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一臉凝重的路諍,風度哥半晌無語,他翻了一個白眼,說:「兄弟你搞錯片場了吧?咱們這款遊戲叫『精靈寶可夢』,不叫『陰陽師』,沒有撞邪的設定。」
「你進精靈寶可夢也是剛玩,你怎麼知道咱們這個片場沒有撞邪的設定?明明寶可夢裏就有『鬼』,不信你去圖鑑里自己找。」
「尊嘟假嘟?」風度哥打開寶可夢圖鑑,簡單搜索了一下,居然真的找到了條目。他翻看上面的文字,越是翻看,眉頭皺得越緊。
「沒騙你吧?」
「媽的還真有!」風度哥把圖鑑翻到「幽靈系」的那一頁上,臉色凝重起來,「可能是我的圖鑑沒有升級,介紹幽靈系寶可夢的這一頁內容不多,看不到詳細條款。只知道幽靈系又被稱為鬼系,常以人類的生命力為食,對新手訓練家來說極度危險,一定要遠離。」
「老話說心裏有鬼,鬼誕生於人心的陰暗面,以人類的負面情緒為養料。」路諍說:「幽靈系寶可夢擅長製造幻象迷惑人類的心智,讓人不知不覺就落入它們的陷阱。比如說眼前那個可疑的寶可夢中心,說不定就是它們的巢穴。」
「不會吧,伐木場裏聯盟設立的寶可夢服務中心,結果變成了幽靈系寶可夢的巢穴?」
路諍也沒十足的把握,一周目的時候他不是第一批的開服玩家,當初他建號進入遊戲的時候,常磐森林裏的伐木場已經開始運作了。伐木場作為常磐森林內部的補給點,還頗為熱鬧,不僅有人從城鎮跑商倒賣解毒劑和治療藥膏,還有高等級玩家有償帶新。
然而眼前的伐木場一副荒廢已久的樣子,難道是因為這地方其實是一個一次性副本麼?當年被開荒團的玩家打通關才恢復運作的?
路諍思索了片刻,說:「你不覺得這裏很古怪麼?大門緊閉,拴上鐵鏈,鐵鏈上滿是鏽跡,內部堆滿了垃圾,顯然是荒廢了很久。你當時得到這條線路情報的時候,NPC是怎麼跟你講的,有詳細提過這裏的情況麼?」
風度哥想了想,說:「沒有,只說這裏有一個伐木場,伐木場不遠處有一條開鑿到一半的隧道,穿過隧道,沿着運送木材的鐵軌走,就能抵達常磐市。」
路諍搖了搖頭,說:「還是不對勁,你動腦子想想看,一處顯然廢棄已久的伐木場,有什麼理由還通電?所有屋子都黑漆漆的,只有中間的寶可夢中心亮着紅燈,你不覺得奇怪麼?」
「想想《倩女幽魂》的劇情,一夥山賊夜闖蘭若寺,荒郊野嶺,但寺里卻燈火通明,一群衣不蔽體的妙齡女子在露天水池裏戲水。山賊們被眼前的美景看直了眼,結果一身陽氣都進了樹妖姥姥的肚子。」
風度哥嘴裏咕噥:「可蘭若寺里不僅有樹妖姥姥,還有聶小倩啊。假如聶小倩是由王祖賢姐姐出演,我不介意貢獻點陽氣。」
「你想得倒美。」路諍說。
他沒興趣和風度哥扯皮了,一個人思索着,默默向園區相反的方向走去。
風度哥跟在他後面:「怎麼說?咱們還進去麼?」
路諍沒好氣地說:「知道有可能鬧鬼,你還往裏闖?你不怕撞邪麼?」
風度哥的眼睛亮了亮:「不怕啊,我超喜歡鬼屋的。」
路諍竟一時語塞,他沉默半晌才小聲嘟囔道:「我靠,你竟然不怕鬼,你背叛了宅宅。」
伐木場附近的樹被砍倒了,形成一片空地。高空和地面冷熱不均,熱空氣上升,冷空氣下降,產生的氣流交換在這裏被周圍高大的樹木阻擋,形成一個空氣環流。風不斷在這片空地旋轉,摩擦着乾枯的樹皮發出尖銳的聲音,猶如狼嘯。
夜晚的風很涼,風度哥忍不住把領口豎起,擋住冷風灌進脖子。他說:「可是我們的小夥伴已經進去了,如果裏面真有危險,我們是不是應該通知他們呀?」
路諍點了點頭,他沒把那群只有一面之緣的路人當成夥伴,不過警告他們一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風度哥扭頭便走,路諍一把攔住他。
風度哥一臉的不解:「不是你說要給他們示警的麼?」
「用遊戲裏的社交系統,你不是拉了個群麼。」
兩人一齊打開遊戲系統的無形光幕,點進之前創建的臨時群聊里。界面右上角上顯示了一個數字,「6」。路諍打開成員列表,除了他和風度哥之外,只有四個人,其中流光之海因為被圈圈熊擊殺,大概還在復活中,頭像是灰色的。
