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諍離開瘋婆婆的屋子,攏着黑色的大氅,疾步往住處趕去。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危險隨時會到來,他必須及時和傲世神皇他們會合。
瘋婆婆的家住在距離村口沒多遠的位置,門前就是入村的主幹道,而他們客房在村鎮的內部,距離神社不遠。
但路諍擔心被人發現,故意不走主幹道,專門挑着遠離建築,樹木密集的地方走。他走了片刻,發現四周建築的輪廓變得越來越模糊,像是罩着一層淡淡的白紗,只有淡淡的紅芒穿透那些白紗照來。
他想起瘋婆婆的告誡,心裏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他立刻做出決定,趕快回頭,調轉方向,準備去瘋婆婆的家借宿一晚。他小跑起來,同時在遊戲系統的群聊里給傲世神皇等人發出自己這邊的消息。
路諍跑了片刻,霧越起越大,周圍的能見度越來越低,只有幾十米,甚至十幾米。他心裏有點驚慌,越跑越快,但卻始終不見終點,按照剛才來時估算,早應該看到瘋婆婆的家才對。
路諍心裏一寒,停下腳步,不知從何起,附近所有建築的輪廓都已經消失了。
一股陰濕的風吹來,白色的霧氣涌動,路諍低頭一看,居然發現自己的腳面也變得不再清晰,大霧居然已經蓋過了他的膝蓋。
他向四周張望,只有一棵棵完全相同的樹立在周圍,樹和樹之間白霧翻滾,如同一個個巨大的鬼影立在黑暗中,隱約的光影從它們身後照射過來。
他站在樹林的中央,徹底迷失了方向。
在一個沒有參照物的環境中,人是非常容易迷路的。比如森林,因為裏面樹木眾多、情景相似,會引起視覺混亂,從而導致人失去方向感。一般來說,在森林迷路的做法,是去高處尋找人煙、通過太陽確認方位,或者沿着水流走。
路諍看向腳下,地上就有一條現成的土路,然而他剛才正是沿着這條路奔跑,徹底迷失在濃霧中。
「路諍,這霧有問題。」幸依聲音說。
「我知道。」路諍沉聲回答。
這場大霧讓他想起那部美國電影《迷霧》。當迷霧降臨城鎮,鎮裏的居民被困在咫尺之地。很快潛藏在迷霧中的怪物開始對鎮民們展開了襲擊,危難中,人性飽受考驗。但真正讓人感覺到恐怖的東西並不是那些怪物,而是迷霧籠罩下,一切都陷於未知之中,真假變得無從考究,沒有東西能夠信任。
但站在原地沒有任何意義,他丟出精靈球,把三隻精靈都召喚出來,護在左右。
路諍走到樹邊,掏出匕首在上面劃出一道刻痕,他往前走了大概十步,在旁邊的樹上又劃了一道。
霧越來越濃,濕冷的風撲面而來,路諍打了個哆嗦,感覺到那風冷得幾乎要把自己全身的血肉都凍結起來。
冰系技能?路諍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沒有看到凍傷或者白霜。不,這是幽靈系能量,那股寒意是從自己的靈魂透過來的。
他感到非常棘手,幽靈系太詭譎了,自己現在的隊伍里並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手段。
又是一陣陰風吹來,濃霧翻滾,他感覺到徹骨的寒意,自己的靈魂之火幾乎要被吹得熄滅了。這時,胸口處一股暖意生了出來,像是一盞燈,把周圍籠罩過來的寒意都驅散開。
他摸向胸口,幽魂之玉似是被激活了,發出淡淡的熒光。
路諍心裏生出一陣喜意,他緊緊握住幽魂之玉,感覺自己並非完全沒有依仗。
仿佛是呼應幽魂之玉似的,這時,濃霧中亮起另一道熒光,似乎那裏有一盞燈,透着淡淡的暖意。
但他站在那裏紋絲不動,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在看透這片濃霧是幽靈系能量之後,他就猜到自己所處的地方了。這地方叫「陰陽路」,也叫「陰陽間」,處於現實世界和靈界的交匯處。靈界是冥界的別稱,由純粹的靈魂力量主導,人死後,靈魂析出肉體,就會穿過物質世界的縫隙,通往靈界。從物質世界走向靈界的這條路,就叫陰陽路。
