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諍向那邊擲出精靈球。
小丑歪了歪頭,眼中盛放出紫紅色的光芒。半空中的精靈球減速到零,然後划過一道弧線,反向飛了出去。精靈球落在地上,滾了幾圈終於停下了,卻沒有打開。
這枚精靈球是空的。
路諍摸向自己的腰帶,再次擲出幾枚精靈球:「換你上!伊裴爾塔爾!」
精靈球里顯然不可能有那位毀滅之神,但小丑並不能無動於衷,他的念力繼續爆發。這幾枚精靈球同樣被拋飛了出去,也同樣的空空如也。
小丑並不焦急,他的精神力當然有限,但就這麼耗下去,顯然是對手攜帶的精靈球先被丟個乾淨。
又有幾枚精靈球擲來,小丑再次使用念力。
但這一次,黑色的影球像是快刀捅入皮肉那般,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念力的壁障,擊中了他的胸口,陰冷的氣息炸開,小丑發出一聲慘呼。
路諍咧了咧嘴,他的虛張聲勢從來都不是為了消耗對方的念力,而是確保他不會主動躲避。
【毀滅之影:支付50點精神點數,製作一個由幽靈系能量構成的黑暗球體,接觸該球體的生物體將受到(50+2*意志)的傷害,並接受一次恐懼檢定】
與此同時,另一枚精靈球緊隨着擲了過去,這一次,精神遭受重創的小丑再也沒有餘力使用念力阻止。精靈球在他極近的地方打開,穿山王從裏面躍出,撲向他的面門。
魔牆人偶試圖保護自己的訓練家,但它的物理防禦能力太孱弱了,根本擋不住近在咫尺的穿山王。
穿山王繼續挺進,危難之際,催眠貘放棄了維持頭頂的光牆,它的精神力轉而化為無形的精神波動——催眠術。
穿山王的動作一滯,慢了下來。
但於此同時,擺脫了束縛的大嘴雀反身下撲,一次凌厲的燕返攻擊,將擋在小丑身前的魔牆人偶和催眠貘擊倒在地。
路諍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隨着催眠貘受到傷害,被禁錮在兩邊的孩子,眼皮顫動了一下。
他立時就反應過來,這傢伙沒有第一時間召喚出催眠貘,很可能是因為對孩子下達了精神暗示的就是催眠貘,受到攻擊會解除該狀態。
路諍一直束手束腳很大程度就是因為擔心被劫持的孩子,見此,他心中一喜,又一枚影球被他捏住手裏。
小丑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他向路諍那邊瞪了一眼,手臂翻轉,按動隱藏的精靈球,將催眠貘和魔牆人偶收了回來。
他拔腿就跑,速度居然極快,幾個跳躍間,已經跑出去上百米。
小丑使用的技巧原理和高速移動類似,他用精神力激發了自己的身體機能,在此期間,爆發力、彈跳力、柔韌性等身體機能都可以超越常人兩倍以上。
但這種狀態不能持久,路諍隨即指揮道:「大嘴雀!追上去!」
大嘴雀扑打着翅膀從高空追擊,小丑的速度固然很快,但逃不出空中的眼睛。
那小丑知道這樣下去遲早要被追上,他的身體強行扭轉,以一種非常滑稽的姿勢跳進道路旁邊的建築里。
路諍蹬着腳踏車姍姍來遲,他偏腿下車,扭頭看向小丑逃入的場館,上門寫着四個歪歪斜斜的大字——魔鏡迷宮。
他推門而入,幾千平米的場地內,是一扇扇銀色和紫色的玻璃打造的鏡子,那些鏡子層層疊疊,組成了一個迷宮。
路諍站到入口處,鏡面上映出了一個五官扭曲的自己。
迷宮裏的鏡子都是曲面鏡,也就是俗稱的哈哈鏡,利用不規則光線反射與聚焦,鏡面上的成像是扭曲的。在白天的時候,這些鏡子只是平添樂趣,但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臉在鏡子上扭曲起來,任何人都會心生寒意。
這時,一個滑稽的彩衣人影忽然在迷宮的轉角處躥了出來,他看向迷宮的入口,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正是那名小丑,他在挑釁。
路諍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面無表情地看向迷宮中的小丑。那傢伙正站在好幾面鏡子中間,鏡子彼此映照,一時映出無數個高矮胖瘦的彩衣人影,它們齊齊抹動脖子。
