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娃娃腳踩漆黑的濃霧飄了進來。
那隻被從風度哥身體裏驅趕出去的男孩怨靈身體也騰起黑氣,黑氣從幾個方向升騰,源源不斷,越來越濃。像是洞開的閘口,在這間房間的地面形成黑色的積水。
半夏低頭一看,黑氣幾乎要淹沒到腳踝了,她暗道不妙,道:「快撤!」
但已經晚了,在喬伊、男孩怨靈、兩隻布娃娃,這四個地牢怪物齊聚時,異變陡然發生。沉積在地面上的陰暗能量忽然活躍起來,仿佛是沸騰的水那樣起伏,黑色的塵礫般的東西騰飛而起,像是逆卷的煤渣。
在幾人的震驚中,四周的景物忽然一變,仿佛是瞬間穿梭了某個時空隧道,又仿佛是電影膠捲忽然跳躍到了另一段,他們出現在了另一個時空裏。四周的景物非常眼熟,依稀是這間寶可夢中心一樓的走廊,時間卻切換到了某個黃昏,但光影卻繚亂模糊,仿佛加了一層毛玻璃做的濾鏡。
他們彼此對望,試圖移動身體,但身體卻仿佛是被水泥澆築而成的雕像,只能站着。
滿清瞪大了眼睛:「什麼情況?過場動畫麼?」
大門忽然被撞開,一個渾身棕黑色毛髮的巨獸闖入,它嗅了一下空氣中的味道,徑直朝着一個房間而去。
「是那隻圈圈熊!」半夏和四季雨異口同聲叫了出來。
門像是紙糊似的被它的利爪撕開,那是一間盥洗室,熊闖了進去。裏面傳出女人的尖叫聲,但那叫聲很快化為哀嚎。熊咬住女人,把她從盥洗室里拖了出來。受到襲擊的時候,女人在洗澡,身上沒有穿衣服,血的猩紅色在白皙豐潤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我的,天吶!」四季雨也發出尖叫,好像此刻正在被熊撕咬的人是她一樣。
風度哥嘴裏喃喃:「地上的血跡,地上的劃痕,原來是這樣。」
聽到女人的哀嚎,走廊兩側的房門被打開了,每個看到的人都發出驚恐的尖叫,他們驚慌失措,但面對這三米高的龐然大物每個人都失去反抗的念頭,只顧得上逃命。
有人試圖越過熊逃出屋子,但熊也被人類的尖叫驚擾,它的熊爪拍擊逃竄的人,力道很大,一旦擊中動輒皮開肉綻骨骼斷裂。人們醒悟過來開始從房間的窗戶逃生。
被熊襲擊的女人發出痛苦的哀嚎,但驚慌逃竄中的人們並沒有試圖救援。熊的犬齒撕開了她的腹部,哀嚎聲漸漸低落下去。
走廊上全是血,不僅地上,連牆壁上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紅色,這畫面說不出的殘暴和猙獰,像是一處人類的屠宰場。這讓連雞都沒殺過的宅男宅女們升起一股徹骨的惡寒,他們臉色發白,不知道該說什麼,連四季雨都顧不上抱怨你們男的如何如何。
面對此情此景,只有諧氣入腦的風度哥還能說話,但他也吐不出來槽,只能用兩個字表達他此刻的感受,「我操!」
就在熊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有一團火球在它的背部爆開,有人牙齒打着戰說:「給給我住手!」
用火球攻擊圈圈熊的是一隻一人高的深紅色大蜥蜴,小火龍的進化型,火恐龍。而說話的人站在火恐龍的身後,那是一個矮個子的男生,穿着紅底黑條紋的訓練家馬甲,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雖然看上去也很害怕,但他很勇敢地站了出來。
「幸一?」滿清是最搞不懂情況的,「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風度哥說:「是幸依!她不是玩家,是劇情人物!」