這裏的幽靈系能量實濃厚得不正常,如果不是存在大量的靈界縫隙,靈界的力量反向侵蝕物質世界,那麼就是這裏死過太多的人,無數的冤魂找不到去路,不斷在原地往返,踏出了一條陰陽路。
如果他踏錯了一步,也許就將徹底迷失在這裏,永遠無法走出去。
路諍眼皮直跳,他望向遠處的那盞燈光,那盞燈光不出意外就是鬼火。
鬼火是幽靈系寶可夢的技能,這些以生人靈魂為食物傢伙,喜歡誘惑那些陷入黑暗和困頓中的人,利用他們對光明的渴望,將他們引誘入陷阱。比如水晶燈火靈,常常偽裝成燈光,把人吸引過來,藉此吸食魂魄。
凡是鬼火所在,必然有極大的兇險。路諍掉頭就走,朝反方向探索。
走了一陣,他忽然看到迷霧中露出一張人臉。這次不是木芥子了,而是真正的人臉,除了有些蒼白之外,和常人一般無二,臉頰上也沒有那種瘮人的腮紅。
那是個年輕的女子,眉目清秀。見到路諍,她的臉上露出驚喜,向這邊靠近:「小哥,我好像迷路了,你能不能帶我出去?」
路諍看着她,臉色古怪地往後退了幾步,拔腿就跑。他跑了沒多遠,那邊的霧裏又浮出一張中年女人的臉,她笑呵呵地說道:「年輕人,你是不是迷路了?別怕,來,我帶你出去。」
路諍趕快停下腳步,背後的年輕女子也追了上,兩個人同時逼近,一人神色和善,一人神色憂慮:「小哥,這裏不安全,不要亂跑。」
路諍嘆了口氣:「道理我都懂,只是你們扮人,能不能稍微專業點,別那麼糊弄。」他伸手指了指:「比如說,你們的身子呢?」
兩個女人同時低頭一看,脖子下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跟他說話的,從始至終都只是兩顆人頭,在翻滾的濃霧中像是浮着的兩隻氣球。
她們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了,露出詭譎的笑容:「我的身子不見了,可你不是有麼。」
它們一邊笑着,一邊飛了過來。見轉眼就翻了臉,路諍沉聲喝道:「烈雀!燕返!」
烈雀的雙翼下凝聚出飛行系能量,在濃霧中劃出一道銳利的曲線,如同一把快刀把霧劈開。烈雀以自己尖銳的喙為鋒,輕易地將兩顆撲過來的人頭刺穿。
兩顆人頭髮出慘叫,被烈雀刺穿的部位化為一個窟窿,但它們沒有死去,像是一團被銳器攻擊的煙,只是露出幾個虛空的窟窿。但很快,周圍的霧氣涌了上來,填補了窟窿。
路諍明白過來,這些人頭的戰鬥力並不強,只是一道怨靈,還沒能凝聚成幽靈系寶可夢,但在這條陰陽路上,它們是不死的。
很快,兩顆人頭恢復過來,臉上的表情從詭譎變為怨毒。
路諍剛要揮手繼續下達攻擊命令,驚覺旁邊的霧氣里傳來起雜亂無章的呼喊聲:「我的!他是我的!」
路諍扭頭看去,直覺毛骨悚然,脫口而出:「我去!」
卻見大量的人頭從濃霧涌了出來,幾十上百,成百上千,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無一例外都是面色慘白,看向這裏露出渴望的表情。那些人頭在翻滾的霧中一時望不到盡頭,宛如一片隨風而動的氣球。
這些人頭的數量實在太多了,路諍再也沒興趣和它們糾纏,「巴大蝶,用起風!」
他指揮巴大蝶斷後,拔腿就跑。他一邊跑,一邊縮着脖子,這些漂浮涌動的人頭實在是太瘮人了,看着它們,忍不住覺得自己的頭也會從脖子上面掉下來。
一陣陰風吹動,霧氣翻滾。路諍悶頭跑了片刻,回頭望去,只見白蒙蒙的一片,那些人頭似乎沒有追來。他看向腳邊,心中猛地一寒,一直跟在他旁邊的穿山鼠居然不見了。
路諍掏出精靈球,按住回收鍵,紅色的激光往前照去,但被那層極其濃厚的霧擋住了。
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極差,他的三隻精靈居然走丟了不,並不是精靈走丟了,而是他自己走丟了。這裏是陰陽路,人類在這裏遠比寶可夢要容易迷失。
路諍呆立着,看向霧中,鋪天蓋地的霧氣翻滾,像是上漲的海潮。