見路諍沒有動作,那小丑又比了個滑稽的姿勢,似乎在嘲笑對手的膽怯。很快,他的身影往轉角處一閃,鏡子中映照出上百個背對着逃離的身影。
路諍沒有追進去,在這種地方與一名具備幻術能力的超能力者作戰,不是什麼理智的行為。他決定用笨辦法,「穿山王,用重踏!」
穿山王凝聚起地面系能量,猛地一震,迎面的鏡子發出一聲聲清脆的「咔嚓」聲,裂縫在鏡面上凌亂地生長,鏡子上扭曲的人臉也像是被刀鋒切割開來。
穿山王繼續出力,迷宮中的鏡子像是一面面多米諾骨牌似的接連倒下,砸在地上發出「砰砰砰」劇烈的響聲。隨着那些鏡子崩塌、紛碎,那些映照在鏡面上的人臉也四分五裂,最終消失不見。
路諍一路前進,穿山王一路使力,很快,這處魔鏡迷宮裏被拆了個七零八落,只剩下滿地的碎玻璃。
但空蕩蕩的館中卻不見彩衣的人影,小丑不見了。
「壞了!」路諍臉色一沉,猛地向外奔去。他只顧着追這歹徒,卻忘了留在外面的孩子。
兩個孩子所在的地方距離這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路諍猛蹬腳踏車往回趕。昏暗的路燈下,他遠遠看到燕尾服的魔術師正和彩衣的小丑纏鬥。
此人正是追着路諍趕來的和座永三,他的哥達鴨中了催眠術,只剩下貓頭夜鷹一隻精靈藉助不免特性與對方周旋。但它的屬性畢竟不是超能系,為了掩護訓練家,很快在催眠貘和魔牆人偶的聯攻下落入下風。
小丑從他的側面靈巧地逼近,手中的飛刀向他的脖頸扎去。
和座永三側身撲倒,在地上翻滾着,堪堪避過毒蛇般的鋒刃。但小丑並不準備放過他,雙手持握刀柄,一個虎躍,徑直扎向他的要害。
仰倒在地的和座永三瞪大了眼睛,念力迸發出來,在刀尖即將刺中他咽喉的時候,雙手險之又險地握住了小丑的手腕。
但對方同樣是超能力者,那張慘白的小丑面具笑容猙獰,眼中迸射出殘忍,念力自頂灌下,層層將和座永三的抵抗瓦解。
和座永三雙眼通紅,超頻使用超能力的負擔讓他的血管破裂,眼球充血。雙方的角力還在繼續,但小丑佔據了絕對優勢,手中飛刀一點點下移,刀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口。
這時,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大嘴雀,燕返!」
纏鬥的雙方同時回望,和座永三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他最後的念力爆發,把小丑手中的刀刃帶得一偏。
小丑翻滾着從和座永三的身上挪開,他將手中的匕首猛地向飛撲過來的大嘴雀擲去。趁大嘴雀躲避的機會,他縱身一撲,試圖挾持呆立着的孩子作為人質。
路諍早已防備着這一手,「巴大蝶!空氣斬!」
凌厲的氣流化為一把巨大的空氣之刃,橫切着從巴大蝶的磷翅下斬落。小丑發出一聲悶哼,一道殷紅的血線從他的左腿邊留下。他已經盡力躲避了,但仍然被氣刃擦中,左腳根部的筋腱因此斷裂。
小丑拖動着受傷的腿,盡力往小孩那邊跑去,這是他唯一的生路。但他腳跟處的傷讓他再也保持不了平衡,跑了兩步,最終還是踉蹌着摔倒在地。
小丑硬撐着抬起頭,試圖使用念力把孩子抓過來,但一把翠綠色的刀鋒已經按在了他的脖子上,按滅了他最後的希望。
與此同時,在大嘴雀和巴大蝶的支援下,催眠貘和魔牆人偶也順利被擊潰。
「好小子,終於逮到你了!」路諍一腳踩在小丑的脊椎骨上,彎腰扯掉他的小丑頭套,露出下面一張頗為清秀的面孔。
那是一個年輕人,20歲不到,一頭爽直的黑髮,皮膚白皙、容貌俊朗,堪稱得上是劍眉星目。如果不是在這個場合下見面,很難把他和一個拐賣孩童的人販聯繫在一起。
「說說吧,你的名字。」
年輕人被踩在地上,他艱難地扭頭,咧着嘴獰笑道:「別惹你惹不起的人,否則你會死得很難看。」
路諍也不廢話,他按住年輕人的後腦猛地向下一磕。此人的面孔狠狠撞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路諍抓着他後腦上的頭髮把他拎起來,現在他好看的臉只剩下一片血污了,剛才這一下讓他的鼻樑骨斷裂,血水汩汩地從兩個鼻孔往外冒。
