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家裏,他雙目呆滯,兩眼赤紅。
他好像看到老先生來到這裏,恍惚地聽見老先生斷斷續續地說着:「三條人命繩之以法告官。」陸寧聽到有人呼喚他給人療傷,他行屍走肉般地給幾個人上了藥,甚至忘記了給人包紮。
人都陸續走後,陸寧還一直站在窗前。
他想起可愛的丫丫,賢惠的三嫂,一直關懷他的張大叔。
他仿佛看到三哥、張哥,看到他們悲哀,看到他們痛苦,看到他們絕望的眼神,陸寧的心抽搐着。
陸寧就這樣一個人一直站到深夜。
他的臉色漸漸地猙獰起來。他低聲說道:「這是我最親近的三個人,就這麼沒了?擊鼓伸冤?」
他慢慢地搖了搖頭:「我直到現在,還沒有真正從死神手中救出一人。可那個惡人,一會兒工夫,就要了三條人命。」
陸寧想起了三哥和張哥他們在走之前,同自己喝酒時,三哥怕出去的時間太長,讓陸寧在需要的時候,照顧一下張叔和三嫂他們,當時陸寧可是拍着胸脯答應下了的。
「我能在這裏等下去嗎?等三哥他們回來?不!我與張大叔一家、三哥一家,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他一頓,咬牙地說道:「此仇不共戴天!」
「如果我還在這裏等下去,多等一天,那個惡人就多活一天,這如何對得起愛我如子的張大叔,如何對得起視我為親弟弟的三嫂、如何對的起可愛的丫丫?我要血債血償!」
陸寧猛地一轉身,點亮油燈,收拾了一陣,把僅有的一點銀兩帶上,又拿過針盒,與其它東西一起放在一塊方布上。
他又選擇了幾種藥粉,用厚紙包了起來,裝入到一個小罐,將其放在方布上打了個小包。
取出紙筆,寫了一些字,大意是說他要到山裏找三哥他們回來,讓他們先料理喪事,然後再去進城告官報仇。
之後,將從老先生那裏借來的書,壓在紙上。
把身上帶有血跡的衣服換掉,從掛在牆上的籃子裏取出一把袖箭,這是他從老先生的一本書里看到的,一時好奇,試着做了出來的。
他把袖箭綁在手臂上,看了看有些發亮的窗外,背起小包,拿起立在牆邊的一杆鐵槍,走出院門。
陸寧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小醫館,他知道此去有可能一去不回,但他全然不顧,掉頭順着通往山外的石路,在茫茫的夜色中一直向西而去。
來到城門口,天已經大亮了。
陸寧隨着並不密集的人流,走向城門。
城門樓上有「海西縣」三個大字,城門邊上有四個士兵在維持着治安,陸寧雖然手拿着鐵槍,但也不是過分引人注目,因為隨身帶刀、帶槍的人並不少見。
城門的士兵只有一人打量了一下陸寧,其它人似乎對他視而不見。
進城後陸寧找到一家客棧,來到一小屋住下。
「無論如何,先得尋到那個殺人兇手,向客棧老闆打聽一下?不行,這個店雖小,但偶爾也會有士兵來查房,萬一因此打草驚蛇,讓那兇手有了準備,反而不利。」
半個夜晚的奔波,卻沒有一絲倦意,陸寧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着。
「那個人去東青鎮,還帶着士兵,說明他的家裏有一定的權勢,縣城不大,能支使得了士兵的人一定不多。」
「有了!」他睜開了雙眼。
「那個人坐着馬車,帶着士兵,一日內進出城門,想不招搖也難。進城口處的那家茶館,一定有人看到。」
一柱香的工夫,他進了一家茶館。
這家茶館裏有十五六張桌子,約一半的桌子邊上有人在喝茶。
這個茶館陸寧以前來過幾次。
剛一進城的人,或想要出城的人,來此喝口茶水,休息一下,很是方便。
有時,還可遇到說書人在此講故事,講一些民間奇聞、傳說等,所以這家茶館的生意一直是不錯的。
陸寧看了一看,走到中間位置的一個桌子前,坐了下來。
「小二,來壺茶水。」
「來了,客官,你來什麼樣的?」小二聽到陸寧的喊話,答應着來到陸寧的身邊。
「一般的就行,要快!」陸寧說道。
「好了,客官稍等。」小二聽到轉身去給他端水。
很快,一壺熱茶就放到桌上,陸寧拿起桌子上的一個杯子,倒上茶水,慢慢地喝着。
「你怎麼還想不開?不就是賠了點碎銀,你看老王,上個月就白白搭進整整十五兩銀子,也沒看他尋死尋活,誰像你這樣」
「老弟,下次再有這好事,你可得提前和大哥說一聲,要不然,大哥可不認你這個兄弟了哈哈哈。」
他已經聽了一陣子了,也沒聽到有用的消息,這些人有說如何發財的,說一些男女關係的,還有自稱與某位大官認識的,他聽的心中煩悶,剛想站起離開,忽然聽到身後有一道聲音傳來。
「我真的沒瞎說,就是黃頃黃公子,昨日去了城外的小鎮,殺了三人,其中還有一個孩子。」
似乎怕人不信,說話之人用手指點着桌子,上身前傾,「這是昨晚我去李家串門,聽李三的弟弟說的,他恰好也去了,這都是他親眼所見。」
「他還說,那個小鎮的人,可不像城裏人只知顧自己,他們心齊着哩,看到黃公子殺人,他們眼睛都紅了,老的小的都上來拼命,要不是李三弟弟他們不願傷人,可能死的就不止三個人了。」
「這個黃公子怎麼跑到小鎮上去了?還殺了人?這縣裏還不夠他禍害的嗎?」同桌的人問道。
「聽說黃公子為了討好紅香院頭牌小姐阿芳,要用親手打的獵物,剝皮給阿芳做一件毛皮披肩,為了這事,他還帶着幾個士兵,在紅香院喝了阿芳親手給他倒的壯行酒,然後放着高調,大搖大擺地走出城門。」
說話之人停了停,喝了一品茶後,接着說道:「誰知到了一個小鎮,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子,隨後就」
「啪!」聽話之人一拍桌子,怒聲說道:「這個畜生,在城裏就糟蹋了不少女子,這還不夠,又跑去鄉下去禍害人!」
「噓,別說了。」同桌的另一個人四處看了看,小聲說道。「黃頃可是將軍的獨苗,是將軍的掌上明珠。要是黃家的人聽到你們在這裏議論黃公子,或是有人告信,咱們這幾個人就會免不了一陣毒打了。」
「就你膽小,好,好,不說了。」之後,這幾個人話題一轉,說起了其它的事情。
陸寧聽到後,知道了兇手的姓名,但他並沒有去問身後幾人,沒有向他們打聽有關黃頃的事,也沒有起身出去的意思,而是向邊上的一個不到六旬的老人看了一眼,接着就默默地喝着茶
半柱香後,陸寧取出幾塊銅板,放在桌上,然後起身向外走去。
「你跟了一路,想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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