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走到一個病床前,躺在床上的患者是一名船員,雙目緊閉着,掛着點滴。
「體溫41.2度,重度高燒,白細胞計數和淋巴細胞比率上升得很快,有炎症反應,應該是感染了某種細菌,也不排除有多種感染。」看護病人的醫生簡單介紹了一遍病情,隨後壓低聲音道:「這已經是今天送過來的第十四個病人了。」
顧城點了點頭,「輕症患者開一點阿司匹林之類的退燒藥,高燒不退的給他們打抗生素。」
那名醫生「嗯」了一聲,轉身要走,但他扭頭的時候腿一軟,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顧城一把扶住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忍不住吃了一驚,「你也發燒了?」
那醫生苦笑了一聲,「水城醫生,你不也一樣?」
顧城伸手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像是觸碰了一個加熱過度的暖水壺,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注意身體。」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水城醫生,船長要見你。」
顧城點了點頭,把一枚阿司匹林膠囊丟進嘴裏,和水吞咽下去,然後跟着來人走出醫務室,來到船長辦公室。
北原希尹急切地問道:「水城君,情況怎麼樣了?」
顧城搖了搖頭,「不太好,我們一共確診了21名病人,光今天就送來了14名病人,包括部分醫護人員和我本人在內,都有症狀。」
「細菌感染?」北原希尹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你覺得和我們帶到船上的那些古屍有關係麼?」
「我們的人還在研究,不過從相關性上說,大概率是的。」顧城說。
這時,旁邊的江立川博士說:「冰川是天然的冰箱,極地的低溫環境會極大降低生物的代謝和活性,從而保存我們未經了解的微生物,譬如神奧的一個團隊就在凍土層中提取到了幾百萬年前就已滅絕的古代噬菌體基因唉,你們貿然解剖古屍,太冒失了!」
「是我的疏忽。」北原希尹低頭認錯。
他轉而再去問顧城:「現在病情能控制住麼。」
顧城想了想,說:「這是一種傳染性很強的細菌,大概率能通過空氣傳播。一般細菌感染的潛伏期在3到7天不等,如果從我們接觸怒吼號上的古屍算起,大概在兩到三天以後,才會到達確診的高峰期。」
整艘破冰船上的船員加乘客也就一百人出頭,現在已經病倒五分之一了,如果這還不是高峰,那麼高峰期甚至會超過一半的船員病倒。
「我已經把病人隔離處理了,他們的房間也用雙氧水進行了消殺,但是」顧城斟酌了一下語氣,「但是船艙內部的取暖裝置是聯通的,管道內的區域溫暖潮濕,是細菌理想的生長環境,它們會通過通風系統進行傳播,很難防止。」
北原希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們不可能為了隔絕細菌的傳播途徑而切斷供暖,選擇將自己暴露在零下四十幾度的環境中,在冰天雪地的北極,這無疑是自尋死路。
「水城君,有用藥物治癒的可能麼?」北原希尹問。
顧城剛想張嘴,這時,船長室門口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慌張地推開門,「水城大夫,你快過來看看,患者病情惡化了!」
顧城急匆匆地要走,北原希尹叫住了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路諍向幾名玩家使了個眼色,跟着北原希尹一起去了病房。幾人趕到的時候,病床上的病患正劇烈地咳嗽。醫生拍着他的後背幫他排出痰液,然後給他戴上呼吸機。
顧城低頭檢查他剛才咳出的黏液,看到裏面有大量黃綠色的膿體,這是白細胞和中性粒細胞在進行免疫活動時破壞的細胞碎片,還夾雜着暗紅色血斑。
他的臉色立馬變了,「呼吸困難,咯血,這是肺炎的症狀。快!做胸部CT掃描!」
幾名醫生把床上的患者退到放射室進行X光透視,胸部成像的結果很快出來了。
「肺邊界模糊、肺野浸潤、膈肌位置下降他的肺部出現積液了,」顧城看着X光掃描結果,額頭上冒出汗來,「怎麼會這樣?」
