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不得好死。」肅王見曾被先太子讚譽,無故加之不怒,卒然臨之不驚的兄弟變臉,得意洋洋地大笑詛咒。
靖王不答,只將手中長劍織起一遍寒芒,呼吸間,敵方幾人慘叫倒下。
此時幾騎快馬衝進,當先那人向靖王大喊:「殿下快走!」誰想他竟恍然未聞,依舊發瘋一般殺人如切菜砍瓜。
「我奉蘇娘子之命前來,殿下快上馬。」湯軒曾追蹤蘇容若到麗迪,後來奉她命潛到肅王麾下,有紅狐狸的情報配合,很快贏得肅王信任。
靖王到達沂州後,他與納什暗中聯繫,終於在肅王計劃以江雨燕挾持郭驥時,定下這裏應外合之計。
湯軒離開南國時蘇容若還未與靖王訂婚,因此如舊時那般稱呼她,然而,這三字也足夠拉回靖王的理智。
他幾劍逼退肅王,飛身上馬,承風,納什,夷川等護衛也在湯軒部屬的幫助下,快騎跟着主上向營外衝殺。
肅王眼見湯軒臨陣叛變,精心佈局的天羅地網被撕開一道缺口,目眥欲裂,嘶聲怒吼:「放箭,快給我放箭!」
弓箭手們慌忙拉弦,未及放出,湯軒等人拉韁回馬,借着疾沖之勢,亂踏亂砍,慘叫聲中,又有數人橫屍於地。
靖王和護衛們得馬後如虎添翼,數十人排成個尖銳馬陣,閃電雷霆般在刀光劍影中恣意狂沖。
肅王在混亂中很快穩住,箭簇如蝗蟲鋪天蓋地向靖王等人射去,眾騎士以刀劍阻擋,前方的敵軍衝過來,他們奮勇還擊。
烈烈火光下,靖王滿臉滿身的鮮血,綠眸中紅影綽綽,猙獰如鬼魔,他的馬陣也如被惡靈附體,輕而易舉地劈開擋在前方的任何障礙。
人頭麥穗一樣被收割,鮮血伴着肢體飛,原本堵在路上的肅王部下,為他狂烈殺氣所震撼,呼啦啦地讓開一條道,仍由他們揮舞兵器,寒風般卷出。
回到營帳,眾人全都受傷,卻不發一言,沉默地任軍醫包紮上藥。
納什不顧身上流着血,幫靖王脫去如從血海里撈出來的鎧甲,看軍醫挑出他肩頭的數隻箭簇,啞聲道:「殿下,王妃在天之靈,會心疼的。」
次次身先士卒地沖在最前,不要命一般地拚殺。靖王看着傷口不停湧出的血水,心中竟幾分快意,低聲道:「我若戰死去見她,她便不會怪我吧。」
納什聽他語音哀切,心中大慟,轉過眼去,潸然淚下。
夜風從帳外吹進,靖王躺在地毯。不知從哪裏卷進來一朵玉蘭花,他隨手拈起,花兒在暗夜發出淡淡的白色瑩光,輕輕搖曳,宛如那人溫香的身體。
記起那晚,同樣在他的營帳,她累得睜不開眼,他卻讓她懷上了孩兒。
是我害死了她!這想法宛如無數利刃割裂着他的心,多少次了,想就此去向她懺悔,然他使命未成,有何顏面去見她和大兄?
他閉上雙眼,滿腔痛苦無處言說,孤獨與悔恨卻海浪一般席捲而來,帶着毀天滅地的絕望和悲傷。
喀喇一聲,閃電照徹夜空,風驀然變猛,搖枝舞葉,在天地遊蕩,吶喊。
兩行熱淚從男子深陷的眼眸流出,微微顫抖的手,將那朵花兒送到唇邊吻了吻:容容,你千萬要帶着小魚在那邊等我。
休養幾日後,眾將打理整齊,生龍活虎地齊聚於王帳。
這一仗肅王傷亡人員五千餘,兵器糧草全失,不得不退後三百里,賀蘭軒夜襲成功,帶上親衛和大批禮物,到靖王營中致謝並慶賀。
酒酣興盡,宴席散後,靖王命王琅擬呈奏摺,聖命已復,他該回西北了。
離開邊陲太久,都童和末然已經力不從心,要鎮住身經百戰的驕悍之軍,他兩個的資力和能力都還不夠。
公務完畢,郭驥攜江雨燕來謝恩,天下聞名的第一美女,綠鬢如雲,雪膚似玉,裊裊婷婷地斂首行禮:「江氏雨燕謝過殿下和各位救命之恩。」
謝太傅仙逝,她去看望已成十五殿下正妃的謝歌鳳,出門不久,便被人劫到肅王大帳。
她諳熟時局,冰雪聰明,瞬間便猜到肅王用意,正找着機會自我了斷,誰知夜半時郭驥率兵殺進,將她救出。
苦等十年,心心念念的情郎就在眼前,她如活在夢中,恍惚而甜蜜,但,蘇容若與靖王的愛情悲劇,卻讓她悲傷且震驚。
那個精怪靈動的童子竟然是個女兒身,傳言中驍勇善戰睥睨天下的靖王,竟是她在隱廬多次見過的沉默少年。
直到她看到靖王雪白的鬢髮,眼底如大火燃盡的灰暗,她才確信,那個在她無助時收留過她的人,真的已然遠去。
一時哽咽難言:「蘇原來信還說,小若,她正忙。」話未落,淚已下,靖王沉默半晌,答道:「他,向洛京瞞着消息。」
眾將默然嘆息,郭驥的弱兵能以少勝多,完敗肅王的精兵悍將,固然和靖王事先練兵和部署有關,但先王妃功不可沒。
靖王收拾好情緒,視線掃視眾官將,沉聲道:「郭驥,我已奏請陛下收編你部,今後你便與賀蘭將軍配合,牽制肅王北上步伐。」
待對方恭聲應下,正欲下達撤軍令,王琅進來匯報:「雲地信使聽聞殿下在此,將長樂公主給王妃的回函和謝禮送來,他們送給殿下一個金娃娃。」
邊說邊將來信和禮單呈給靖王,笑道:「長樂公主一手字寫得嫻雅流麗,心胸氣度,更是超凡。」
王妃和長樂公主通信是公務,王朗乃靖王謀士,眾人不奇怪他拆信,奇怪的是,「大金娃娃?拿來咱開開眼界。」遼峰張開大嘴便問。
王琅笑意更盛:「谷空氏熟知草木,竟從楓樹煉出糖漿,還將提煉法子抄給我軍,西北楓樹甚多,若將糖漿賣到西域諸國,殿下的軍費還用愁麼?」
「戰亂導致田地大量荒蕪,交通阻隔,傷藥,鹽糖和兵器一樣奇缺,歸厚太子看來是誠心誠意與殿下結盟了。」郭驥撫掌喜道:「這隨便送人寶貝的作派,還真像當年」話未說話,又生生咽下。
蘇容若不曾料到,她一手爛字請太子妃代筆,錯過了與夫君相認的機會,靖王也想不到,日夜思念的亡妻,早恢復了雲國公主的身份。
只將愛妻的來信交還給王琅:「回去再與太尉等人商量,若在西域盈利,當與雲地共享,切莫辜負盟友好意。」
轉目看郭驥,眼神莫測,語音沉沉:「她曾對我念過一句詩,你聽好,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如郭驥和江雨燕這般的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她的心愿。
不等下屬回復,急步出帳,躍上黑色駿馬,長郊草色綠無涯,路漫漫兮修且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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