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句話被人說過:一個人被過多的事物刺激,往往會陷入呆滯狀態,什麼表情、反應也做不出來。
所以,除卻早已知情的戴明和柳一外,其他人都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戴明藉此坐去陷入呆滯狀態的別語云身旁,仰脖聳鼻去嗅美妙的清香味。
有聲音,柳一忽然再語:「漆黑里有銀光,一般會吸引漆黑里的生命來。你們對此有什麼想法嗎?」
這是戴明早就想說的話,但礙於柳一師父突然插嘴,搞得他一時沒去說。
所以他現在要去說:「你們是知道我的煉器手段的,我覺得我應該給銀船穿上黑色的衣裳,讓它低調一點。」
柳一轉頭看戴明,問:「怎麼穿呢?你有什麼煉器的手段?」
「說,是沒用的。」戴明站起身,走去「打N筒」旁。
他伸出右手在自己飽滿的屁股上用力摸了一把,再雙手合攏攤開,朝手心吐了一口口水,然後看着口水張嘴說話:
「你們不是我手上的口水,你們是鋼鐵之船上的黑色衣裳。去吧,去做美麗的黑色衣裳,不要做一灘孤獨的口水。」
說着,NPC之力去到手心口水裏胡亂的飛,飛來飛去,飛去飛來。
邊飛,NPC之力邊給口水做更多的思想工作、生理重造——這項工作戴明交給了他五種NPC之力的「當下」。
因為「當下」曾有成功馴服胡雪弟留在大家體內定位用的「藍光」的經驗。
六十三秒後,戴明手心裏的口水不見了——
戴明不覺得它們是被空氣蒸發了,因為六十三秒不足以讓空氣蒸發一灘口水,因為他用自己前不久開發的「瞳術—拐彎」,看見了鋼鐵之船外表的銀已穿上了黑裳,在茫茫漆黑里不再散發銀光招搖。
李可當先從呆滯狀態中掙脫,站起身有話去說:
「且不說這一切的真假。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這句話顯然是對着柳一去說的。不止因為她的眼看着柳一,更因為柳一是船上身份、實力最高的人。向身份、實力臣服,是智慧生命的本能。這點在修士間表現得尤其明顯。
戴明不管她對誰去問這個問題,反正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嘴去張開:
「接下來,我覺得我應該給你們放一部輕鬆一點、愉快一點的電影,放鬆一下你們受驚的心。一切,待看完電影再說吧。」
柳一聽到自己排行第六十九位的弟子居然這麼在乎大家的心情,欣慰的站起身抽了一口煙,點頭表示認可。
認可之後,他還是吐出了一團白色的煙霧,張嘴說了話:「我覺得鬥獸場世界裏的生命,應該還有半個小時就會衝出地底,來到地面這漆黑里來。所以,小明,放一部短片罷。」
悟實從呆滯的狀態中掙脫後,伸手推了推身旁的高耳。
高耳從呆滯的狀態中掙脫後,想了一秒,伸手推了推身旁的孔方。
孔方有話說:「電影隨時都可以看,我們要先確認一點:等下鬥獸場世界裏的生命出來後,他們看見我們活着,會不會動手讓我們死?」
柳一隨手把香煙丟掉,看向孔方:「你是飛天觀孔老八的徒兒?」
香煙丟在了戴明的赤腳上。他痛呼一聲,吐出一口口水把香煙澆滅。
孔方身子一緊,心想:師父與這白雲門門主沒有過節吧?
「我和你師父沒有過節。我們以前是好朋友,經常一起逛窯子。」柳一滿臉懷念之色,說出他的心聲。
見柳一如此高深莫測,孔方無話可說。
黃土、紫光、紅雷及白雲門等人,自是對柳一說出的話沒什麼好去接口。
看電影?既然柳一同意,自無不可。反正要發生什麼,有高個的在。沒什麼好怕的,過好當下才是要緊。
寂靜在滋生,戴明覺得不好。
扎一個馬步,握拳伸直雙手,面笑朝烏黑,張嘴打破寂靜:「投影之術:等待A!」
一塊長四米,高兩米的方形白幕驟然面立眾人眼前。
黑暗中,白幕顯出畫面——
鄉間一條路。一棵樹。黃昏。
男人B坐在一個低低的土墩上,想脫掉靴子。他用兩手使勁拉着,直喘氣。他停止拉靴子,顯出精疲力竭的樣子,歇了會兒,又開始拉靴子。
男人Z上。
有聲忽起:「投音之術!」
黑暗中,影幕透出聲音——
B:美麗的地方。(他脫掉靴子轉身走到影幕中央,停住腳步,臉朝影幕外的船上眾人)妙極了的景色。(他轉向B)咱們走吧。
Z:咱們不能。
B:噢!咱們在等待A!(略停)你肯定是這兒嗎?