他死死盯着幸依的身影,好像是人民群眾圍觀超級英雄制止罪犯:「幸依!加油!乾死那隻臭熊!」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令風度哥失望了,火恐龍並不能有效殺傷圈圈熊,圈圈熊的皮毛很結實,脂肪層也很厚,剛剛進化的火恐龍的火焰並不能穿透那層厚實的防禦對它造成致命威脅。火焰只是激怒了它,它放開垂死的女人,朝着幸依攻了過去。
走廊很狹窄,並沒法迴避,面對三米高的巨熊,幸依很快被撲倒。它似乎尤其喜愛折磨人類,並不發起致命攻擊,而是張開犬齒咬在幸依的肩膀上,猛地一扭頭,撕下大塊的皮肉,下面的白骨都隱約可見。
就在圈圈熊試圖對幸依也開膛破肚時,二樓傳出孩子的聲音:「媽媽?」
那是個男孩,他聽到了一樓的動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母親的哀嚎聲讓他不安。所以他走到二樓的樓梯口,尋找媽媽。
圈圈熊看到了男孩,它的眼睛裏閃過古怪的興奮,似乎對人類幼崽更感興趣。那一瞬間的目光讓所有人都感覺冷汗直冒。它居然放過了身受重傷的幸依,徑直朝着二樓奔了過去。
地上垂死的女人從嘴裏擠出最後的哀嚎:「小進!快跑啊!」
但那早已來不及了,熊的速度遠不是人類能比的,何況是忽逢劇變的男孩。他呆若木雞地站在樓梯口,被奔襲的熊一下子撲倒。一聲淺淺的悶哼,猩紅的血花濺開,熊叼着男孩,走向走廊深處。
僥倖撿回一條命的幸依臉色發白不知所措。女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的,此時竟然從殘破的身體裏榨出力氣,在地上掙扎爬動,跌跌撞撞地拉住幸依:「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樓上還有兩個小孩!」
女人沒有力氣了,她抓住幸依的褲腳,幸依低頭看着她,她的淚水和血水混合着塗滿了臉,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像是垂死的母狼在長嘶。
「救救我的孩子,哪怕只有一個」
二樓好像傳來了孩子的哭聲,幸依的手抖了起來,她的臉色慘白,但還是點了下頭。
風度哥好像明白了什麼,他對幸依大吼:「幸依!別去!」
但幸依並聽不到風度哥的聲音,她追着熊就上了二樓。
場景發生切換,他們周圍的景象又變為二樓。熊折斷了男孩的四肢,卻沒有殺他,把因為痛苦而啜泣的男孩丟在一邊。它似乎聞到了什麼別的氣味,開始尋找起來。很快,熊找到了一個房間,它輕而易舉地破門而入,在床底下發現了躲藏的兩個孩子。
那是一對七八歲的兄妹,男孩正捂着女孩的嘴。但熊的嗅覺遠遠超出人類的想像,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他們。
就在熊要攻擊他們時,幸依及時趕來,指揮着火恐龍向熊發起攻擊。
熊憤怒了,猛衝向火恐龍,在狹窄地形下,一人高的火恐龍不是圈圈熊的對手,只兩輪交鋒,火恐龍就像人類那樣被撲倒。幸依試圖用隨處找到的花瓶猛砸熊頭,但那無濟於事,只是激怒了它。
圈圈熊在徹底擊倒火恐龍之後,把幸依也撲倒,咬斷了她的腿骨。現在再沒有人能阻礙它為所欲為了,圈圈熊的臉上露出快意。
四季雨閉上了眼睛,不忍看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風度哥和滿清這兩個男孩子都臉色慘白,看不得這等慘劇。只有半夏抿着嘴唇,死死盯着這頭熊,好像是要和它做不死不休的仇敵。
該發生的,早就已經發生了,你不願意接受,但無濟於事。
圈圈熊把巨大猙獰的熊頭探向床底,熊爪蠻橫地掃來,拽着腿把一個孩子拖了出來。