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海島上,向四周眺望,四面八方全是一望無際的海面。這些濃霧就像是億萬噸的海水,把他徹底困死在這個與世隔絕的角落裏,也許他的靈魂也將永恆地徘徊在這條沒有終點的陰陽路上,就像那些人頭氣球似的,找不到去處,也找不到歸途。
他打開遊戲系統里的群聊,群里的聊天記錄終止在21:13分,之後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他連續艾特了幾個人,也全都沒有收到回復。
好像哪位哲人曾經說過,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是孤獨。
路諍從懷裏掏出幽魂之玉,自從進入這裏,這東西就一直在發着幽幽的寒光,似乎被激活了。他看向遊戲系統,那條「神鬼再臨」的技能詞條上,幽暗的寒光也在旋轉,像是在誘惑他按下去。
磅礴的幽靈系能量似乎已經把他困住了,但他至少還剩下一個辦法。
「喂!路諍,不要用那個能力!」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路諍一愣,反應過來並非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你知道『神鬼再臨』這個能力?你不是說你對你家的傳家寶一無所知麼?」
幸依從幽魂之玉里鑽了出來,她的靈魂在這裏如有實質,就仿佛是活了過來一樣,「我沒騙你,我是對那個東西不太清楚。但我媽媽告訴過我,我家自古以來有一條家訓,說『如果玉里有個聲音對你說話,你千萬不能回應』。」
幸依沉默了一會兒,說:「其實我有件事沒有告訴你。當時我死掉的時候,也聽見了一個聲音在呼喚我,讓我交換,但我沒有答應。我隱隱間感覺到一件事情,交換的後果比死還要恐怖。」
「路諍,你千萬不要上當,那個聲音很可能在騙你出賣靈魂。如果你答應了,就會萬劫不復,連轉世輪迴都沒有可能。」
路諍心裏微微一動,他是玩家,死了還能復活,但聽幸依話里的意思,似乎在警告說,一旦開啟「神鬼再臨」,復活機制就會失效,這個號就算是銷了。
幸依向四方八方望去,周圍白霧翻滾,她說:「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路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行!你是魂體,本該去往靈界輪迴轉世,只是因為各種機緣巧合留了下來。而這是陰陽間,正是接引魂體通往靈界的地方,你在這裏會本能地被靈界吸引,只會越走越遠。」
幸依的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那該怎麼辦?」
路諍說:「千萬別跟我走散了。這裏只有我是活人,也只有我才可能找到通往人世的出口。」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把精神向外釋放,感受周圍的環境。
最開始,他見到大霧湧現,因為瘋婆婆的話而慌亂起來,又輕信了自己的眼睛,沿着虛假的道路奔跑,誤入了陰陽路。
陰陽路本質上是被幽靈系能量侵蝕、扭曲的現實世界,幽靈系的力量構建了一個超大的幻境,在這場幻境中,人類的五感全都被欺騙了。而人類太過於依賴感官行動,一旦視覺、聽覺、知覺、觸覺都帶來虛假的情報,人類就會束手無策。
現在他必須拋棄五感,憑藉第六感行動。
隨着他的精神外延,周圍一片死寂,沒有樹木、也沒有建築,什麼都沒有。但他很快觸碰到障礙,那是一股渾濁的、磅礴的靈覺,讓他的精神無法伸得更遠。這大概就是那層霧氣的本來面目,是幽靈系能量和冤魂的靈性結合,產生的怨氣。
路諍感覺到腳下微動,仿佛是一條河在緩緩地流淌。他很快明白過來,靈界的縫隙並沒有封閉,依然在引渡着死者的靈魂,就像水那樣,產生了一條怨念的河流。只是死者的怨念太重,狹窄的靈界縫隙難以接納,於是產生了一片堰塞湖。
