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祖師祠堂後的一座小竹屋中。
戴明躺在冰冷的地上。萬劍一躺在溫暖的竹床上。
漆黑,有雨聲。
戴明瞪着漆黑的天花板,覺得這樣不睡而躺着不動也沒甚麼意思,起身張嘴:
「萬師傅,我這個人在很早的時候得了一種病。這種病讓我失去了睡覺的能力。」
萬劍一拉了拉身上溫暖的被褥,嗯了聲。
戴明走到門前,聽着外邊的寒風雨打,又說:「所以我覺得應該去廣闊的天地間看看,也好過跟個活死人似的躺在狹小的屋子裏。你說呢?」
萬劍一轉了個身,打起了呼。
戴明嘆息,帶着孤獨漫步雨中。身子倒立,踩着雨滴,愈踩愈高。踩出了烏雲,正立烏雲上,遙望那如鈎冷月。
有聲入耳:「協助獸神脫困。為期三日。完成任務獎勵15個積分。任務失敗扣除20個積分。」
聞聲,戴明發出一聲嗤笑:「老子現在只有2個積分,你們哪有能力扣除我20個積分?難道積分還有負數不成?」
月下,有投影現,是莊子。
他面帶淡笑,一手指月,一手指烏雲,張嘴發聲:「積分是有負數的喲。到時你就要去還債了。一直脫離不了這個世界。」
戴明總覺眼前人似在哪裏見過一般,但怎麼也憶不起。這樣的情況已經發生多次了。輪迴雪原中的胡雪弟、垓下之戰的葛洪洪、莫玖花、妲魚兒
這樣的境況讓戴明不甘,指手莊子:「我是不是見過你?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記憶有問題?」
莊子聞言吃了一驚,連連後退踩空。踩了幾步,想到自己只是投影,又步回方才位置,認真看着戴明那雙在木然與靈動之間不時轉換的雙眼。突然決定說出自己杜撰的真相,看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
戴明驚得蹦到了月鈎上,俯瞰莊子,大叫:「你說我其實是全宇宙最厲害的人之一?在某日打爆了一個要吃掉生養我的星球的黑洞,後被那個黑洞的許多黑洞朋友圍攻,導致被打散了些記憶、力量?」
莊子嚴肅點頭,仰望戴明,拱手:「是的,偉大的戴明閣下。在久遠的過往,我曾是你的好朋友之一。我們還經常一起逛窯子的,那段時間,真的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啊。」
戴明雖然一直和自信緊抱一起行走天地之間,但自己厲害到了這種程度倒是從沒有想過。他還是有許多疑點要去問:「你說的全宇宙是指所有世界的總和麼?」
莊子嚴肅點頭,仰望戴明,垂下雙手去胡亂的抖動:「是的,所有世界,我們所知的所有世界。包含地球和太陽,還有銀河系的局部。」
戴明再疑:「那月亮呢?」
莊子一滯,看着掛在月鈎上的戴明,緩緩的搖了搖頭:「月亮上有一個美女,你曾經說過自己不如她,至少從胸肌和臀肌上去比,你不如她。所以是不包含月亮的。」
「她是誰?叫什麼名字?」戴明不信,自己連黑洞都能打爆,會比不過一個美女?
