更加清晰的疆域圖。
要是它輕便的話,還能勉強交給旅人、軍隊使用,可是其體量卻不小
高不成低不就,怪不得它會被放進倉庫吃灰。
木央嘆口氣,定定的看向儀器中緩緩移動的光斑,那是無時無刻不在流逝的時間。
公孫度的眼神卻是亮了起來,試問哪一行最希望了解自己的大概位置?
答案便是航海啊,這玩意,就是個航海的黑科技啊!
至於船上波濤翻湧不穩定,那可以使用香囊原理製作陀螺儀來穩定。
更進一步的,公孫度甚至可以讓人對其進行分解,將精細計時、經度確定、維度確定幾大功能拆分下來,分別使用。
「沒事!拿回去放着,逢人講解,開開見識也好。」公孫度臉上似乎並不在意這東西的雞肋,很開心道。
徐榮一臉的你不要玩物喪志的表情,可惜被專注儀器的公孫度給無視了。
「老木,你給講講,你是怎麼讀出來精確的時間的?」
「哦,回主公,你看此處,光源射入必經的環,上有十二時辰刻度,光束過處這便是時辰的讀數。
再看下方,反射的光束照射的點位,網格按照橫縱,讀出刻度和字數。而且吾等所居之地的指示只能在最初時讀出。
因為隨着日光偏斜,光斑會脫離地圖位置,故而每一次指示地理時,都需要重新校準。」
木央解釋,公孫度聆聽,不斷點頭稱是,搞得一旁的徐榮很是尷尬,他鼓着臉聽了片刻便在一陣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到哪裏去的哲學疑問中失去了方向。
他果斷放棄了,自問不是學天文的料。
然後他臉上掛着驚訝的表情,斜眼看向公孫度,心中大呼:「欸!你那一臉明白了的表情怎麼回事?當年說好的一起做學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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