所以,如果怨氣氣流的流向是靈界,那麼反方向,就是人世。
他感受着怨氣的流動,辨認出了方向,挪動自己的腳步,往反方向走去。
路諍閉着眼睛,一邊尋路,一邊緊緊扣住幸依的手腕:「如果周圍出現了什麼怨靈,就出言提醒我,但千萬別跟我走散了,我可不想再回頭去找你。如果感覺危險,就立刻回到幽魂之玉里去,聽到沒有?」
沒走出多遠,路諍感覺自己的手腕一緊,聽見幸依說:「路諍,後面!後面有東西!」
路諍的精神往後看去,只見一片虛空中,兩團幽暗的火焰在緩緩燃燒着飄飛過來,很快他就聽到了聲音:「小哥,你是不是迷路了?來,跟我來,我帶你出去。」
路諍臉色一變,加快了腳步。那兩團鬼火緊追不放,很快,四周更多的鬼火圍了上來。
他睜開了眼睛,看見白霧中,十幾顆人頭把他團團包圍,現在已經無路可逃了。那些人頭髮出欣喜的笑聲:「小哥(年輕人),你不逃啦?來,跟我們走,我們帶你離開這裏。」
路諍感覺煩了,他握住懷裏的幽魂之玉,惡念就生了出來。幸依見他這樣,慌忙勸道:「你別着急,我再想想辦法,千萬別用那個能力,千萬別用!」
這是一個選擇的時刻,路諍嘆了口氣,沒有太多猶豫,他也握住幸依的手腕:「別着急,我不用就是了。」
他從腰後抽出匕首,選擇了另一個技能,幽魂之刃!
隨着這個技能的釋放,幽魂之玉的靈魂刻度從999減了下去,神鬼再臨這個技能詞條也暗淡下去了。
不過沒什麼可後悔了,他心念一動,靈魂力量被引導出來,覆蓋在了匕首的刀刃上,像是鍍上了一層幽藍色的火焰。但這一次,刀刃上的靈魂之火繼續燃燒,燒得越來越旺,靈魂之力化為的劍芒變得更長,轉眼之間,三寸長的匕首已經化為了一把一米多長的利劍。
路諍反應過來,幽魂之刃是對幽靈系能量的運用,本質是一種幽靈系技能,而這裏是陰陽間,是鬼系場地,沒有現實世界的規則壓制,幽靈系技能受到環境支持,威力變得更大。
他心念又是一動,劍芒再漲,這把靈魂之劍變得更長,幾乎能無限地延伸。
路諍大喜,他本來還在擔心匕首太小,近身纏鬥之下,會腹背受敵,這下可以解除後顧之憂了。他看着那些圍上來的人頭怨靈,笑笑說:「不怕死的就來吧。」
幾個人頭怨靈們撲了上來,路諍揮動刀刃,幽暗的刀芒閃動,怨靈們發出一陣悽厲的慘叫,它們的面目扭曲起來,隨着「嘭」的一聲巨響,來自幽靈系的攻擊重創了它們的靈魂,支撐這些怨靈的怨念似乎消散了,融入那些白霧中,像是被點燃的氫氣那樣爆炸了。
消滅了這幾個怨靈,路諍閉上眼睛,接着趕路,他感覺腳下的地勢變高了,像是沿着一條斜坡往上走。
遠處忽然亮了起來,無數的鬼火搖曳,幽幽的磷光連成一片,仿佛是中元節的河燈會,成百上千、成千上萬的蠟燭在紙船上點亮了,沿着河水飄流。
路諍睜開眼睛,看到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只見霧中站着大片的人頭怨靈,他們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全都臉色蒼白、嘴角含笑,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望向自己。
「活人,是活人!」
「我們可以出去啦!我們終於可以出去啦!」
「身子!他的身子是我的!」
隨着那些人頭怨靈開始移動,他的視線落向了它們的後方,看到那裏立着一口井。
井在神秘學中,是通道的象徵。比如在東洋恐怖片《午夜凶鈴》中,貞子的鬼魂就是從井中爬出來害人的,在這裏,井是從陰間通往陽間的通道。而在《愛麗絲的漫遊仙境》中,主人公愛麗絲掉入一個樹洞,去往了童話世界,在這裏,樹洞就相當於井。
那麼人頭怨靈們背後的這口井,大概就是陰陽間的出口。
路諍聽着那麼怨靈們的鬼話,稍一思索,大概明白過來。這些亡魂們不知道為什麼,只有頭顱,沒有身體,魂體並不完整,所以即使找到了出口,也無法出去。它們盯上自己,並非是為了宣洩怨念,而是為了奪取他的身體。