「你的名字?」
年輕人的嘴裏發出悽慘的哼哼,似乎想說什麼,「我我」
路諍側耳湊過去,年輕人眼中寒芒一閃,像是野獸那樣伸頭,作勢要去咬他的耳朵。
路諍扭頭躲過,一腳踹在他的腰眼上,這腳勢大力狠,如果年輕人運氣不好的話,有可能脾臟或者腎臟破裂。
年輕人疼得在地上像是一根蝦米那樣蜷縮起來,滿臉的血污和眼淚。
「真拿你沒辦法。」路諍嘆了口氣:「不過誰叫你去當賊呢?我有沒有說過,我這輩子第三討厭的就是人販子。」
他摸向吊在胸口的靈魂石片,年輕人不配合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現在有一隻鬼斯,技能列表中有一項叫催眠術。中了催眠術,大部分人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即使年輕人具備超能力,精神抗性遠超常人,但世界上能叫人精神崩潰的方法多如牛毛。
路諍剛想下手,旁邊傳來和座永三的警告聲:「小心!」
路諍扭頭看去,只見黑暗的街道中亮起了一對明亮的氙燈,照得人眼睛睜不開。一輛廂式貨車咆哮着,全速向這邊撞過來。
現在這自重超過2噸的龐大機械已經逼近面前,衝刺的時速超過了80公里,想阻止它已經來不及了。路諍的臉色有點難看,之前它在黑暗中行駛,有人刻意用隔音技能屏蔽了噪聲,所以他沒有發現。
正在這時,和座永三從旁邊猛撲過來,將路諍從原地撲倒。
疾馳的貨車急剎車,發出一聲叫人牙酸的聲音。駕駛艙的門開了,一隻纖細的手臂伸了出來,將地上的年輕人拉進駕駛座里。
同時,一顆精靈球被拋到兩個孩子的腳下。精靈球打開,一隻魔牆人偶跳了出來,它抓住其中一個孩子的肩膀,一個縱躍,躍到貨車的甲板上,再一個縱躍,跳進駕駛艙里。
「狗日的!」路諍從地上爬起來,想去追趕,但那輛車的速度已經提了起來,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都怪我,是我沒保護好她們。」和座永三十分沮喪。
路諍搖了搖頭,這是他的失職。他早該想到的,人口販賣都是集團化作案,有人負責拐帶,有人負責運輸,有人負責盯梢。這小丑奇裝異服這麼顯眼,怎麼可能沒有同夥?
他扭頭想說什麼,忽然看見和座永三臉色的蒼白,「喂,你怎麼了?」
和座永三苦笑了一聲,捂住腹部的手鬆開。路諍這才發現,他的小腹上竟然一直插着一隻匕首,鮮血染紅了他大半條燕尾服西裝。
「一不小心着了道了。」和座永三聲音沙啞,有點後怕地說:「我想給小孩子解除催眠術來着,沒想有人下了精神暗示,我沒有防備,給小娃娃捅了一下。」
「需要我送你去醫院麼?」
「不用了。」和座永三想了想,說:「這件事情已經確定是超能力者作案,我會上報的。」
路諍「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協會應該會全權處理這件事的,我們會在這裏布下天羅地網,如果下次他們還敢來這裏,不可能全身而退。」
路諍沉默不語。
和座永三拍了拍路諍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放心吧。」
路諍看着這魔術師步履蹣跚地慢慢走遠,心想,多蠢的蠢貨才會給第二次機會?換成是他,他恐怕會連老巢都整個搬走。
機會,只在今晚。
不過好消息是追蹤的線索並沒有斷絕。路諍默默閉上眼睛,一抹幽暗的亮色正在遠處高速向北移動——被劫走的那個孩子碰巧是英子,而他種在那孩子身上的靈魂印記並沒有撤被銷毀。
廂式貨車沿着漆黑的公路行駛。
小田原和弘從那身逼仄的皮套里鑽了出來,在副駕駛座上坐穩了。他狼狽地抹着鼻子,但他鼻子的傷很重,再加上之前超頻使用超能力,傷口的血怎麼也止不住。他越是抹,血越是流,最後那張俊俏的臉上全都是血糊糊的血痂,這讓他看起來像個臉上畫着血腥圖騰的薩滿。
開車的人從懷裏掏出一張手帕,遞了過去。
小田園和弘接過手帕按在鼻子上,他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的香氣,這讓他狂躁的情緒稍微平復下來一點。