他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急急忙忙地吩咐旁邊的醫生,「給患者用呼吸機,24小時輸氧,加大抗生素的劑量。」
那醫生點頭,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水城大夫,如果確診的患者都轉為肺炎,我們的呼吸機可能不夠而且,如果不能確認致病細菌,常用的喹諾酮素或者頭孢菌素未必有效。」
顧城無言以對,冰藍未來號的設施雖然足夠豪華,但它畢竟是一艘科考船,而不是醫護船,不可能應對所有複雜情況,至少如果想對細菌進行基因測序,他們就沒有設備。
等醫生離開,路諍低聲詢問:「很嚴重麼?」
「很嚴重。」顧城指着那張X光照出的膠片,「如果肺積液進一步加劇,會導致各種併發症,比如肺氣腫、胸腔積膿,如果炎症無法緩解,進而導致心肌炎或者菌血症,最後」
「最後會怎麼樣?」路諍問。
「最後當然是會危及生命。」
「那麼有沒有可能,人死的時候,肺部會出現一個巨大的空腔?」路諍抬眼盯着他。
顧城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你是覺得那些死人的肺不是被什麼東西吃了,而是全部化為膿水他們是得病死的?」
「冰下的神秘古屍,消失的肺,未知細菌。」路諍說:「很合理的猜測,對不對?」
顧城想了想,搖頭道:「不太可能,我檢查過,那些人的胸肋骨靠近胸椎的位置有折斷,這是外力導致的。」
「可能那是一種古代的外科手術留下的痕跡。」
「哪有那麼暴力的外科手術。」顧城還是搖頭。
路諍想再說什麼,北原希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我們出去談。」
北原希尹從病房裏退了出來,路諍等人也跟着他退出病房。
「咳!」周亭握着拳頭咳嗽了一下。
北原希尹掃了他一眼,低聲說:「千國君、鹿田君、井奈君,如果那種病真的是我們挖掘出來的屍體上的細菌導致的,那麼你們作為第一接觸者,是最高危的對象。」
幾人臉色都不大好看。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單獨待在房間裏,不要隨便外出。飯菜我會讓工作人員送過去。對了,這個消息也別告訴其他人,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尤其是別把傳染病和怒吼號上的屍體牽扯在一起。」北原希尹說。
路諍點了點頭,如果確認船上有未知傳染病,第一步當然是進行自我隔離,但就像顧城說的,供暖管道是現成的傳播渠道,這種隔離未必有效。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待在房間裏,但很快,一個個壞消息接踵而來。
確診的高峰期確如顧城所料,在兩天後到來了,但規模遠超他的預料,並非是一半人確診,而是幾乎整艘船的人全部確診了。包括顧城在內,醫護人員也被持續的高燒擊倒,除了少部分人,船員無力負擔駕駛工作,冰藍未來號幾乎陷入癱瘓狀態。
第一個死者出現在三天後。
那是當時一名參與圍觀解剖古屍的研究人員,也是第一批確診的患者,他的輕症很快轉化為肺炎,隨着炎症惡化,即使戴上呼吸機進行輸氧也無法維持他的呼吸,很快便在窒息中死亡了。
消息再也按不住了,這下整艘船的人都知道了這次突發的傳染病可能來自於被他們搬運到船上的古代冰屍。
人們開始呼籲停止行動,立即返航,北原希尹只能召開會議投票表決。
「我是一名科學家,我已經做好了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埋骨的準備,但我不能做出決定讓別人犧牲。」江立川博士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但她的態度很堅決,「我建議立刻返航。」
江立川博士作為研究人員的代表很有帶動風向的作用,冰藍未來號本身就是去往北極進行科考的,既然科考團的領導者決定不去了,剩下的服務團隊也就沒必要再帶頭衝鋒了。
她發言完畢之後,作為軍方代表的清國石徹發言道:「我是一個軍人,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江立川博士和她的團隊,為此我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但作為軍人,我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我會全力支持江立川博士的決定。」