少了一個人。
風度哥嘟噥着說:「幸一不在群里,忘記把他加進來了。不過沒關係,他和另外三個人在一起,只要群里有任何一個人看見就行了。」
路諍忽然想到了什麼,「傍晚的時候,我讓你去河邊打水,你是怎麼遇見他們的?你仔細想清楚了再回答。」
風度哥見他表情嚴肅,隨即仔細把他的經歷複述了一遍。
半日前,他拿着鐵壺去河邊接水,見到兩對男女在攀談。自來熟的他再次穩定發揮社牛屬性,走上前去搭訕。那四個人正是被河水阻攔的流光之海和半夏一行人。見都是玩家,且都奔着常磐市去的,他們便加了好友。
正聊了幾句,河的上游又走來一個人,是個圓臉的男生,自稱名叫幸一。聽他們說被河水阻攔,且天色將盡,不知道去哪裏,幸一便說他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過夜,大約一個小時的路程,走得快的話天黑前就能抵達。
風度哥不以為意,說不用走那麼遠,他和另一個同伴搭了一個帳篷,就在附近,可以借給他們使用。風度哥純粹是好意,相逢便是有緣,況且現在大部分玩家都忙着搞對戰,願意走線開荒的都不容易,理應互相幫襯。
流光之海還沒答話,四季雨卻表示,她已經走了一天了,腳底都磨出了水泡再也走不動了,只想找個地方休息。流光之海沒辦法,只好連聲向風度哥表示感謝。而半夏表示大家在一起野外露營也挺有意思的。見所有人都表了態,幸一順勢說,他要跟和大家在一起,不提那個可以過夜的地方了。
於是風度哥非常有風度地把他們五個人都帶了回來,那之後發生的事情,路諍自己都經歷了。
「所以,五個人其實分了三撥。四季雨和流光之海是同一個公會的成員,彼此認識;半夏和滿清是一對情侶,自不必說;只有幸一獨身一人,中途加入你們之前沒人認識幸一,也忘了加他的好友,是麼?」
風度哥點了點頭。
路諍沉默了片刻,忽然表情古怪地盯着他看,把他看得都有點發毛了。許久,路諍才緩緩開口。
「幸一,曾表示過自己是玩家麼?」
四季雨隨着另外三個玩家一起進入寶可夢中心。
推開門,老式木門摩擦地面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刺耳的聲音在午夜的荒郊野外傳得很遠。
這處寶可夢中心比較迷你,可能只是外包給伐木場裏的居民,提供給來往的護林員簡單的醫療和食宿。並不像他們之前見慣的村鎮裏那種聯盟開設的正式設施,還兼具公共服務的職能。
推開門後,半夏站在玄關前,向屋內張望,「有人麼?有人在麼?」
無人回答。
四季雨有點不安起來,她抬頭看向玄關的屋頂,唯一的光源來自於頭頂一個安全燈,發出令人心悸的紅色。紅光的波長在所有可見光中是最長的,所以經常用來在礦坑或者地鐵井裏用作照明。但今夜,這抹紅光還是照不進走廊深處的黑暗裏。
四季雨想找個男人擋在前面給自己壯膽,她回過頭去,發現背後並沒有人跟上來。她抓住前面半夏的衣角,說:「半夏姐,嘴臭男一夥沒有跟上來哎!」
半夏也發現這裏只有她們四個人了,轉過身去向門外查看。她走出大門,四下掃視了一圈,林場外面一片空曠,只有樹影搖曳。
「是啊,風度哥他們人呢,怎麼不見了?」
幸一在旁邊說:「撒野尿去了吧?我以前也喜歡睡前去草叢裏撒個野尿。等方便完了,他們自己會回來的。」
有男生現身說法,四季雨「呸」了一聲,嘴裏咕噥着什麼蒸蝦頭之類讓人不解的詞彙。
「別聽幸一胡說,我們男生不會隨地大小便的。」滿清一臉囧,他想了想,說:「他們可能去四周探查了吧?我看那個叫陸猙獰的玩家行事風格非常謹慎,有可能覺得這裏有危險。我們在群里給他們留個言,等他們忙完,會和我們匯合的。」
半夏聞言覺得有理,點了點頭。
「哼,休閒玩家果然無組織無紀律。你們誰進去看看?」四季雨埋怨了幾句,把注意力放回眼前黑洞洞的走廊。她不好越級去指揮半夏的男朋友,只好把目光放在剩下唯一的男生,幸一的身上。
「好,我去把工作人員叫醒。」幸一自從進入這間屋子,嘴角就這樣一直勾起,笑眯眯的。
