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孫請的是丹陽子道友,謝某去合適嗎?」
謝憐捏住請帖,很想去,但要問個明白。
萬一對不上號,人家把自己趕出來豈不是尷尬。
「師祖是不可能去的,事實上真仙級數的存在,基本上都不大可能理會岷江龍孫,據說他的那個傷勢,已經到了沒救的地步,沒必要跟他一隻沒有前途的病龍扯上因果不瞞前輩,這已經是他給師祖送來的第五封請帖了,也就是說,他已經擺了五次宴席,但師祖都沒有去過,只是每次都送一粒療傷的靈丹表一表心意。」
杜凝兒說到這,聳了聳秀氣的鼻子,一副想不通的樣子。
「師祖他老人家都不去,偏偏說謝前輩可能會感興趣,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丹陽子道友說謝某會感興趣?」
「師祖是這麼說的。」
謝憐思索了少許,忽然間問道。
「岷江岷江,為何聽起來有幾分耳熟?」
杜凝兒說道。
「岷江規模不算小了,而且連着漳河,更顯的重要」
「漳河..我明白了。」
謝憐忽然間想起,那一日和莊墨陳,丹陽子二人一起飲酒,期間提到了「治河」一事。
當時說起治理漳河的困難,就提起過岷江。
漳河數萬里水域,延伸出三條大江,兩條大湖,五條大河..這岷江,就是三條大江之一。
也就是說,若是要治理漳河,肯定繞不開岷江。
岷江,龍孫,治河.
謝憐明白了。
丹陽子還是覺得,謝憐會插手莊墨陳治河一事,所以才把請帖送到了她面前。
「道友還是高估了我啊,漳河牽扯巨大,至少不是現在的我能夠插手的,這件事情的問題不在於我想不想幫莊先生,而是我有沒有這個能力。」
「所以我現在根本就沒有存着這個心思。」
「但我確實是對龍孫宴很感興趣,畢竟是真龍子嗣,能去見見世面也好,這次宴會,看來是不得不去了。」
謝憐細細的看了一眼請帖,上面明確的寫着時間。
三月十七。
算一算日子,不正是下個月麼?
她心中喃喃。
「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全少澤一行人,終於趕回了小寧縣。
他們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直接縱馬狂奔,一路到了縣衙。
大晚上的,就聽到侍衛居高臨下的聲音響起。
「小寧縣縣令何在?侍中大人奉陛下旨意來此,還不快快出來!」
剎那間,縣衙之中一片喧鬧。。
「你就是婁縣令?」
「下官正是婁向高,見過侍中大人。」
全少澤大馬金刀的坐在後堂的尊位上,而婁知縣則是站在下面拱手行了一禮,臉上帶着些討好和謹慎之色。
他其實這個時間早就回家休息去了,只是全少澤忽然來到縣衙傳旨,怎能沒有反應?
立即穿上官服,趕來了縣衙。
聖旨已經傳達完畢了,談話的氛圍就沒必要那麼嚴肅了,按照乾國官制,下官見了上官也不必磕頭,只是常規禮儀即可,但婁向高還是表現的要更加卑微一些.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他小小縣令和侍中相比,那更是差着不知道多少。
在豐都,全少澤的這個侍中是「幸進小人」,名聲不好不說,還朝不保夕,聰明人都能看透他的處境,也沒怎麼把他當一回事.
但放在外地,尤其是偏僻的小寧縣,全少澤無疑是頂上天的「天官」。
婁縣令這輩子也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這麼大的人物,哪能不小心應對呢?
但他這麼一搞,反倒是讓全少澤有點不舒服了,在豐都的時候,誰把他當成一盤菜,就連.算了,不提了。
他心裏嘆了口氣,說道。
「婁大人不必拘束,先坐吧。」
婁向高依言坐下,只是卻坐了前面半個屁股。
但這個別有心機的小細節全少澤沒有看到,他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稍稍養了養精神,這一路奔波,對他來說消耗可是不小。
可這個舉動,卻是讓婁縣令摸不着頭腦,但又不敢打擾,只能是靜靜等着。
過了一陣子,全少澤忽然開口。
「婁大人,你的膽子可不小啊,連天子都敢欺瞞!」
婁縣令臉色大變,連忙起身。
「大人此言怎講?下官區區芝麻小官,怎麼敢欺瞞天子?」
全少澤一個出其不意,說完之後馬上去看婁縣令的臉色,果然見他眼神飄忽,心下馬上有了判斷。
「官位雖小,但閣下的膽子可不見得小,世人誰不知道天子為了尋仙,已經到了不惜代價的地步小寧縣幾乎人人都知道仙女娘娘一事,莫非婁大人竟是不知道?若真是如此,你這個縣令做的,也未免太高高在上了一些吧。」
全少澤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小寧縣一開始上的奏摺,可沒有說過有仙人的消息。
只是稟告了受災人數,關於損失不大的原因,只是用含糊的口吻說疑似祥瑞云云。
他在朝會上提起仙人,也只是想要藉機離開豐都,離開乾帝身邊,短暫的呼吸呼吸自由氣息而已。
從未想過,這小寧縣居然真有仙人出現。
如果乾帝早早確定這個消息,甚至御駕親來也有可能。
「這個,這個」
婁縣令回答不上來,汗水涔涔而下。
堂堂侍中親自來小寧縣,這是打死他也沒有想到的
如此一來,他和莊墨陳先前制定的計劃,就不攻自破了。
按理來說,一地小縣,根本就不會引起中樞的重視,即便是派人來檢驗他送上去的奏摺真實性,也最多是郡里來人,頂天了是州里。
若是郡里來人,婁縣令就能妥善應對,他這個官又不是白當的,誰還沒幾個朋友呢?