Z:什麼?
B:我們等的地方。
Z:他說在樹旁邊。(他們望着樹)你還看見別的樹嗎?
B:這是什麼樹?
Z:我不知道。一棵柳樹。
B:樹葉呢?
Z:準是被人偷走了。
B:看不見垂枝。
Z:或許還不到季節。
B:看上去簡直象馬賽克。
Z:象NPC之鬼。
B:象「程序」。
Z: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暗示咱們走錯地方了?
B:他應該到這兒啦,我感覺他就在我面前(看向影幕外的柳一)。
Z:他並沒說定他准來。
B:萬一他不來呢?
Z:咱們明天再來。
B:然後,後天再來。
Z:大後天還來。
B:直等到他來為止。
Z:你說話真是不遮掩。
B:咱們昨天也來過了。
Z:不,你弄錯了。
B:咱們昨天幹什麼啦?
Z:(忿怒地)只要有你在場,就什麼也肯定不了。
B:照我看來,咱們昨天來過這兒。
Z:(舉目四望)你認得出這地方?
B:我並沒這麼說。
Z:嗯?
B:認不認得出沒什麼關係。
Z:完全一樣那樹(轉向影幕外的船上眾人)那血海。
B:你肯定是在今天晚上?
Z:什麼?
B:是在今天晚上等他?
Z:他說是星期六。(略停)我想。
B:你想。
Z:我准記下了筆記。
他在自己的衣袋裏摸索着,拿出各色各樣的廢物。
B:(十分兇狠地)可是哪一個星期六?還有,今天是不是星期六?今天難道不可能是星期天!(略停)或者星期一?(略停)或者星期五?
Z:(拼命往周圍張望,最後看向影幕外的船上眾人,仿佛他們臉上寫有日期似的)那決不可能。
B:或者星期四?
Z:咱們怎麼辦呢?
B:要是他昨天來了,沒在這兒找到咱們,那麼你可以肯定他今天決不會再來了。
Z:可是你說我們昨天來過這兒。
B:我也許弄錯了。(略停)咱們暫別說話,成不成?
Z:(無力地)好吧。
B坐到土墩上。Z激動地來去踱着,不時煞住腳步往遠處眺望。B睡着了。Z在B面前停住腳步。
B一下子驚醒過來。
B:(驚恐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我睡着啦!(責備地)你為什麼老是不肯讓我睡一會兒?
Z:我覺得孤獨。
B:我做了個夢。
Z:別告訴我!
B:我夢見——
Z:別告訴我!
B:(面對船上眾人做了個豎中指的手勢)你太不夠朋友了,Z。我個人的惡夢如果不能告訴你,叫我告訴誰去?
Z:讓它們作為你個人的東西保留着吧。你知道我聽了受不了。
B:(冷冷地)有時候我心裏想,咱們是不是還是分手比較好。
Z:你逃不掉的。
B:那太糟糕啦,實在太糟糕啦!(略停)你說呢,Z,是不是實在太糟糕啦?(略停)當你想到世上的馬賽克是多麼美麗。(略停)還有那些NPC是多麼善良。(略停。甜言蜜語地哄)你說我們到底該怎麼做,Z?
Z:你要冷靜些。
B:(淫蕩地)冷靜冷靜所有的NPC修士都說要冷靜。(略停)你知道以前一個清國NPC修士和一個道家修士去妓院的故事嗎?
Z:知道。
B:講給我聽。
Z:啊,別說啦!
B:那個清國NPC修士和道家修士吵了一架,然後走進一家妓院。鴇母問他們要漂亮的、大屁股的還是年輕的。
Z:別說啦!(沉默)
B:咱們等着。
Z:不錯,可是咱們等着的時候幹什麼呢?
B:咱們上吊試試怎麼樣?
Z向B耳語。B大為興奮。
Z:掉下來以後,地下還會冒出別的NPC來,幾萬個,幾百萬個。這就是你以前殺那麼多華國NPC修士都聽到慘叫聲的原因。你難道不知道?
B:咱們馬上就上吊吧。
Z:在樹枝上?(他們向那棵樹走去)我信不過它。
B:咱們試試總是可以的。
Z:你就試吧。
B:你先來。
Z:不,不,你先來。
B:幹嗎要我先來?