這時,走廊深處響起腳步聲,聲音一高一矮,像是有人跛着腳走路。這聲音在黑暗中迴響,聽起來有點瘮人,眾人齊齊後退了一步。
「啪」的一聲,白熾燈被點亮了,轉角處出現一個身披紅色外套的女人,挽着髮髻,顯然是被驚醒的屋子主人。
女人身上穿的紅色外套顯得非常寬鬆,像是睡衣,下面露出兩條素白的長腿。她的頭髮烏黑而濃密,在頭頂盤成一個高髻,這是典型的已婚婦人的髮型。她的眉毛很淡,臉龐在冷光下顯得分外白皙。
鎢絲髮出的光亮透過汞外殼顯得有點冷,那長條的燈管有一端似乎是壞了,燈光半明半昧的,屋內的角落依然很暗。
但這一點光亮還是驅散了所有人內心的不安,四季雨這次是真的如釋重負了,她露出笑容:「你好,你是這裏的喬伊麼?我們是路過的訓練家,想借宿一晚。」
女人點了點頭,捂着嘴輕笑說:「我是喬伊,原來是路過的訓練家呀。正巧有空餘的房間,你們隨我來吧。麻煩請腳步輕一點,不要吵到樓上的孩子。」
這也是玩家們第一次見到不穿護士服的喬伊小姐。不過聽說是喬伊,大家全都放下了戒備,畢竟在初始城鎮的寶可夢中心裏,大家被喬伊服務過好多次了。
四個人跟在喬伊身後,沿着走廊往屋內走去。轉角處有一個樓梯通往二樓,路過的時候,滿清抬頭望了一眼,看到黑暗中有張男孩蒼白的臉一閃而過。
他猜測可能是自己一行人吵醒了孩子,有點不好意思,剛想說什麼,看見前面領路的喬伊小姐臀腰的曲線起伏,春光穿透松松垮垮的下擺奪人眼目。
滿清趕忙放低視線,看向腳面,但半夏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男朋友的目光,她左手放在滿清的腰上,狠狠擰了一下。
滿清吃疼,但他理虧在先,只好悶着聲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走到一樓走廊的盡頭,喬伊回過頭,還是捂着嘴說話:「各位訓練家大人,一樓左右三間空屋子,請你們隨意分配。前面左起第一間是盥洗室,因為是舊式的浴桶,如果需要泡澡的話,請女士先用。」
有了光線照射,喬伊的相貌就能看得更加清楚。滿清注意到她被手指擋住的嘴唇相當艷麗,像是塗着大紅的唇彩,唇角處還有一粒黑痣,看上去很是嫵媚。
似乎是感受到了滿清的目光,喬伊捂着嘴笑了一下。
喬伊離開了一小會,再回來的時候她提着一個籃子。
喬伊捂着嘴笑道:「諸位訓練家大人如果有需要看護的寶可夢,就請放到這個籃子裏,我會替你們給予照顧的。」
「好嘞!」幸一第一個響應,他從腰帶里掏出一個精靈球,放進喬伊的籃子裏。
四季雨緊隨其後,白天她和流光之海走一路戰一路,補給品消耗得七七八八,又被圈圈熊追擊,精靈的狀態都有點萎靡不振。她把三隻精靈球全放入籃子中,雙手合十:「真是幫大忙了,謝謝喬伊小姐。」
「還有誰需要麼?」
滿清走了上去,把兩隻精靈球放入籃子,他和半夏準備了海量的藥劑,而且戰鬥風格非常謹慎,所以精靈狀態還湊合,但免費的治療不用白不用。
只有半夏擺擺手。
再次問過所有人,見沒有人再需要寶可夢中心提供的治療服務了,喬伊微微鞠了一躬,典型的和式做派。她領口的衣襟垂了下來,嚇得滿清趕忙閉上眼睛,生怕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喬伊行了一禮,裊裊婷婷地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她走路的身姿搖搖擺擺的,像是那種裹小腳的古代貴婦,讓人忍不住擔心她會摔倒。
說不定腳被扭過,也難怪之前聽見一高一矮的腳步聲,滿清心想。他有心說要不我扶您上樓吧,但擔心女朋友誤會,猶豫半天沒有開口。
走上二樓前,喬伊忽然回過頭來,說了一句聽起來顯得有點古怪的話。她說:「只有一件事請諸位訓練家大人注意,午夜十二點以後,如果聽見外面有什麼響動,不用在意,也不要開門。」