莊子一本正經的搖頭,仰望戴明,雙手束後:「我不能說。因為你曾經跟我交代過,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記憶,不要再提及她。」
戴明使出五種NPC之力在心,探得莊子所言無虛,便信了。而且,那確實是自己的風格——不要在自己面前提及比自己厲害的人。
戴明飛去莊子投影前,笑了笑,伸出右手:「好久不見,我的好朋友之一。」
莊子握住戴明手,也笑:「是啊。再見已去了幾多年,時光如狗屎啊。曾經咱逛過的窯子怕早已隨風而去了。唉往事如屁啊。」
戴明抽出握了個寂寞的手,微笑依舊:「我的好朋友之一。你的名字是什麼?讓我再去永記心頭吧!」
莊子點頭,微笑:「我的名字是莊子,戴明,戴兄!」
說着,狠狠的抱了戴明一下,抱了個寂寞。
戴明轉身看着透身而過的莊子,微笑仍然:「既然我的好朋友特意來找我了。我相信你肯定是要帶我脫離這個世界,去到我們真實的世界去的。是不是?」
莊子啞然,張大了嘴,想了想,把嘴閉了,又想了想,看向戴明,搖頭苦笑張嘴:「其實,我曾經為了幫你打黑洞,被黑洞一巴掌扇光了修為,扇掉了肉身,現在只剩一個投影殘存於世。當真是悲哉呀嗚嗚嗚」
戴明動容。自己的好朋友為了陪自己打架,竟被黑洞扇成了這般悽慘模樣!
展開雙臂,緊緊地抱住莊子,陪他哭泣。
「嗚嗚嗚小莊,是我害了你啊。以後如果咱還有機會逛窯子,我肯定帶上你,你沒有實在的肉體,就在旁邊看罷。嗚嗚嗚」
莊子透身而出,狠狠地唾了一口,大罵:「你存心耍我是不是?你這說的什麼話?你逛窯子,讓我在旁邊看!?」
戴明一臉溫柔地看着他,張嘴:「你這不是沒有肉體麼?你最美好的時光不是和我逛窯子的時候麼?我想你開心,我的好朋友」
莊子斷然擺手,一臉怒氣:「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在旁邊看你逛窯子的!我生氣了,我要走了!」
說完,身子化虛,就要徹底虛去。
戴明伸手抓了個寂寞,急得大叫:「等等呀!你還沒跟我說我以後要怎麼去過呀!」
莊子怒臉仍舊:「去把獸神放出來罷。他遲早要出來的。」
戴明說出自己顧慮。關於改變劇情和毒害蒼生。
莊子一臉冷笑:「你是怕自己道德過不去是不是?別人可以放他出來毒害蒼生,你放出來就不行?」
戴明默然,仰頭望如鈎冷月,長長嘆出一口暖氣,張嘴:「如果我的輪迴積分成了負數,會怎樣?」
莊子冷笑依舊:「我現在也只是在輪迴執法部做個小小的文員,你不要想我幫你什麼。」
戴明搖頭,直直地望着莊子:「我怎麼還敢奢求你幫我甚麼。你當年為了幫我已經活得如此慘澹。我只想知道,會怎樣。」
莊子眼角抽搐,冷哼一聲:「也不會怎樣,輪迴積分成了負數的話,你的記憶就會被強行派去別的地方玩玩,可能會和時間玩許久才去找你。然後你還是要去做任務,償還積分。」
戴明默然,低頭望烏雲。有閃電閃過。有寒風吹來。
烏雲似心,電似穿心,風寒了心!