Z:你比我輕。
B:正因為如此!
Z:我不明白。
B:用你的腦子,成不成?
Z用腦子。
Z:(雙手抱頭)我想不出來。
B:是這麼回事。(他想了想)樹枝樹枝(忿怒地)用你的頭腦,成不成?
Z:(垂着雙手,喪氣地)你是我的唯一希望了。
B:我輕——樹枝不斷——我死了。Z重——樹枝斷了——Z孤單單的一個人。
Z:我沒想到這一點。
B:要是它吊得死你,也就吊得死我。
Z:可是我真的比你重嗎?
B:是你親口告訴我的。我不知道。反正機會均等,或者差不多均等。
Z:嗯!咱們幹什麼呢?
B:咱們什麼也別干。這樣比較安全。
Z:咱們先等一下,看看他說些什麼。
B:誰?
Z:A。
B:好主意。
Z:咱們先等一下,讓咱們完全清楚咱們的處境後再說。
B:要不然,最好還是趁熱打鐵。
Z:我真想聽聽他會提供些什麼。我們聽了以後,可以答應或者拒絕。
B:咱們到底要求他給咱們做些什麼?
Z:你當時難道沒在場?
B:我大概沒好好聽。
Z:哦沒提出什麼明確的要求。
B:可以說是一種交易。
Z:一點不錯。
B:一種泛泛的合作。
Z:完全正確。
B:他怎麼回答的呢?
Z:說他瞧着辦。
B:說他不能事先答應。
Z:說他得考慮一下。
B:在他輪迴世界安靜的環境裏。
Z:跟他的別的合作者商量一下。
B:他的別的交易者們。
Z:他的代理人們。
B:他的通訊員們。
Z:他的NPC之力。
B:他的朋友。
Z:然後才能打定主意。
B:這是很自然的事。
Z:是嗎?
B:我想是的。
Z:我也這麼想。(沉默)
B:(焦急地)可是咱們呢?
Z:你說的什麼?
B:我說,可是咱們呢?
Z:我不懂。
B:咱們的立場呢?
Z:立場?
B:立場!
Z:咱們趴在地上裝死。
B:到了這麼糟糕的地步?
Z:閣下想要知道有什麼特權?
B:難道咱們什麼權利也沒有了?
Z大笑,突然抑制住,改為咧着嘴嬉笑。
Z:你真叫我忍不住笑,要是笑不算違約的話。
B:咱們已經失去了咱們的權利?
Z:咱們已經放棄啦。
沉默。他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胳膊耷拉着,腦袋低垂着,兩隻膝蓋在往下沉。
B:(無力地)難道咱們沒有一丁點希望了?(略停)難道咱們沒給系住——
Z:(舉起一隻手)聽!
他們傾聽,顯出可笑的緊張樣子。
B:我什麼也沒聽見。
Z:噓!(他們傾聽着。B身體失去平衡,險些兒摔倒在地上。他攥住Z的一隻胳膊,Z搖晃了兩下,他們擠在一起靜聽着)我也沒聽見。
如釋重負的嘆氣聲。他們鬆弛下來,彼此分開。
B:你嚇了我一跳。
Z:我還以為是他哩。
B:誰?
Z:A。
B:呸!是NPC之鬼在血海里洗澡。
Z:我簡直可以發誓說我聽到了他的呼吸聲。
B:他幹嗎要呼吸呢?
Z:因為不呼吸會死。(沉默)
B:我餓啦。
Z:好得很,好得很。(略停)你剛才問的是什麼問題?
B:我已經忘了。就是這事傷我腦筋。(他欣賞地瞅着船上眾人,用拇指和食指分別點數)我決不會忘掉那一片血海。(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影幕外的船上眾人)啊,對了,我這會兒想起來啦。
Z:嗯?
B:難道我們沒給系住?
Z:系住?
B:系——住。
Z:你說「系住」是什麼意思?
B:拴住。
Z:拴在誰身上?被誰拴住?
B:拴在你等的那個人身上。
Z:A?拴在A身上?多妙的主意!一點不錯。(略停)在這會兒。
B:他的名字是叫A嗎?
Z:我想是的。
B:瞧這個。(他望着影幕外)奇怪。
Z:對我來說正好相反。
B:換句話說?
Z:我會慢慢地習慣。
B:(沉思了半晌)這是相反?
Z:是虛假問題。
B:是真實問題。
Z:是沒有辦法的事。
B:奮鬥沒有用。
Z:天生的事實。
B:掙扎沒有用。
Z:超脫不了。
B: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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