江立川博士對他點了點頭,清國石徹的意思是,他會跟票。
路諍看在眼裏,暗暗有些焦急,任務的第二階段是到達北極,但如果旅途只進行到一半就被迫返航,那任務就失敗了。
他抬眼看向北原希尹,老傢伙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路諍心裏稍微有了點底,看來北原希尹本心是不想就這麼返航的,他和軍方不一樣,他接這活,是奔着北極的急凍鳥去的,這是他成為冠軍的指望,輕易不會放棄。
他盤算了一下,整個會議合計共有五票,研究團隊、安保團隊、水手團隊、醫療團隊和作為船長的北原希尹本人。但實際上醫療團隊是沒有投票權的,譬如顧城想推動航行繼續,他就必須拿出切實可行的醫療方案去說服其他人,否則就是失職。
路諍等人是水手團隊的代表,也是北原希尹的心腹,但即使他們力挺,也最多是二對二打平而已,破局的關鍵還是要解決這場急病。
他想了想,舉手道:「有沒有可能我們向聯盟請求支援,讓他們派醫療船幫我們把病重的患者接走?」
在場人的目光都落向井奈一男,他是通訊員,負責於外界聯絡。
李麒坤帶着口罩,只露出兩個干葡萄似的毫無神采的眼睛,看上去也病得不輕。
他沉吟了半天,搖頭道:「恐怕不行,我們船隻搭載了高頻電台,但很遺憾,這場冰風暴讓這個頻段的無線電失效了,我們和衛星的聯繫也中斷了,船上沒法發射長波信號,實際上我們與陸地是失聯的。」
李麒坤的發言有關無線電通訊的知識,路諍低頭查閱了一下鹿田英二的知識庫。
知識庫顯示,無線電是一種電磁波,其頻率和波長呈反比。頻率越高的電磁波信號強度越強,但對應波長越短,穿透障礙物的能力越差。
冰藍未來號上搭載的電台選擇的是300M赫茲的高頻波,對應波長為1米,這種電磁波利用大氣層的電離層進行反射,理論上來說能夠做到跨洋傳輸信號,但不巧卻遇到了極端的冰風暴,因此通訊中斷。
見李麒坤幫不上忙,路諍只好低頭沉吟。
「媽的,說好的精靈寶可夢呢?神他媽古代冰屍帶細菌。」一旁的周亭嘟噥。
路諍搖頭苦笑,他好了心理準備面對最兇險的敵人,甚至是邪神,但沒想到遭遇的對手居然會是某種傳染病,結果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但很快他不笑了,他想起當初在杉原野的記憶副本里遭遇的那位神祇,偉大的希佩托提波卡,生命領域中蟲系與草系的主宰,祂的本體是某種真菌,曾經用自己的孢子感染了夏彥的團隊以此希望逃過鳳王的封印。
那麼為什麼冰屍中攜帶的致病體,就不能是某種寶可夢呢?
他掃了一遍在場的人,忽然發現某種規律,在所有病患中,訓練家等級越高的人病症越輕,例如玩家所在的船員群體,他們是隸屬於北原希尹的訓練家,多是輕症,而目前陷入重症的大多數人都是江立川博士團隊內的研究人員。
而作為天王,北原希尹本人更是沒什麼症狀也沒有。比較奇怪的是,還有兩個人是沒有症狀的,其中之一是江立川博士的助手,另一個人是他自己。
路諍好像抓到了什麼頭緒,正陷入沉思時,有人推門而入。
那是兩名伊努伊特人嚮導,一男一女。他們情緒失控地對開會的人群大喊道:「聽着,你們必須立刻返航,這是莫拉娜的詛咒,她在詛咒我們!再不離開,所有人都會死!」
北原希尹皺眉,「我們正在討論這件事,你們先出去。」
「不!沒有討論,必須返航!」伊努伊特人怒目而視。
北原希尹的臉上露出不悅,作為船長他才是一言九鼎的人,而作為天王,很少有人敢對他大喊大叫。
見此情形,江立川博士開口勸道:「放心吧,如果肺炎沒法控制,我們當然會返航。真理固然可貴,但生命才是無價之寶。」
「不,你們羥吉塔人什麼都不懂!你們從海里打撈出來的東西原本屬於莫拉娜,你們激怒了她!風雪是她的掃帚,死亡是她的刀槍,她在凝視我們!」
其中那個叫細雪的女人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那些沒法呼吸的人都是被莫拉娜選中的祭品,你們應該把他們都丟進海里,請求莫拉娜的寬恕,否則她一個人都不會放過!」
羥吉塔人在伊努伊特語中的意思是「不穿皮毛者」,指南境人或者外鄉人,語境上是一種蔑稱。
江立川博士不知道嚮導們的語氣已經發生了變化,以為他們只是鄉下人的迷信。
她耐着心思勸慰道:「我們只是被細菌感染了,並不是受到什麼神明的詛咒。肺炎確實曾經是不治之症,但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現在人類發明了抗生素,只要返航得到疾控中心的支持,一切都會好起來。」