他的功勞實實在在,可是毫無水分可言。
若是州里來人,小心一些,應當問題也不大。
可偏偏全少澤親自前來,這就讓他亂了方寸,不過是區區小縣,何德何能竟然能讓侍中親自跑一趟?
看到婁縣令這副緊張的樣子,全少澤忽然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被乾帝質問的時候,何嘗不是這樣?
頓時,也不想敲打他了,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婁大人,實話跟你說吧,小寧縣的那點事,根本就不算是什麼,這一點你心裏應該很清楚。」
「我之所以奉皇命來到此地,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尋仙!」
「整個東部都受到大災,唯有小寧縣獨善其身,陛下懷疑是仙人干涉,所以才派出我親自走這一趟。不瞞你說,本官其實數個時辰前就到了,剛一進入小寧縣,就有人提到仙人之事,於是立即出城,走訪各大村子,並且做出了詳細記錄.」
全少澤拍了拍自己手邊厚厚的一沓記錄,說道。
「所以你大可不必抱有僥倖心理了,這些東西遲早會呈上御前,說吧,有關仙人的全部消息,記住,是全部!」
事到如今,婁縣令還能說什麼,只能是心中長嘆了一聲。
「謝娘娘,莊先生你們可萬萬怪不得我啊。」
他知道事情應該是瞞不住了,組織了一下語言,便說了起來。
「此事還要從頭說起,數月前.」
這一說,就說了足足一個時辰。
其實婁縣令對謝憐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和莊墨陳是好友,平日裏也比較和善,和鄉鄰們的關係都很好。
二人的實際交往,實際上屈指可數。
但全少澤事無巨細的都要聽,所以婁縣令只能挖空心思,將一些坊間傳聞,還有猜測之類,也全部都說了出來。
一番話說完,早已是口乾舌燥。
有人燒了熱茶端上來,他坐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喝着,眼睛時不時的瞅着全少澤。
卻不成想,在聽完這些話後,全少澤卻是露出了古怪之色。
「你說,你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睡在老槐樹上,還穿着道袍是麼?」
「應該是道袍,當時不少人都看到了,還有人在懷疑莊先生為什麼會跟一個年輕的坤道成為朋友但就是那一天之後,謝娘娘就換了衣服,一般都是書生打扮,喜歡穿長衫,再也沒穿過道袍了。」
「你說的這個莊墨陳,進士出身?還做過諫議大夫是麼?」
「對,莊先生是小寧縣多年來出的唯一一個進士,所以名望很高,他辭官回鄉後,不少人都感到可惜,好歹也是四品的位置,怎麼說扔就扔了呢。」
「也就是說,他辭官後,直接從豐都返回小寧縣,路上沒有去其他地方是麼?」
「這個我倒是沒有問過,但大概率是這樣,莊先生對官場感到厭倦了,只想回鄉教書,按理來說應該沒什麼心情去別處閒遊。」
婁縣令在一番沒頭沒腦的對話之後,就看到了全少澤又沉默了。
只是臉色卻變來變去,一會兒激動,一會兒懷疑。
「他到底在想什麼?」
婁縣令心裏嘀咕,總感覺這裏頭似乎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事實正是如此。
全少澤心中已經翻起了大浪。
「莊墨陳自豐都回鄉,路上與這位謝娘娘相遇,她還穿着道袍,一路回到了小寧縣.算一算時間,與那一日卻是無比接近,難道說,這個謝娘娘,正是我在菜市口遇到的那一位!?」
全少澤坐不住了,來回走動個不停。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日在菜市口遇到的年輕道人的模樣。
「緣起既滅,緣生已空天子親手執刀斬斷仙緣,又何必再強求見面呢?」
道人說過的這句話,在許多的晚上,都在他的夢中不斷的迴響。
「是你嗎?是你嗎?」
他喃喃自語,一時之間百般情緒,湧上心頭。
他只不過因為和此人見過了一面,就從芝麻綠豆的小官,直接成為了萬人矚目的侍中,所有的如履薄冰,所有的大起大落,所有的愛恨情仇都源於當日見到的那一面。
只不過是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罷了,卻是改變了全少澤的命運。
「全大人,全大人」
婁縣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全少澤突然就跟魔怔了似得,又哭又笑,嘴裏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麼,這讓他有些茫然。
這是怎麼回事?
自己說的那些話,也沒什麼驚人之言吧,
怎麼這位聽完就好像痴傻了呢?