首先被拖出來的是男孩,看上去是兩個孩子中的哥哥。在熊試圖再把妹妹也拖出來的時候,男孩勇敢地用牙齒啃在熊掌上。男孩的奶牙當然不能對熊造成什麼傷害,但這徹底激怒了它。它用犬齒咬向男孩的頭顱,直接把他的頭咬塌了一半,像是壓癟了一個絨毛玩具。
妹妹很快也被拖了出來,對最後的這個獵物,熊沒有一下子殺死她。而是像貓戲弄老鼠般的,讓她向門口逃去,每次即將逃出房門的時候,就把她拽回來,用熊爪折磨她的身體。有的時候是胳膊,有的時候是身體,但熊的力道不是女孩的身體能夠承受的,她的胳膊被折斷,腹部的傷口讓內臟都流了出來。
最後妹妹奄奄一息了,躺在地上不動了。
這一刻,時間忽然靜止,像是一卷老舊的錄像帶被按下了暫停鍵。那些血、屍體、女人的哀嚎、孩子的哭聲全部都凝固。片刻後,陰冷的黑色氣息不斷湧出,血開始變黑,屍體乾枯、哀嚎和哭聲開始變成尖銳刺耳的尖叫,如同是怨靈用最惡毒的詛咒宣洩自己的怨氣。
一切都回來了,還是那個房間,黑色的氣息像是黃泉的水那樣沉寂在腳下,被熊殘忍殺害的怨靈們也都回來了,喬伊、布娃娃兄妹、還有怨靈男孩。
現在它們的外形或多或少發生了變化。
喬伊現在全身上下全部變成了深紫色,原本豐怡的身體現在變得佝僂、乾枯,原本眼睛的位置徹底凹陷下去,只有黑氣在旋轉,像是兩顆黑暗的寶石。
兩隻娃娃全身上下變得一片漆黑,像是凝固的血跡,被扯壞的地方散發着淡淡的黑霧,像是介於虛幻和現實之間。現在它們完全漂浮了起來,顯得陰氣森森。
變化最大的是那個怨靈似的男孩,它的身體現在完全被幽靈系能量構成,像是一片慘白的裹屍布包裹的怨氣,它的臉化為了骷髏白骨,空空的眼洞閃着詭異的紅芒,如同兩顆血洞。
幽靈系寶可夢們都現出了本相,假如路諍在場,就能叫出它們的名字,但可惜現在在場的幾名玩家都不認識,只是本能地感覺到它們的危險。
滿清結結巴巴地說:「諸諸諸諸諸位我本本本本人也很同情情情情情」
見滿清說了半天都沒把話說清楚,半夏果斷打斷他:「你們還有什麼遺願需要我們完成麼?如果是除掉那隻圈圈熊,我們很樂意為你們完成。」
半夏是這麼考慮的,地牢裏的幽靈系寶可夢說起來都是人類變成的,跟他們不能說毫無瓜葛,但至少也是無冤無仇。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想報仇也要去找圈圈熊啊。這就好比說你受了某個渣男的欺負,總不能把怨氣往所有男孩子頭上撒,不然跟四季雨有什麼區別?
四季雨其實是個情緒相當敏感的小姑娘,看了剛才那個熊食人的慘劇,她對這家人的亡魂既害怕又心疼,連連抹着眼淚:「嗯,我也願意為你們做點什麼。」
只有風度哥抓了抓頭髮,嘴裏咕噥着說:「幸依怎麼不在,不會是去找老陸了吧?」
但幽靈系寶可夢們毫無動靜,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們,眼中的怨毒越來越盛。
半夏瞟了一眼後面的房門,攔在那裏的只有兩隻娃娃,她不知道同伴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樣,但現在只有考驗一下默契。
她首先和滿清對了一下眼神,但他滿臉慘白,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這讓半夏很是無語。她隨即又看向四季雨和風度哥,但他們也是慌了神,完全沒有和自己眼神對上。不過話說回來,連自己男朋友都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又怎麼能指望外人和自己默契配合呢?
但沒法再猶豫了,猶豫只會團滅。半夏悄悄用遊戲界面向傑尼龜和走路草發起指令。在指令輸入的剎那,這裏的安靜被打破,傑尼龜和走路草一左一右向兩隻堵門的娃娃發起攻擊。
水槍!還有溶解液!