那個叫細雪的女伊努伊特人絲毫沒有聽進去,她臉上帶着七分驚恐三分猙獰,吼道:「羥吉塔人,你們接近神印地,就像自己走上祭壇的小海豹,即將大難臨頭而不自知!」
這時,她旁邊叫狼牙的男人拽了她一把,細雪好像自知失言了,立刻閉上了嘴。
狼牙再要說話,但他們已經惹惱了北原希尹,他一拍桌子,斷喝道:「夠了!給我立刻出去!」
他的眼神凌厲,斷喝的時候似乎有一股凍風襲過,空氣中的溫度都降低了好幾度。天王級訓練家的威壓可不是那麼容易承受的,兩名伊努伊特人嚮導首當其衝,都不由後退了一步。
但為首的狼牙梗着脖子說:「北,你跟那些羥吉塔人不一樣,你跟我們生活過,應該知道沒有人能敵過莫拉娜的神力!」
「我的話你沒聽到麼?」北原希尹的語氣平靜,眼神中的凌厲也消失了。
但熟悉他的人知道這並不代表他情緒平穩,而是他已經起了殺心。
正在這時,坐在江立川博士身邊的女人開口道:「清國上校,把他們轟出去!」
清國石徹反應過來,他使了個眼色,跟在他後面的衛士推搡着把兩名伊努伊特人趕了出去。兩名嚮導還不知道自己剛剛就踩在了紅線上,嘴裏嘰里咕嚕罵個不停,不過他們很快被推到了門外,辦公室里重新安靜下來。
「北原天王,遭遇惡疾,大家情緒都不太穩定,您稍微擔待着點。」剛才出言的女人說。
路諍向她掃了一眼,那是一個女性研究員,名叫新免幸齋,是個氣象學家,江立川博士的助手,也是為數不多的整艘船上暫還沒有患病的人。
這個小插曲很快揭過,其他人理了理頭緒,準備繼續開會。
北原希尹緩緩坐回椅子,雙手撐在下巴上,眼睛掃過眾人,「還有人要發言麼?」
路諍知道他這是在尋求支持,但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闖入的嚮導們身上,之前那個叫細雪的伊努伊特女人提到的一個詞引起了他的注意——神印地。
「不如我們直接舉手表決吧,再拖下去也只是平白浪費時間。」清國石徹說。
北原希尹沒理會他,目光有意無意地在顧城和路諍等人身上掃。
為了不讓任務就這麼失敗,路諍只好硬着頭皮站出來,「我有話要說。」
會議上所有人都看向他,等待他的發言。路諍和他們一一對視,但實際上只是借用這點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思路。
他想到了個理由,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現在誰也不知道這種病是怎麼回事,看症狀,它的傳染性和致死性都很強。如果事後證明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古代細菌,我們貿然返航,可能會造成疾病在陸地上的大流行,造成更多人的死亡,那麼我們無疑會成為罪人。不如我們先和疾控中心取得聯繫,讓他們派醫療人員來船上確診,我們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不!我們可以不登陸,但應該先返航,否則在冰風暴里,我們連聯絡都做不到。」清國石徹說。
「我們可以先等冰風暴結束。」路諍轉頭看向江立川博士,「我記得博士之前說過,冰風暴的持續時間不會太久,一周內就會停止,對麼。」
「我是這麼說過,但我也說過,最近幾年,異常氣候現象頻發,這場冰風暴一直持續到11月底也並非沒有可能。」江立川博士說。
清國石徹點頭,「我同意江立川博士的觀點,不論如何,我們應該先返航,如果拖到11月底入冬,情況只會更糟。」
「不不不,現在船上人員不足,有些船員是帶病工作,如果再遭遇之前像吼鯨王或者怒吼號那樣的突發事件,會更加危險,甚至會遭遇海難。我們應該等風暴減弱,或者船員的病情穩定之後再考慮返航的事。」
「胡說八道!」清國石徹冷哼道:「不論是吼鯨王還是幽靈船,誰敢再來,我就發射魚雷把它們炸碎!還有,這場病就是因為你們的冒失才搞出來的,如果聽我的早早發射魚雷,哪有那麼多事?」
「我們現在談的是返航與否的事,責任歸屬我們回去以後再說。」北原希尹聲音十分冷淡。
清國石徹瞧了他一眼,目光又放迴路諍身上,「你叫鹿田是吧,哼,如果你們實在開不了船,可以讓我的人換班。軍人在戰爭狀態中,極端情況下缺胳膊斷腿也得爬起來完成任務,身上帶點小病又算得了什麼?」
路諍知道自己給出的理由十分牽強,但為了不讓任務失敗,只能繼續強詞奪理。