「謝謝。」他低聲說。
開車的人往旁邊瞥了一眼。那竟然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她身穿筆挺的藍色制服,打着領帶,手上戴着白手套,像是個嚴謹的行政司機。
女子拽了拽帽檐,壓住自己的臉,用不咸不淡的語氣說:「阿弘,你又差點把事情辦砸了。」
小田園和弘正是之前扮小丑的那個年輕人,他一拳錘在貨車的門板上,「混蛋!可惡的混蛋!」
他連續爆了好幾句粗口,才恨恨地說:「這次失手是因為有人偷襲。我大意了,陷入兩個人的圍攻。不過你放心,這個場子我會找回來的!我會讓那個傢伙付出代價!」
「啪」的一聲,一記耳光扇在小田園和弘的臉上。他捂着自己被打的臉,看過去,「真里,你!」
被稱為真里的女子把扇出去的巴掌收了回來,繼續開車,「阿弘,你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重點不是你沒把事情辦好,而是你差點被人逮住。聽着,你個人的失敗不算什麼,但你不能把老師的任務搞砸。這是他多年籌備的心血,不能因為你的愚蠢而毀於一旦,明白麼?」
她一邊說着,同時目光往旁邊睨,「如果我是你,在失手被擒的時候,就會第一時間選擇自裁。」
「你讓我自裁?」小田園和弘爭辯道:「真里,可我知道有你在!」
「這次我出手營救你已經是冒險了。跟你纏鬥的人中有一個是超能協會的,你知道他們的能量,也許當時正有一張天羅地網擺好了,準備圍獵我們。」
「哼!那個膿包?」小田園和弘冷笑:「如果不是二打一,我不會輸!」
真里的手按在方向盤,手比了個開槍的動作,「聽着,下一次,我會直接解決你。」
小田園和弘盯着真里的臉,表情變得很複雜,又是憤怒又是難過,還有幾分羞恥。他緊緊捏着手掌,把手掌的骨節捏得劈啪作響。
他喘着粗氣,像是只被激怒的野獸計劃着殺人見血。
真里沒有理會他,繼續開着車。車速很快,沒過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處位於北郊的建築群,沒有亮燈。貨車減速,緩緩駛入打開的大門,最終停在一棟黑漆漆的大樓前面。
真里熄了火,將車座後面昏睡不醒的英子抱了起來,頭也不回,「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提前準備一下怎麼和老師解釋。」
她懷抱着英子,走入那棟建築。
路諍一路追蹤着移動的靈魂標記,但那印記到這裏卻消失了。應該是時限到了的緣故,幸依離開之後,幽魂之刃和靈魂咒印的效果都大打了折扣。
他偏腿下車,遙望大門,現在是晚上22:05分,裏面黑漆漆的一片。
金黃市聖心療養醫院,這是一所私立醫院。他上網查了一下,這家醫院以前是一家專門面向老年人開設的半醫療半護理的健康會所,後來才轉型做了綜合性的醫院。因為以前的底子,這家醫院對老年人的護理相當在行,好評率很高,就是收費非常昂貴,入院常住的最起碼也是中產階級。
路諍揉了揉太陽穴,想不明白這樣一家醫院怎麼會跟特殊兒童綁架聯繫在一起。
這時,他的腦中跳出一個詞——器官移植。
不過用於移植的器官最重要的是匹配率,和來源是不是有什麼特殊能力沒有關係。所以,也不排除這家醫院沒什麼問題,只不過運氣不好被選中當成了藏匿的巢窟。
路諍登錄醫院的官網,在醫生的名單列表裏排查了一圈,全是陌生的臉,裏面並沒有找到他見過的那個年輕人。
這些人中,他注意到了兩個人。
一個叫青沢博,62歲,是這家醫院的院長,也是大股東。
另一個叫國宗新一,44歲,是新設的心理診療科的主任。此人一年前剛入職,是從伽勒爾地區留學回來的心理學和腦科學方面的專家,被院方專門請來做精神健康診療護理方面的建設工作。
他暗暗記下這兩張臉,如果院方在其中有參與,那麼問題大概率就出在這兩人的頭上。
路諍走進黑暗裏,進入影匿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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