「婁大人!」
全少澤一把抓住婁縣令的手,是那麼的用力。
「走,隨我去見那位謝娘娘。」
婁縣令看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啊?現在!?」
全少澤拉着他就往外走,根本就不多廢話。
「可是謝娘娘現在不見客啊,多少人想見面,都入不得門去。」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與我就在門外恭候,總要見她一面!」
「可是好歹也要吃了飯再去吧,大人您不是奔波了一天嗎?」
「全某不餓!」
一行人,就這麼烏泱泱的沖了出去,穿過了茫茫夜色,一直到了謝宅門口。
在全少澤的命令下,誰也沒敢鬧出什麼動靜,只是在門外等候。
因此,即便是隔壁的莊家,也沒有被驚動,仍然在夢中。
更別說已經隔絕外界的謝憐了。
一夜過去。
此刻天地之間的寒意還沒有散去,早上的時候仍然寒意刺骨,直到中午太陽出來,才會溫暖一些。
老槐樹的枝葉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露珠,杜凝兒拿了個小瓶子,一滴一滴的裝了進去。
「等你什麼時候成了仙根,你身上的露水就要值錢咯,但現在嘛,卻還是不值一提,我收回去餵給我家兔子喝。」
杜凝兒小聲的嘀咕着,臉上帶着無憂無慮的笑容。
老槐樹一動不動,即便是風吹過來,也沒有絲毫顫抖。
很是配合的讓杜凝兒把露珠收集完。
而此時,謝憐也已經結束了一夜的作畫。
雖然她先前作畫被杜凝兒打斷過,但也沒什麼,只要她想,隨時都能進入那種物我兩忘的狀況。
一夜之間,又多畫了一些內容。
她退後幾步,滿意的看了看,然後轉過身子,看向杜凝兒。
「你要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
她取出玉簡,遞給杜凝兒。
這裏面正是已經改良好的修行法,大衍圖推算了一夜,不出意外的成功了。
「這裏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凝兒能看嗎?」
杜凝兒好奇的問道。
「看吧,本就是丹陽子道友為你準備的東西。」
「我的東西?」
杜凝兒神念一掃,馬上露出了驚色。
「這不是父親留給我的修行法嗎?不對,不對好像有些不一樣!」
她不可思議的看向謝憐。
「您居然把修行法改過了?」
她倒不是對丹陽子將修行法泄露給謝憐有什麼意見,畢竟對謝憐這樣的高人來說,修行法的意義本就不大。
她震驚的是,謝憐什麼時候改的修行法?
她剛剛簡單的試了試,按照新法的修行方式,再也沒有先前那種遲滯,不適之感,這說明謝憐並不是亂改,瞎改,而是真的完成了改良。
可這是什麼時候做的呢?
玉簡給謝憐不過只有一晚上的時間。
而且他還一直在作畫
一心二用?
杜凝兒的小嘴張成了一個「O」型。
「好了,你帶來了這麼多禮物,謝某總該做出一些表示才是,這也算是完成了丹陽子道友的囑託吧,你以後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負你師父和師祖的期望。」
謝憐笑了笑,看來丹陽子沒有告訴杜凝兒她有創造修行法的「才能」,多半是怕嚇到這丫頭。
所以她也沒提這方面的事,只是勉勵了幾句。
「好的,多謝憐媽。」
恩.經過一晚上的相處,身邊又沒有師父師祖,杜凝兒那充滿靈性和跳脫的性格完全的展現了出來。
她不叫前輩改叫憐媽了~
對此,謝憐並沒有太過糾結.
因為莊儼還一直叫自己憐姨呢。
杜凝兒還是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對於謝憐的恐怖之處,再次有了直觀的感受。
她恭恭敬敬的對謝憐行了一禮,然後便告辭了。
她還沒忘,丹陽子跟她交代過,要「早去早回」。
「凝兒走啦,以後有機會再來看憐媽媽!」
杜凝兒清脆的說道。
謝憐揮了揮手。
她收好玉簡,蹦蹦跳跳的走出了院子。
然後就看到了等了一夜,又是飢餓,又是寒冷,顯得非常狼狽的全少澤一行人。
「你,你不是」
全少澤一眼就認出了少女。
這不正是他昨晚見到的仙女嗎?
怎麼從謝娘娘的院子裏走出來了
杜凝兒也認出了他。
瞬間猜到了這幫人的來意。
「想見憐媽,哼哼~那你們可有的等咯」
她嘻嘻一笑,謝憐馬上又要全身心投入的作畫了,根本就不會在意外面的這些人。
不過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心情很好,走了幾步,忽然間回頭,衝着眾人做了個鬼臉,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旋即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
噝!
第一次見到杜凝兒的婁縣令大驚。
「她,她鬼魅乎?」
全少澤深吸一口氣,喃喃說道。
「非是鬼魅,而是仙子。」
正如杜凝兒想的那樣,謝憐在送走了她之後,立即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
三月十七,岷江龍孫就要開宴,謝憐可是深感興趣,到時候肯定要去湊湊熱鬧。
那麼留給她作畫的時間就不夠多了。
後續就是每天中午12點一章,下午六點一章,每章節會過五千字,也就是日更過萬,會保持的,大佬們希望追讀一下。一筆閣 www.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3s 3.991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