一晃眼,喬伊消失在二樓的黑暗裏。滿清皺眉:「喬伊小姐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但姑娘們完全沒有理會他,已經就怎麼分配房間開始談判了。四季雨雙手叉腰:「三間客房,我一間,幸一一間,至於半夏和滿清,你們是情侶,擠一擠應該不介意吧?」
半夏點了點頭,「沒問題,晾他也不能胡來,不過浴室嘛,我要第一個用。」
缺少了流光之海的幫襯,四季雨說話有點底氣不足,她不想再和同行的人起衝突,於是退讓了一步。她推開了一間客房的房門:「那你快一點啊,我渾身都是汗,下線前要好好沖一把。」
「你這是什麼意思?幸一不是玩家還能是什麼?NPC?」風度哥蹲在地上,看着忙前忙後的路諍。
路諍和風度哥曾嘗試離開這處顯得詭異的地方,但四面八方全是密密麻麻的高大樹木,在黑暗中,每一棵看起來都一模一樣。
當時他們只顧逃命,來時的路已經找不着了。在黑暗的森林中摸索,缺少參照物,兩個人的路痴屬性齊齊發作了,根本辨不清方向,不管怎麼走都像是在原地打轉。最後,他們只好沿着那條鐵軌走,又回到了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詭異的伐木場。
也不知道是中了鬼打牆,還是只是單純的迷路,這裏的地磁分佈似乎被什麼東西干擾了,指南針也不好使,總之就是走不出去。
他們的飛行系寶可夢等級太低,不想讓其承擔長距離的夜間偵查任務。無可奈何之下,路諍挑選了一處顯高的地形,準備在這裏安營紮寨,一切等天亮以後再說。
聽了風度哥的話,路諍說:「就怕是更壞的情況,幸一說不定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是妖怪?看起來不像啊。」風度哥掰着手指:「幸一那傢伙,一是用兩條腿走路,膝蓋能打彎,二是影子也正常,三是我看過他張嘴說話。」
路諍手頭上一邊繼續佈置備用的帳篷,一邊和他聊天:「膝蓋不能打彎要蹦着走路是林則徐給咸豐皇帝上的奏摺里描述洋鬼子的,後來林正英的殭屍片借用了這個設定。人有影子鬼沒影子好像是港片裏用的比較多妖怪不能張嘴說話,又是哪來的設定啊?」
「我啊,」風度哥指了指自己:「你想啊,妖怪要是沒長着密密麻麻的牙齒,吃人的時候總不能把人剁成幾十上百塊下鍋燉吧?作為一個妖怪,還得每個月給燃氣公司交燃氣費,做妖怪也太沒尊嚴了吧?」
路諍想了想:「妖怪吃人要上鍋蒸,還得加蓋悶一夜肉才能爛,這好像是西遊記里的豬八戒說的。」
「對頭!」風度哥打了個響指:「所以妖怪說話必須得捂着嘴,不然就會讓人看見它滿嘴的尖牙。話說,你從哪裏覺得幸一不太對勁?」
「首先,名字就不太對勁。你想,幸一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不太像是正常人的網名,對不對?」
風度哥不屑:「你這是疑鄰竊斧,因為疑神疑鬼,所以就覺幸一哪兒都是問題。光一個名字你就覺得他不對勁,憑什麼啊?幸一就不能是個精神日本人?」
「我跟你講,現在的學生崽,二次元文化入腦,老喜歡日本了。看動漫學嬌嗔,約會一定要吃日料,動不動就『阿諾』、『醬』、『壓脈帶』,個個都是精神日本人,起個日本名字一點也不稀奇。」
「行了行了,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路諍繼續分析:「你遇見他的時候,他的目的就很可疑,在四季雨他們表示不知道該去哪裏的時候,是幸一表示可以把你們領去一個『可以過夜』的地方。」
風度哥說:「可是,我也表示有個地方可以過夜,還把他們帶了回來,難道說我也有問題?」
「你人沒問題,你只是單純的腦子有問題。」路諍翻了個白眼:「你帶回來的是人,但幸一帶回來的可是熊。」
「我們回過頭來復盤,今夜所有變故的起因是不是因為幸一被圈圈熊追擊,我們毫無準備,慌亂之下只顧悶頭逃命,也不知道跟着誰誤入了這詭異的地方?」
