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青鎮很小,但當地從有居民開始,到現在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最初叫東青村,三十年前,由於村南發現一處小有規模的鐵礦,開採活動帶動了小村的些許繁榮,工坊、市集、客棧等相繼出現,人口一度達到千人以上。
由於人口的增加,地名由東青村改為東青鎮。
隨着鐵礦采盡,工坊及客棧相繼關門,市集也消失了,如今,鎮內僅存有七八十戶居民。
東青鎮四周為群山環抱,土地很少,種植之物僅能維持當地人的溫飽,如果遇上水災、蟲災等災害,人們的生活就會變得十分困難。
好在近年來大山裏的野獸漸漸地增多,鎮裏大部分的青壯年開始以捕獵為主要生計,小鎮居民的生活,有了一定的起色。
小鎮的中部,有一條東西向的石路,這是通往鎮外的唯一通道。
石路一邊有條小半人深的排水溝,在某處,一塊厚大的石板,鋪的水溝之上。
從石板上,就能走進路北面的一家小院,這個院裏有一木屋,屋頂掛着一面小旗,旗上寫着『東青醫館』四個燙金字。
此時,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扶着一個老翁,剛走到院門口,就大聲叫門。
「陸寧,在家嗎?」
屋內一人馬上答道:「來吧,在家。」
話音未落,出來個十六七歲的青年人。
青年人叫陸寧,中等偏上的身高,略顯清廋。身穿一色青衣,頭戴四方冠,雖相貌一般,但給人以一介書生的感覺。
陸寧和壯漢一起進入屋內,扶着老翁坐下:「張大叔,怎麼了是不是老腰病又犯了?」
張大叔年輕時腰骨受過傷,雖然平日無大礙,但卻落下腰痛的老毛病。
這些日子有些冷,潮氣也很大,他估計張大叔的腰痛病又發作了。
張大叔嘆了一口氣,說道:「可不是,又痛了,又來麻煩你小子了。」張大叔耳朵背,說話聲音很大。
陸寧連忙說道:「張大叔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咱們老一輩子小一輩子的,這點小事,有什麼可麻煩的?」
陸寧邊說邊將張大叔上身的布衫褪去,扶着他慢慢趴下,回首取出一盒銀針,用浸入藥水的濕棉擦淨背部,將十多個銀針按不同穴位一一紮下。
轉身對壯漢說道:「張哥,這幾天潮氣較大,你回去之後把炕燒熱,叫張大叔多烙一烙火炕,如果你上山狩獵,沒時間,就告訴我一下,我去燒炕。」
張嫂家在縣城,老母親剛去世不久,其老父需要照顧一段時間,大前天領着十歲的孩子才回去,現在家裏就剩下張大叔、張哥倆人。
陸寧將針盒放到床邊的桌上,望着張哥接着道;「這幾天我去你家給張大叔扎針,張大叔就不用來回折騰了。」
張哥嘿嘿一笑;「行,扎針行,燒炕就不用了,正好我和老三他們要進山,回頭讓老三媳婦她們照顧我爹就行了。」
鎮裏的青壯年大體是按居住範圍分成不同的狩獵隊,老三與張哥兩家相鄰,兩家的院子僅被一排半腿高的木欄所隔。
他們倆是同一狩獵隊的,隊裏共有六個人,都是過命之交。張嫂走前就請老三媳婦照顧張大叔了,在他們看來,相互之間的照顧,都是應該的。
其實,整個小鎮的人都很淳樸,鎮裏的人相互幫忙是很自然的事。
人與人的關係如此,其它很多事情也能體現小鎮人的淳樸。
比如張哥他們外出狩獵,見到懷孕或哺乳的野獸,只要這些野獸不主動傷人,張哥他們就不會進行獵殺,哪怕是空手而回。
陸寧的爹爹和鎮上的人處的非常好,與張大叔倆人,可以說是好上加好。
鎮上老一輩人的感情,也影響到陸寧這一代人。
「哎,你爹去的早,你爹他人好,他也是為了大夥呀。你現在也不小了,真該找媳婦了,給你提了幾家姑娘,你就是不見。」
「也罷,等過兩年,你定性了,我叫大夥多湊點錢,再給你說了媳婦。你識字,懂醫術,會找個好媳婦的,多生幾個娃,傳了你陸家的香火,等我也走了,見到你爹,我也有話可說。」
張大叔臥在床上,又嘆息了一聲,開口說道。
「別,大叔你的身子骨還硬着呢,等我把你的腰看好之後,大叔你會長命百歲的。媳婦的事現在說來還早,等以後我想找媳婦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張大叔一聲。」
陸寧的醫術傳自於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很早就來到東青鎮行醫。
這裏沒什麼有錢人,給人看病收費很少,有時不收費。
鎮裏的人把最好的一塊地劃給了陸家,用於種植一些常用的藥材。
有時,他的父親也跟隨狩獵隊進山,一是醫治隨時可能出現的傷員,再者是遇到可能產藥的地方,在他們的保護下去採集藥材。
陸寧的母親在他小時候就過世了,他的父親雖然得子較晚,但對他卻很嚴厲,從小就讓他去讀書識字,六歲時上學回家後就讓他試看醫書,辨別藥材。
