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宮夢子是個傳統的人。
至少在穿和服方面,她遵循傳統,和服內沒有別的衣物。
明日誠踏上二樓走廊,看向正對面沒有關門的房間。
神宮夢子正在換衣服,振袖從胳膊落在榻榻米上。
他立刻轉身,閉上眼睛:
「神宮學姐,我有話想和你說。」
腦海中自動浮現出清晰的畫面。
神宮夢子側身站在窗前,身後是嫩綠的枝葉,四月春季的陽光照進窗戶,落在她雪白的皮膚上,優雅的線條從後頸延展,經過完美的背部,在臀部起伏。
身材好棒。
哪怕只是側身,也能從曲線中領悟到東京第一美人的魅力。
正在他胡思亂想時,一陣風從左側吹過,白雪融化的氣味湧入鼻尖。
明日誠睜開雙眼,神宮夢子穿着布料柔軟的白色連衣裙從他身邊經過,沿着樓梯下樓。
她看起來不在意剛剛的事,不過還是要道歉。
「抱歉,學姐,我不該突然上樓來。」
神宮夢子輕輕搖頭,表示不用在意。
兩人來到一樓側面的和室。
神宮夢子跪坐在矮木桌前,拿出茶具泡茶。
明日誠隔着桌子,坐在她的對面,用平緩的語氣開口。
「神宮學姐,剛剛的事,你不在乎嗎?」
「沒關係,家族安排我勾引你。」
他有些疑惑,神宮夢子真的懂勾引嗎?
「你打算怎麼勾引我?」
聽到這個問題,神宮夢子陷入沉思。
片刻後,她把茶杯遞到明日誠面前:
「問桃枝。」
明日誠無言以對。
他拿起茶杯,輕抿一口,語氣玩味:
「如果神宮家沒了,怎麼辦?」
九重家支持他獵殺神明,明日誠自然也要給予回報。
如果成功獵殺弁財天,神宮家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別的不說,私立神宮學院必須拿到手,明日誠非常想廢除「必須加入一個社團」這條校規。
面對這個問題,神宮夢子選擇沉默。
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事,家族對她而言已經是不可反抗的龐然大物。
如果家族真的消失,她只能留在這裏侍神。
明日誠放下茶杯,更進一步地追問:
「學姐,你和神明契約已經失敗了對吧?
現在你還住在這裏,應該是還想嘗試成為御神子。
如果那位神明死了,你要怎麼辦?」
神宮夢子輕輕搖頭,應該是想說神明不會死。
「如果真的發生了呢?
神明死去,家族破滅,你要怎麼辦?」
日落的橘紅色餘暉覆蓋樹林,斜着撒入和室,在神宮夢子身上蒙上一層金色的薄紗。
她閉目沉思許久後,緩緩開口。
「自殺。」
空靈的聲音在安靜的和室內迴蕩。
聽到這個答案,明日誠終於理解了她的存在。
神宮夢子並非沒有自我意志,並非沒有情緒和心靈,只是無法用這具人偶般的身體來表達。
御神子的身份和神宮家就像兩隻大手,用鎖鏈將她捆綁,操縱她的一舉一動。
她灰色眼眸中的重重迷霧只是自我保護,那灰色隔絕的背後,是空無一物、猶如白紙般單純的心靈世界。
真是件令人悲傷的事。
明日誠垂眸看着青綠色的茶水,語氣平靜:
「神宮學姐,如果這樣的事真的發生了,你就不用再考慮家族,不需要在乎神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操縱你。」
他想起陽光下完美的身體線條,見色起意。
「但是,從今以後,你屬於我。」
東京第一美人,自殺也太可惜了。
明日誠決定勉為其難地收留她。
清風吹進窗戶,拂動神宮夢子的黑髮,樹林裏的鳥鳴聲由遠而近,若有若無。
她雙手拿起茶杯,看向窗外的樹林。
「好。」
得到肯定的答覆,明日誠嘴角勾起清澈的笑容。
他打開黑色箱子,拿出朱紅色的弓,起身走出和室。
先把弁財天解決,再去找九重雪繪解決神宮家。
如果獵殺弁財天失敗,那就接受赤染鶴的提議,不再涉及神明領域,當一個土皇帝。
「明日少爺。」
走出木屋,側邊傳來一聲呼喊,語氣有些急切。
明日誠轉頭看過去,青木桃枝站在不遠處,投來緊張的視線。
她剛剛一直在後悔沒有出聲提醒,但又怕沒辦法完成家主的任務。
明日誠冷笑一聲,抬眼看向湛藍的天空,語氣平靜而充滿壓迫感:
「青木,以前的事,今晚我會找你細談。」
「明日少爺,我——」
「沒關係,你在神宮家的處境也不好吧,完成家族任務什麼的很正常。」
用膝蓋想都知道,青木桃枝不只是負責照顧神宮夢子,還有監視、控制等其他任務。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神宮夢子會在酒吧露台輕生。
平常有青木桃枝一直跟在身旁,她根本沒有機會。
哪怕青木桃枝很同情神宮夢子這個表妹,也沒辦法違背神宮家主的命令,畢竟她還有其他家人。
青木桃枝握緊雙拳,低着頭,一言不發。
明日誠緩步來到她身旁,遞出手機:
「躲遠點,鏡頭對準我,把接下來發生的事完整地錄下來。」
青木桃枝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依舊本能地服從命令,拿着手機躲到樹林裏拍攝。
天色漸暗,林中起了薄霧。
明日誠深吸一口氣,緩解緊張的心情:
「鶴,開始吧。」
耳邊響起赤染鶴甜美的聲音。
「扣除心意值2000點,捕捉弁財天。」
第三次聽到棒讀的播報,明日誠有一種公平交易、童叟無欺的感覺。
很怪。
不像是和惡魔交易,更像是被奸商騙了。
狂風四起,視線昏暗,漆黑的烏雲在幾秒鐘內遮蔽東京的天空,比夜晚更濃郁的黑色降臨。
一聲暴雷後,幾道枝形閃電划過天空。
極端天氣是最好的遮掩。
粉色鎖鏈刺穿弁財天的信物琵琶,在驚雷的遮掩下,飛向天際,刺入黑色的天空。
明日誠感覺到魔力充盈身體,挽弓搭箭,對準天空。
「給我,下來!」
隨着赤染鶴的聲音,鎖鏈緊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回收。
神明在人世降臨。
不,與其說是降臨,不如說是跌落。
從高天原跌落至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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