如果要到達那口井中,就必須要突破這伙怨靈的包圍。路諍拔出匕首,盤算着自己的勝算。這些怨靈的實力並不強,但它們的數量委實是太多了。
路諍腳下還沒動,那些怨靈們就已經鋪天蓋地地涌了上來,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蚊子。
但沒什麼可猶豫的,狹路相逢勇者勝!路諍心裏生出寒意,但已經握緊了刀柄,迎着那些怨靈們沖了上去。
路諍大吼:「幸依,快進去!」
幸依卻搖頭:「我可以保護你的後背。」她說着,幽魂之玉分出一道力量,在她的手中也生出兩團鬼火。
兩人一前一後沖入那群怨靈的陣中。
路諍全力激發,匕首上的幽靈系能量暴漲,化為一把十米長的巨刃。他四下揮舞,巨刃橫掃,逼近的人頭怨靈們發出痛苦的慘呼聲。但渴望離開這裏的執念依然驅使着它們不斷向前逼近,前赴後繼、無休無止。
不斷有人頭怨靈從後面咬向他的後背,一直跟着他的幸依就把手中的鬼火丟出去,幽靈系能量爆開,怨靈們的靈體被點燃了,在火中發出悽厲的慘叫。
路諍感覺自己像是在古戰場上衝殺的士兵,四面八方全是無盡的敵人。他拼命砍殺,幽魂之玉里的靈魂點數飛快地下降,終於,在靈魂點數耗盡前,他終於看到了那口井。
「幸依,快進來!」
但身後沒有回應,他回過頭去,看到幸依已經在不遠處摔倒,大量的人頭如海潮那樣湧上來,齧咬着她的魂體。
「你快走!別管我,我也是靈體,在這裏我也不會死!」
不會死,只是沉淪。
各種念頭在路諍的腦海中閃過,他返身回去,幽魂之刃再次橫掃,把齧咬她魂體的怨靈們斬滅。
隨着那幾下斬擊,殘存的靈魂點數快要見了底。十米長的幽魂之刃變得越來越短,像是寒風中漸漸熄滅的火炬。
幸依的靈體變得虛弱了,她輕聲埋怨:「不是叫你走麼,你怎麼回來了。」
路諍握緊她的手腕,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因為我是個很害怕孤單的人。」
不死不滅的怨靈們蜂擁而至,路諍再次揮刀砍伐,但縮短了的幽魂之刃無法顧及到四面的敵人。那些人頭怨靈們像是馬蜂那樣撲上來,要把他們壓垮了。
怨靈們對幸依沒興趣了,它們轉而向路諍發動攻擊,陰冷的幽靈系能量像是細小的觸手那樣,穿過他身體的每一寸毛孔往裏鑽。
他努力拖着虛弱的幸依往井那裏趕。但隨着怨靈的攻擊,他感覺體溫正迅速流失,大片紫黑色的屍斑從他的皮膚表面長出來。最後,他也支撐不下去了,一頭摔倒在地。
人頭怨靈發出欣喜的笑聲,構成那些它們靈體的怨氣化為白霧,往路諍的五竅里鑽進去。
無數雜亂的聲音充斥着他的腦海,「溫暖的感覺真是懷念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活人的身體鮮活的肉」
此刻,成百上千的靈魂正試圖強行佔據他的身體,不同的意識在與他做精神方面的對抗。他的意志屬性不錯,但怨靈們幾乎無窮無盡,在這種對抗中,他的精神受到重創,大腦皮質層的血管在壓力下一根根破裂,他的雙眼一片血紅,鮮血止不住地流出他的眼角。
路諍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靈魂。
幸依拽住他:「快醒醒——!」
這時,路諍左手手腕上的那顆腫起的疙瘩忽然跳動了一下。他感覺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量湧現出來,像是沉默許久的火山爆發,滾燙的岩漿沿着他的血管流入心臟,心臟跳動一下,力量隨着血液向四肢百骸流淌。這股精神力量如同沸騰的開水,一瞬間把那些陰冷的怨靈驅散開來。
路諍的眼中重又恢復清明,他拉住虛弱的幸依,趁這個機會跳入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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