再大一點就開始學配藥,並教他醫術。
山裏的孩子懂事早,陸寧為了不讓父親失望,他學得很刻苦。
在一次採藥的過程中,陸寧的父親不聽勸告,執意上一座陡山上去尋找藥材,卻不幸從山上跌下來,等同去的人在山下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沒了氣息。
那時陸寧已快十四了,也能看一些簡單的病了。
他一邊看書,一邊給人治病,慢慢地提高着醫術,現在的醫術幾乎達到他父親七成的水準了。
「對了,張哥,這次你和三哥他們去什麼地方,危險嗎?我給你們配些止血散,接骨丸。伴蛇草正好成熟了,我給你們制一些防蛇膏,多帶點。」
張哥想了想,說道;「這次還真得多帶些藥,我聽老三說,這次我們去北山坳,去好幾伙人呢,準備殺了那隻老虎,那隻老虎傷了好幾個人,這次必要了它的命。」
陸寧點點頭:「是該早點結果了那隻老虎了,你看柱子都傷成什麼樣了,如果不是送回來及時的話,那就難辦了。」
「只不過,」陸寧惋惜地說道:「要不是田裏的藥大部分成熟了,如不處理,就會爛掉,這次我一定也跟去盡一份力。」
陸寧這幾年有時也和狩獵隊一起進山,遇到獵物時也會持一把槍上前幫幫忙。
他自認為身體還算強壯,每天早上起來時練半個到一個時辰槍法,覺得功夫還可以,面對一般野獸時,可獨擋一面。
但由於陸寧他爹的事,大夥只有在危險不大時,才讓他上前,這讓陸寧沒有辦法。
不過,即使這樣,他還是學到了一些狩獵經驗和技巧,可稱的上是大半個獵人。
張哥剛要張口說話,張大叔就有些怒氣地說道:「你就得了吧,你爹讓你學醫,不讓你習武,你倒好,你爹剛不在,你就拿把破槍習武。你那麼單薄,習什麼武?再說,你是識字的,會行醫,是個有學問的人,何必與你張哥一樣,去打打殺殺呢?你還得找一個好媳婦呢。」
「得,怎麼又嘮到媳婦上去了?」
陸寧不知道張大叔口中的打打殺殺與找個好媳婦有什麼不好的關係,不過他必須馬上轉了話題,不然的話,怕是張大叔會沒完沒了地要他討媳婦。
「張大叔啊,現在別動,我來給你捻針。」
說罷,陸寧抻出右手用雙指左右捻轉銀針,用左手指輕彈另一穴位的銀針,幾息後又換個部位開始捻針。
陸寧知道,張大叔這是在關心他。
狩獵是件危險的事,在張哥他們每次進山後,張大叔沒事就向通往山裏的土路上看,希望張哥他們平安回來。
但是,為了生計,張大叔也無法阻止張哥入山。
陸寧又與張大叔和張哥閒聊了一會。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開始給張大叔撥針。
扶着張大叔坐起後,對張哥說道:「一會兒走時,我給你拿罐我新配製的藥,回去之後,給大叔塗在後背上,半個時辰後洗淨。」
說完,走到牆角一小藥櫃處,取出幾種藥配在一起,倒入一小罐中,加入兩湯匙水後搗了一會兒,將小罐蓋上,遞給張哥。
張哥一笑:「行啊,又制出新藥了,這下我就更放心了。」張哥邊說邊伸出大手一把抓住小罐。
「別毛手毛腳的,這小罐是阿水他爹做的,弄壞了就再也沒有了。現在集市上賣的,那有這麼好的?」張大叔斥責了一句。
其實,陸寧覺得,城裏及集市賣的小罐同樣是不錯的,有的更好,但張大叔年紀大了,有些念舊,在他的眼裏,幾乎什麼都是過去的好。
說到阿水,他微微走了一會神,阿水是他小時最好的玩伴。
在陸寧十二歲時,阿水一家就搬走了,據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
將張大叔爺倆送到院門口,陸寧看了看院內的小菜園,一片綠油油的,滿意地點點頭。
轉身進了屋,走到床前,拿起一本書,將書合上,閉目沉思起來。
這本是本手抄書,書的封面有些發黃了,書名叫做《子論道書》,書中抄錄了前朝及異域幾位大學問家關於天、地、萬物、人的各種論述,言簡意賅,其理深遠。
「天之大,大無邊乎?塵之小,小至極耶?先人敬之不敢盡語。吾觀陰與陽,陰之柔而無邊,陽之烈而亦無界矣;陰至弱不能感,陽趨微不可察。然兩極隱,陰陽共,萬物生。是故,大大小小,小小大大,皆為生育之母,悠悠而同!」
這是《子論道書》中有關天地道理中最氣勢磅礴的一段論述。
陸寧心裏默念着,似懂非懂。
《子論道書》是陸寧最喜愛的一本書,看過多次了,每次看過,都覺得有了更多的收穫。
拿着書,走出屋外,將一個小鍾掛起來。
陸寧只要不上山採藥,一般的時候,出門時總是掛起小鍾,目的是防止有病人來找不到他,只要敲響小鍾,他就會立即趕回來。
掛好小鍾後,他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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