路諍繼續說:「你注意到當時領頭帶路的人是誰沒有?是不是就是他?」
風度哥聽到這話,也覺得有點道理了,他低頭思索,沉默不語。
路諍放下手上的活計,轉過頭看着他的眼睛:「有沒有一種可能,幸一口中的那個可以過夜的地方,就是指這裏?」
風度哥思索片刻,惡狠狠地抬起頭,中指彎曲拇指扣在掌心,結印道:「好傢夥,那小子果然不懷好意,難怪第一眼我就覺得他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我當時就猜出他不是人!我要是再見到他,看我不請他吃一發大威天龍!」
路諍差點被他的搞笑風格逗樂了,醞釀了半天情緒,最後還是沒能嚴肅起來。最後他徹底放棄了,很無奈地指了指風度哥擺弄着的遊戲界面,問道:「你發的消息怎麼樣了,他們有回覆麼?」
風度哥低頭看向遊戲內部的群聊界面,沒有收到任何的回覆,唯一的一行字,是風度哥自己發出的消息:「你們小心,那所寶可夢中心裏可能鬧鬼!」
滿清屋外的房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頭上蒙着浴巾的半夏。此刻,她卸了妝,踩着肥大的拖鞋,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條浴巾,浴巾下的腿像是兩根春筍,又長又直。
滿清的眼睛都看直了,半夏白了他一眼,從桌上拿起橡皮筋,把濕漉的長髮紮成馬尾盤在頭頂。她走到外面,敲了敲隔壁的房門,「四季雨,我好了!」
寶可夢中心的客房並不寬敞,兩張單人床佔據了絕大部分的空間,兩張床中間靠牆擺着老式的床頭櫃。另外,就是在角落裏立着一件五斗櫃,上面還落了不少的灰塵。
半夏坐到床邊,開始晾頭髮。滿清說:「我們再待一會就下線麼?」
「不然呢,漫漫長夜,你難道還想在這裏發生點什麼?」
滿清悄悄瞧了她一眼,只見她烏黑的髮絲垂落在雙肩,裊裊的熱汽升騰,剛剛洗浴過後的臉蛋還是紅撲撲的。
他把屁股往半夏身邊挪近了一點,「我剛剛試過下線的按鈕,系統警告說這裏不是安全區域,如果強行下線可能會導致嚴重後果。」
半夏聽他這麼說,也試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言。
「真奇怪,系統居然判定寶可夢中心裏不夠安全。」半夏想了想,「不會是那頭熊怪追了過來,我們可能要和它發生遭遇戰,所以這裏變成了一個副本?」
她起身拉開窗簾向外張望,外面一片漆黑,「風度哥他們人呢?在外面巡視那麼長時間都不見回來,不會是已經遇害了吧?小滿,你不是給他們留言了麼,他們回復沒?」
滿清打開遊戲社交系統里的臨時群聊,上面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句留言,發給風度哥的,但沒有收到任何人的回覆,就好像那個群里根本沒他倆似的。
滿清說:「發了,但風度哥沒有回覆,那個叫陸猙獰的也沒有。」
半夏看向群聊,風度哥和陸猙獰的頭像都是亮着的,只有流光之海一個人的頭像灰着。
她捏着下巴,做沉思狀,片刻後眼神靈動起來:「看起來他們兩個都沒事,但一去那麼長時間,還不看群聊,有古怪喂,小滿你說他倆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與此同時,四季雨進入盥洗室。她剛想反鎖上門,但無奈這種老舊的木製拉門並沒有鎖。她暗罵一聲,把旁邊用來坐着淋浴的小凳子挪了挪,頂在門後。
盥洗室內的設備和客房一樣陳舊,浴室中間擺着一個大桶,裏面裝着用來泡澡的熱水。
這種風格相當日式,也相當古典。以前的人為了節省木柴,只會燒一桶熱水,孩子泡完女人泡,女人泡完男人泡,一家人都泡過,這桶熱水差不多也涼了。所以,喬伊才提醒他們說,如果要泡澡,建議女孩子先用。
不過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擺出這種昭和年間的做派?
