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乘風而遁,並未直奔萵苣島,而是在北邊找了個無人荒島,暫避風頭。
他設了個隱蔽禁制,這才將阿筍和阿藻從靈獸袋裏放了出來。
「你們兩個小東西,膽子倒是挺大!」他沒好氣地敲了敲阿筍的獨角,又給了阿藻一個腦瓜崩,「那般危險的玩意兒,都敢去招惹!」
阿筍望了阿藻一眼,嘴巴張了張,又泄氣地閉上了。
倒是阿藻有些不服氣,昂着頭叫喚:「唔哩!唔哩哩!」(友好!不怕!)
李慶低頭和它對視:「你認識那株狐尾藻?」
阿藻歪着頭,有些茫然。
李慶也不失望,面露思忖之色。
阿藻身為水中精靈蟲,卻分屬火靈。李慶初遇時,便懷疑它出自海底火山。
然而,後來李慶海中尋寶,卻並未在萵苣島,乃至鳶尾花主島附近海域,發現海底火山的蹤跡。
再加上這次的機緣,李慶猜測:「阿藻,你莫非就生在這座火山?」
阿藻依然神色懵懂:「唔哩?」
李慶見狀,也不為難它:「你帶回來的寶貝呢?拿來給我看看。」
阿藻乖巧點頭,張嘴從肚子裏吐出一粒種子,獻寶似的放到李慶掌中。
這枚種子入手微沉,約芝麻大小,色呈青藍,一如那狐尾藻升騰的光焰。
讓李慶詫異的是,其氣息平和溫潤,並無狐尾藻那般狂亂嗜血。
「唉,好好一株天地所鐘的靈萃,被菲洛斯的血祭給毀了。」
李慶嘆息一聲,將種子遞迴給阿藻:「它既然將這種子給你,是否教你怎麼用了?」
阿藻點點頭,將紅藻蟲草放出來,隨即小口一張,靈火冉冉吐出,化作一朵火蓮覆在中間絲狀葉脈上,倒像是肉葉上綻放的花。
「唔哩!」阿藻朝李慶叫了一聲,示意他將狐尾藻的種子放上去。
李慶略一彈指,芝麻大小的青藍種子躍起,正正好落在火蓮的花心。
便聽細密的「噼啪」聲響起,靈火將種子的外殼點燃,濺出點點青藍色的火星子。
絲絲縷縷的清香瀰漫開來,非但不讓人心神昏沉,反而有種冬日暖陽般的和煦。
阿藻扭頭朝李慶叫了一聲,便縱身一躍,跳到種子上,將其盤踞在中間,雙目微瞑,陷入沉睡之中。
青藍色的火星子逐漸往靈火中滲透,將橘紅染成淡淡的紫色。
李慶見阿藻氣息雖然漸趨微弱,卻並不衰頹,便知它狀態不錯,暫時無需擔心。
因為有種子在,李慶不敢將阿藻和蟲草收入丹田,便只能在島上設下重重禁制,以防萬一。
阿筍趴在旁邊,守候着自己的小夥伴,一時間倒是歲月靜好。
但李慶卻沒放過它,捏着它的獨角提到眼前,嚴肅地訓斥道:「阿藻沒有蛻變,靈智簡單,不知輕重,又受機緣吸引,也就罷了。你呢?!」
阿筍將尾巴往上蜷縮,堪堪遮住了一半腦袋:「咿、咿呀!」(求救!幫助!)
李慶瞪了它一眼:「你多大本事?它又何等威風?要是有詐,你倆頃刻間就燒成青煙了」
他這麼一講,阿筍反倒理直氣壯了:「咿呀!」(沒變煙!)
李慶不由語塞。想到這方世界對精靈蟲的鐘愛,以及這些小東西躲避危險的本能,便也沒過多教訓。
「下一次,可不能自作主張了。」他點了點阿筍的腦袋,「提前說一聲,也讓我有個準備吧。」
阿筍可憐兮兮地點頭。
李慶又道:「交出來吧,狐尾藻給了什麼好處?」
阿筍一僵,用力閉着眼睛,不去看李慶。
李慶被氣笑了:「這種子是它在託孤吧?能不另外給點好處?」
阿筍僵持了片刻,最後沮喪地張嘴,吐出兩枚針狀的狐尾藻葉。
其中一枚仍是青藍色,沾染着純粹溫煦的火氣,與種子氣息一脈相承。
另一枚卻是青、玄交織,濃郁的木屬靈氣與菁純的水屬靈氣,一少陽,一太陰,抱陽負陰,孕育出純粹的生機。
若依常理,後面才是水中靈植該有的稟賦。阿藻這種命中帶火的,才是萬中無一的奇葩。
李慶將兩枚針葉置於掌心,以多種法術鑑別後,又還給了它:「是好東西!在二階資糧里也算珍稀,好好收着吧。」
阿筍歪了歪頭,有些驚異,隨即很是開心地又放回到李慶掌心:「咿呀呀!」
李慶摸了摸它的獨角,有些奇怪:「你的東西,我都給你存着,從沒動過。幹嘛還要遮遮掩掩?」
阿筍瞥了眼青、玄交織的針葉,有些赧然地低下頭,發出意味不明的「咿呀」聲。
李慶沒再深究,將注意力轉向阿藻。
只見蟲草上的火蓮不知何時,已經化為丹爐模樣,看着有些像李慶賜給李蔚的那尊。
被阿藻盤在中心的種子,濺出的點點星火逐漸匯聚在一處,化成一束火炬。
外有爐火,內有炬火,將阿藻粉紅色的軀體,烤成枯敗的慘白色,部分皮膚皸裂,猶如積年老樹。
李慶明顯感覺到,阿藻的氣息和生機都在逐漸淡去。
但一直靈驗的靈覺並無不妥,他便也沒有過多干預。
如此,一個晝夜過去。
阿藻的蟲軀早已僵作一團,像一枚掩藏地下億萬年,復又出土的古生物化石。
李慶和阿筍相對盤坐,齊齊將擔憂的目光向阿藻聚焦。
忽然,李慶靈覺一動。
他還以為是阿藻即將完成蛻變,不料下一瞬,丹田內「天維之門」的虛影,忽然微不可覺地顫動了一下。
隱約中,他好像聽到了一聲慘叫。沙啞的聲音有些熟悉。
「是菲洛斯!」李慶不由一凜,「他在追蹤我?不!不是追蹤!他在推算我的命運!」
他想到對方引動冥河虛影清場時,因過於失態而禿嚕嘴的「命運沙礫」:「難不成,這竟是一件推演天機的異寶?」
李慶忌憚之餘,又有些慶幸:「天維之門不愧是先天靈寶。哪怕只是碎屑,也不是等閒所能窺探的。」
就在他走神之時,一股淡淡的馨香裊裊升起。
李慶低頭一看,只見紅藻蟲草上,那星星點點的小花苞,已經悄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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