滿清傻了眼:「夏夏,你這就開團呀!」
他手忙腳亂,指揮小火龍向着最近的男孩怨靈發起攻擊。被滿清帶偏,風度哥和四季雨也在猶豫剎那後,向最近的幽靈系寶可夢發起攻擊。
半夏簡直要抓狂了:「開你媽個頭!還不快跑?」她拿起掉落在地的草叉,就往鬼娃娃那邊沖。
但就在滿清開始攻擊的時候,幽靈系寶可夢的反擊也到了。娃娃們像是漂浮的幽靈那樣閃過襲擊,它們發出尖銳的叫聲,把每個人都嚇得腳底發軟,直接受到「驚嚇」攻擊的傑尼龜和走路草更是畏縮得不能移動。
半夏剛想英勇地衝上去,一腳踹開房門,但喬伊身體融入地面的一道影子,漆黑的影子飛速貼近她。喬伊乾瘦枯槁的手臂從影子裏伸出來,攜帶着幽暗的幽靈系能量,鬼爪抓向半夏的後心。半夏本能地閃避,這才沒有被一爪掏心,但也被擦出一大串血沫。
陰冷的感覺像是蛇毒那樣從傷口處往血肉里鑽,半夏雙腿發軟一下子癱倒在地,嘴唇哆嗦着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只一個回合,最英勇的半夏就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此時,滿清他們還指揮着諸如小火龍、妙蛙種子、大針蜂和幽靈系寶可夢纏鬥呢。精靈太多,幾個人都不是同一條心,各打各的,場面相當混亂。
見到半夏往門外沖,他們才如夢初醒,但轉瞬間半夏就被偷襲重傷。見女朋友受傷,滿清一下子急了,「夏夏!你沒事吧?」
但他剛想拔腿往半夏那邊跑,背後的男孩怨靈就直接向他發起了攻擊,一道詭異的光從男孩血洞似的眼睛裏激發,滿清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頭重腳輕,他就摔倒在地。他努力想爬起來,但四肢都不受使喚,他甚至看不清四周的景物,人影和鬼影都看不清,它們的色塊交疊在一起,仿佛受潮化開的水彩畫。
奇異之光,效果是讓對手陷入混亂狀態。
與此同時,風度哥和四季雨也雙雙被擊倒。幽靈系寶可夢們居然利用自己擅長通過影子進行移動的優勢,繞過戰鬥的精靈們,直接攻擊訓練家的本體。在場的幾個人都偏向力量和體質加點,意志屬性並不高,精神輕而易舉地就被幽靈系能量重創,紛紛陷入異常狀態。
「不行,這些怪物好像是殺不死的!它們在這裏能回血!」風度哥發現了一些端倪。
干倒了訓練家,剩下的寶可夢被擊敗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幽靈系寶可夢的等級本來就比它們的要高,再加上在特殊的場地下,濃厚的幽靈系能量源源不斷地恢復幽靈系寶可夢的傷勢。
終於還是要團滅了麼?每個人心裏都冒出這個念頭。
但這時,屋子外面傳出一聲熊的長嘶聲,聲音帶着刻骨的痛苦和怨毒。正大殺四方的幽靈系寶可夢們如同發條用盡的木偶般,齊齊停了下來。它們看向窗外,一輪詭異的血月當空。片刻後,幽靈系寶可夢們對風度哥他們棄如敝履,轉頭就走了出去,似乎是被那聲音感召,要奔赴別的戰場。
「什麼情況?」滿清眨着眼。
半夏撇過頭去瞪着他,滿清看到女朋友殺人般的眼神,心裏一跳,趕忙走過去,把她扶起來。半夏的情況似乎有點好轉,終於能說話了,她瞪着滿清:「小滿,你這次的表現,可不咋地啊。」
滿清聽到這話,縮了縮腦袋:「還有沒有將功補過的機會?」
半夏不理這孬貨,轉頭看向其他幾人:「你們怎麼看?」
四季雨發言:「這個地牢的BOSS,應該不是這幾個幽靈系寶可夢吧?任務是讓我逃出鬼木林,可沒讓我們擊敗它們。可選任務里有三個,找出異變的真相,解脫亡魂,殺死元兇我猜,最終BOSS應該是那頭熊吧?殺死那頭熊,亡魂們就解脫了。」
風度哥說:「沒想到你還有幾分智慧嘛,我也這麼想。我覺得這些幽靈系寶可夢們可以合作,它們聽到熊吼聲,就放過了我們,你們說,它們是不是去找熊報仇了?它們鷸蚌相爭,我們是不是可以漁翁得利一下?」
半夏搖了搖頭,她的臉色相當凝重:「它們和圈圈熊未必屬於不同陣營。你看任務描述上說的,『解脫被束縛的亡魂』,關鍵字在『被束縛』上。我本來也以為它們是被這個地方或者執念束縛,就像是地縛靈。但你們聽剛才的熊吼,我總感覺它們像是被召喚去的。」
「那你說怎麼辦?」風度哥攤手。
滿清一副乖巧的樣子:「夏夏,我聽你的。」
半夏瞟了他一眼,心裏又好氣又好笑:「我們按原計劃行事,第一步不是已經拿到精靈球了麼。我們先出去,去和風度哥的同伴匯合,多一人多一分力量。至於那些幽靈系精靈小滿,你將功贖罪的時候到了,你一個人先跟上去,別和它們起衝突,等我們回來。」
滿清縮了縮腦袋,剛想討價還價,看到半夏惡狠狠的眼神,只好點頭答應:「好的,夏夏,沒問題,夏夏。」
做好安排,幾個人在屋子裏摸索了一番,在角落的柜子裏找到了各自遺失的道具。他們給受傷的寶可夢塗了點藥,往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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