「那這樣的輪迴試煉,到底是為了甚麼?還要持續多久?你知道嗎?」
莊子仿佛被戴明低落的情緒感染,嘆氣:「大抵要持續到真實世界的人玩膩了這種無聊的遊戲罷。且行且看吧。」
說完,不待戴明再問。投影徹底虛去不見。
望着莊子消失的虛空,戴明把張大的嘴合上,笑了笑,拭去眼角的淚,又張開嘴:「持續到真實世界的人玩膩了這種無聊的遊戲麼?我是個NPC麼?」
烏雲散去。星空璀璨。
戴明飛去竹屋尋求安慰。
萬劍一被戴明狠狠一巴掌拍醒。
在萬劍一發怒之前,戴明放出一盞電燈去發光,快速與之述說了自己過往,誅仙世界的未來走向,與自己現在面臨的任務抉擇。
在戴明放出的電燈下,萬劍一低頭看着自己蒼老的手沉默良久,喃喃自語:「原來,我們這個世界是虛假的麼?原來,我只是一本書中的人物麼?」
戴明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光腳,沉鬱,等他再說點什麼。
萬劍一果然抬眼去看戴明,再次張嘴:「讓一個人去相信一件這麼奇幻的事情,我覺得只用一張嘴和一盞你所謂的電燈是不夠的。你讓我再看點別的東西。讓我信服的東西。」
戴明覺得有道理。
投影之術被他施展出。給萬劍一看了一部電影、一部小說、一場演唱會、一部動漫。
電影名《金瓶梅》;小說名《誅仙》;演唱會名《熱情》;動漫名《大鬧天宮》。
鐵錚錚的現實就在眼前,萬劍一不能不去相信。他緊緊的握住戴明的手,請求他教自己怎麼去投影《金瓶梅》。
天已微亮。日出在即。
兩人靜坐祖師祠堂前的青石板上,靜望日出。
「蒼松,是個走錯路的可憐人啊。」日出後,萬劍一張嘴說出了一句慘澹的話。
戴明嘆氣:「我既然和你說了真相,你和他見上一見,他就不會走錯路了。」
萬劍一點頭:「我會的。」
戴明還是嘆氣:「我和說了這麼多。你應該說點什麼建設性的話來回報我。你曉得嗎?」
萬劍一點頭摳鼻孔:「是的,我知道凡事凡物都需要等價交換。不管你是有傾訴欲,還是真的想聽我的意見,你都不要急,我正在想。」
兩人靜坐一天。日落了。
戴明急了,轉頭瞪萬劍一。
萬劍一突然一拍自己竹竿似的大腿,大叫而起:「我曉得了!」
戴明一臉期待的望着他那張老得不成樣的老臉:「快說!」
萬劍一又坐下,臉色痛苦的輕撫被自己拍骨折的右腿,哀嘆:「唉,我的腿骨折了。好痛哇。」
戴明齜牙咧嘴,放出一縷NPC之力為其治好,耐着性子張嘴:「你的腿沒有骨折,快說!」
萬劍一拍地而起,大驚摸腿:「神奇啊!你的手段當真神奇啊!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能不能教我?」
戴明咧嘴而笑,瞪眼而起:「你相不相信我一巴掌拍死你?讓你蒼松師弟繼續去走錯路?」
萬劍一咧嘴笑坐,一雙精光凜凜的眼放在戴明臉上:「戴老弟,你還是急了呀」
見了戴明要殺人的眼神,萬劍一趕緊正色:「我確實想到了一個妙計。那就是把獸神放出來,然後再關回去。這樣任務完成了,生靈塗炭也不必了。」
戴明搖頭:「不要小瞧輪迴世界的執法者。這樣不行的。」
萬劍一笑嘻嘻問:「為何不行?你試過?」
有冷風吹過。有樹葉簌簌抖動、落下。有黑暗,漸來。有鳥叫,遠去。
戴明見了那滿地落葉,苦笑:「那些人,想見到生靈塗炭。想見到衝突。這是他們的樂趣所在。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萬劍一默然。他也明白,就算戴明不去放出獸神,也會有別人去放出獸神。這個世界,是別人的娛樂場啊
何解?
戴明無解。
萬劍一無解。
萬劍一把道玄和田不易喊來。四人再看了一遍《金瓶梅》、《誅仙》後,他們也深感無解。
田不易想了想,摸了摸自己肥胖的肚,看着戴明:「要不再多叫些人來再看一遍《金瓶梅》?人多力量大,總會有辦法的。」
戴明苦笑搖頭,為自己點燃一支香煙,為大家派發香煙:「我已經受到輪迴執法者的警告了,再和這個世界的NPC說出真相,我就要被抹去記憶,扣除輪迴積分,發放別界。」
萬劍一等人遺憾嘆氣抽煙。
確實無解啊。
這是註定、不可更改的宿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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