四季雨沒準備用別人可能用過的洗澡水,她拿起旁邊的臉盆,擰開水龍頭,接了一盆熱水,把淋浴設備的進水口放進水盆里。這種設備也相當老式,底部有一根進水的水管,利用虹吸原理,將水盆里的熱水吸往高處,再通過蓮蓬花灑出水。
滾燙的熱水從四季雨的頭頂噴落,她昂起修長白皙的脖子,像取水的天鵝。水花濺在她好看的蝴蝶骨上,跳躍開去,順着身體曲線滑落,最後在小腿間匯合。
熱水沖洗身體的感覺讓她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打開了,走了一整天山路的疲勞在這一刻化為綿軟的感覺,從腳尖直到頭頂,一股暖流走過全身,她舒服地打了個哈欠。
熱汽騰起,在正對着四季雨的鏡子上蒙上了一層霧,她映照在鏡子中的姣好臉蛋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四季雨搓出香波泡沫開始洗臉,在她這麼做的時候,那個鏡子中的影子似乎並沒有和她保持一致。鏡中人面目模糊,像是臉上貼着一層紙,雙眼卻直愣愣地盯着洗浴中的姑娘。然而此刻,四季雨正閉着雙眼,所以並沒有看到這一幕。
浴室中的白熾燈忽然閃了一下,可能是因為那種老化的電器接觸到過量水汽,產生了短路現象。有一瞬間,整個浴室陷入了黑暗中。在整間浴室進入黑暗中的剎那,鏡子裏的那個影子忽然身體前傾,逼近鏡面,像是想要通過那層鏡面爬出來。
四季雨抹了抹臉上的水,努力睜開一隻眼睛,但四周的一切都很正常。她嘴裏咕噥了一句:「這什麼破店啊,屋裏的家具是壞的,燈也是壞的,還準備給人住麼?」
就在她準備繼續沖澡的時候,「砰」的一聲響動,電火花在牆壁的某一處角落閃滅,之後,整個盥洗室被徹底的黑暗吞沒。
四季雨的臉上糊着泡沫,她聞到一股橡膠燒焦的糊味,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但映入眼中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人類是一種視覺敏感動物,一旦被黑暗剝奪了視覺,就會本能地陷入不安全感中。四季雨也不例外,她有點慌亂,嘗試再度打開牆壁上白熾燈的開關。
但盥洗室對她來說是陌生的環境,黑暗中,她伸手摸了一個空。四季雨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挪動着想要摸到牆壁上。忽然,她感覺腳底踩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濕漉漉的,好像是抹布或者毛巾。
之前有沒有丟在地上的抹布或者毛巾?她有點記不太清了。
四季雨沒當回事,這時,她的腳面忽然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觸感就是之前她踩到的那團東西。
但毛巾或者抹布可不會動!
她僵立在原地,不敢亂動。此時,那東西又碰了她一下,這次不僅是觸碰到了她的腳踝,還順着小腿就往上爬。
「啊——!」四季雨發出了一聲尖叫,聲音大得好像有痴漢要非禮她。她跳起來,拼命伸腿,想要甩脫那東西。但此時盥洗室的地面沾滿了水和香皂的殘餘物,非常濕滑,她沒有站穩,仰面摔倒在地。
四季雨摔得四仰八叉,她的手碰到了那東西。但並不是動物皮毛一類的觸感,不是她先前以為的從下水道爬進來的老鼠,而是一大團濕濕滑滑的東西,像是浸濕的絲綢,像是大團的頭髮!
黑暗中,四季雨似乎看到一團陰影在蠕動。那團烏黑的東西正變得越來越活躍,一根根細而長的東西猶如觸手的伸展。此刻,在四季雨的眼中,她仿佛看到了虬結成一團的鐵線蟲或者蚯蚓。
那團黑色的陰影向她爬來,馬上就要覆蓋她的臉。
四季雨的腦中一片空白,她感到渾身惡寒,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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