這時,北原希尹說:「鹿田君,如果你沒其他切實的理由,就沒必要再繼續說下去了。我們訓練家身上帶點病,也是能夠開船的。」
他嘴上雖然在叫路諍,但目光卻放在始終一言不發的顧城身上。
顧城作為醫務人員的代表,他的發言有決定性作用。路諍也只好看過去,寄希望於自己的娘炮室友能編出點過硬的理由。
顧城撓了撓頭,「我不知道這個情況是不是有必要向大家匯報一下。」
「有話快說,扭捏什麼。」清國石徹催促道。
「之前我們根據病人的血常規,見白細胞和嗜中性細胞指標偏高,再加上潛伏期非常短,判斷患者是遭遇了細菌感染,但我們後來檢查了患病的肺組織碎片,在培養皿中進行了培育,在顯微鏡下,並沒有發現異常菌群。」
「這是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顧城攤手,「我們的判斷錯了,疾病並非是細菌感染引起的,而是病毒引起的。」
「這有什麼區別麼?」眾人的眼神十分茫然,大部分人沒有醫科背景,並不了解病毒致病和細菌致病有什麼不同。
顧城解釋道:「細菌是一種可以獨立生存的細胞,但病毒不同,病毒沒有自己的細胞結構,只是一種被蛋白質外衣包裹的基因片段。抗生素能夠通過阻斷細胞壁生成的方式殺死細菌,但卻拿病毒無可奈何。事實上,以人類現有的技術手段,對付病毒大部分情況依靠的還是人類自己的免疫系統,所以最有效的解藥是疫苗。但即使我們順利返航,想要開發疫苗,時間上肯定是來不及了。」
「所以意思是我們沒救了?」清國石徹眼睛瞪大,看上去十分慍怒。
顧城被他一瞪,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呃,我沒這麼說。」
北原希尹掃了清國石徹一眼,淡淡地說:「醫生說話,外行就別亂插嘴了。」
見有人罩着,顧城瞬間有了底氣,他繼續陳詞,「一般來說,病毒的致死性要遠低於細菌,因為人類的免疫系統在對付病毒的時候使用的是窮舉法。只要B淋巴細胞被激活生成對應的抗體,抗體會識別並撿除病毒的蛋白質外殼,疾病自然會被治癒。只不過B淋巴細胞的激活過程比較漫長,一般需要7到14天,在這期間,我們的身體會進入高溫狀態來拖延病毒的侵害,也就是所謂的發燒。」
他舉了個例子,「譬如感冒病毒,進入發燒階段後,兩周內病情就會穩定結束。」
「所以,醫生,你的意見是讓我們就這麼挨着?」清國石徹臉上略有困惑。
顧城點了點頭。
這時江立川博士開口道:「不行,這種病毒的致死率太高了。僅僅一周內,我們就出現了第一名死者,現在整艘船上的狀況還在惡化,沒人知道會死多少人。如果這種病毒達到天花,甚或是伊波拉那種致死性,那麼整艘船上也許會死一半的人。而且,即使我們最終達到群體免疫,你能保證病毒不會變異麼?」
「這不太可能,高傳染性、高致死性、高突變性,這是病毒學的不可能三角。目前看來,這種病毒應該是一種類似天花的DNA病毒,主要特徵是高傳染性和高致死性。」
顧城想要解釋,但他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只要承認這種病毒的致死性很高,除了他們這些玩家,沒人會選擇堅持繼續航行,甚至包括北原希尹本人。
江立川博士哼了一聲,道:「水城醫生,你用不着嚇唬我們,病毒固然比細菌難對付,但病毒高度依賴人類的體細胞進行複製,通過干擾轉錄過程,例如抑制病毒需要的酶,也可以製成特效藥。我們返回陸地之後,可以對病毒做個基因測序,也許它只是某種已知病毒的祖先,說不定這種特效藥已經有了。」
顧城抓了抓後腦上的頭髮,一時語塞,江立川博士雖然不是醫科出身,但她有很深的理學背景,想要忽悠過去並不容易。
這時,北原希尹問:「水城君,剛才江立川博士所說的特效藥,我們在船上能做麼?」
顧城搖了搖頭,「不太可能,我們沒有基因測序需要的設備,即使有,距離特效藥的製成也差了十萬八千里,其中涉及到的工序,只有大型製藥公司才能夠做到。」
「那就沒辦法了。」北原希尹沉吟片刻,說道:「既然如此,我決定,任務取」
但他「消」字沒說出來,卻見顧城站了起來,「等等!」
「水城君,你還有話要說?」
顧城對一邊沖他猛使眼色的路諍比了個安心的眼神,說道:「船長,雖然沒法製成特效藥,但我還有個辦法也許能解決病毒的麻煩。」
他看向眾人,頓了頓,說道:「血清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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