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覺得。
覺遠這句話,多多少少,有點過於不吉利了。
「施主。」
「請!速速上路!」
聲音再一次傳來,竟是隱隱帶着幾分催促和焦急之意。
心中一凜。
顧寒壓下心中無語,雖然不知道外間發生了何事,也不敢再多耽擱,身形一動,一步邁上了其中的一座金橋!
剎那間!
那茫茫無盡的諸多眾生大願,以及從未停止過的呢喃聲瞬間變得微不可聞起來。
腳步一頓。
顧寒下意識回頭,不由一愣,身後,竟是一片一望無際,波濤洶湧的蔚藍色海洋!
每一滴水珠。
都代表了一道眾生意志,無盡的眾生意志匯聚在一起,便是眾生之海,隨着眾生念頭的起起落落,茫茫碧海亦是浮浮沉沉,說不出的瑰麗和宏大!
再看金橋對面。
黑海波濤洶湧,詭異邪惡,縱然相隔無盡距離,他依舊能感受到海水中那無盡的怨力和惡念,和他身後的碧完全對立,截然相反!
稍一思忖。
他瞬間就明白了覺遠的用意。
眾生願,眾生怨,皆是來自眾生,他若是想真正破境,必須將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完全合一!
以往。
他身處眾生願海之中,自是難以感知到眾生的種種負面情緒,若是按部就班,他要真正接觸黑海,乃至走到對面,說不得要花費千年,乃至萬年的時間。
可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諸多劫主,也不會給他這麼多時間!
也因此。
覺遠以十二名劫主為引,以自身佛意為橋,構築出了這十二道金橋,為的,就是讓他提前走到對面,提前感受到眾生怨的力量,讓他提前適應,提前感悟,提前破境!
想到這裏。
他輕聲一嘆,看了一眼腳下金橋,雖然似存非存,虛幻無比,可踏上去卻很踏實,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大師,有心了。」
「阿彌陀佛。」
「貧僧願以身化橋,助施主再進一步。」
星空下。
覺遠雙手合十,默誦佛號,神情一片平靜,身前的木魚亦是綻放微微豪光,寧靜而又祥和。
「橋?」
「什麼橋?」
東華和太叔面面相覷,看了一眼神遊天外的顧寒,又看了一眼表情平淡的覺遠,一腦子的霧水。
「橋在哪呢?」
相比二人。
重明卻似隱隱猜到了什麼,看向覺遠,面色凝重道:「禿驢,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很危險,對你,對他,都很危險?」
「貧僧曉得。」
「那你還這麼做?」
重明沉默半瞬,又道:「先不說他能不能接得住你的這份饋贈,就算接住,會不會有拔苗助長的嫌疑?對他以後的道途有沒有影響?」
「最重要的。」
頓了頓,它又道:「你自己的根基呢?莫非不要了?你走到今天這一步,超脫有望,假以時日,未免不能和蘇道尊並列,入主大混沌,若是有了半點閃失,豈不可惜?」
「不可惜。」
「你和他相識不過半日。」
「緣起緣落,花謝花開。」
覺遠看了一眼身前的木魚,灑脫一笑,道:「我和這位施主的緣分,貫穿今古,綿延過去未來,相識半日和相識半刻,又有什麼區別?」
重明突然不說話了。
「長生非我願,惟願眾生寧。」
覺遠雙手合十,悠然道:「青山伴流水,白雲共鳥鳴,世事皆如夢,何需問浮沉?」
東華太叔一愣。
這幾句話,他們聽懂了,一臉的匪夷所思。
根基不要了?
超脫境也不要了?
犧牲自己,成就別人?
這位拳腳功夫了得的大師,竟然有這麼偉大的情操?
「來了。」
剛要開口,卻見覺遠面色一肅,看向遠處,眼神中滿是認真和凝重之色。
來?
什麼來了?
「又是劫主?」
東華太叔二人心裏一跳,忙問了一句。
「是。」
覺遠輕聲道:「也,不是。」
二人:「?」
沒等他們再開口,遠處的星空之下,突然徐徐走來了一道人影。
「是他?」
重明心中一凜,立時防備了起來!
「這是誰?」
東華太叔看得一怔,一腦子的霧水。
來人中年模樣,頭髮花白,一身破舊的藍袍,竟是不知哪冒出來的一個中年文士,速度似緩實疾,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幾人面前,表情淡漠,一臉平靜。
正是羅萬年!
「阿彌陀佛。」
覺遠輕誦佛號:「施主,有禮了。」
「大師,有禮。」
羅萬年還了一禮,目光一轉,徑直看向了顧寒,眼中隱隱閃過幾分滿意之色。
「禿大師。」
東華小心翼翼問道:「他,到底是誰啊?你認識他?」
「他不是人。」
重明緊緊盯着羅萬年,瞳孔之中五色神焰繚繞,幽幽道:「他是鴻蒙劫主!」
什麼!?
鴻蒙,劫主?
東華和太叔心中一凜,看着羅萬年,一臉的古怪和詭異。
「他是劫主?」
「看着不像啊!」
劫主他們見過,原本他們大世界的劫主,亦或是先前的菩提劫主,再到後來接連到來的十二名劫主,不能說和眼前的羅萬年一模一樣,只能說半點關係都沒有!
正要說起來。
羅萬年更像是人,和他們一樣的人!
「兩位施主。」
覺遠輕聲道:「暫且退至貧僧身後,萬萬不可大意。」
二人依言照辦。
他們覺得,猶豫半點,都是對覺遠表現出來的實力的不尊重。
「阿彌陀佛」
剛要開口。
覺遠又似感應到了什麼,突然向遠處看了過去。
同一時間。
羅萬年也將目光從顧寒的身上移開,看了過去,眼中隱隱帶着一絲奇異之色。
轟!
轟轟轟!
下一瞬,星空震盪中,四道不朽劫力自四方升騰而起,由遠及近,不過須臾間,已是落在了幾人面前,化作了四道幽黑色的身影!
「是劫主。」
東華面無表情。
「恩。」
太叔的臉上亦是看不到絲毫表情,附和道:「還是四個。」
到了現在。
二人已經從先前看到劫主時的驚恐,絕望,到後來的適應,再到如今,已經能做到波瀾不驚,喜怒不形於色了。
無他。
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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