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時間被賦予期待的意味時,它總調皮的走得格外慢。
站在小山坡上使着青光眼四遭張望的戴明等不及,又開口說話:「黃哥,白天我在練明目術的時候看到了『白雲門』的真相。你看過嗎?」
黃寒夢的眼似乎愛黑天不能自拔,仍投在黑天上,張嘴說話:「三年前我就看過了。確實是驚人的真相。」
說完,黃寒夢還是忍不住又張嘴:「師弟,你比我另一個師弟強多了。」
戴明想得意的笑,覺不好,轉移注意力去想黃師兄說的是誰。立刻便想起曾在一清山之巔,黃寒夢師兄說過自己是柳一師父的第六十九位弟子。柳一又說過讓自己叫黃寒夢六十七師兄。
在圖書館前,吳陽師兄讓自己叫他六十八師兄。其結果便不明而喻了,他還是張嘴問:「你說吳陽師兄?」
「他雖然比你大一歲,卻比你幼稚多了。他本有個幸福家庭」黃寒夢突然停止張嘴,轉頭望向別處——戴明隨他眼去看,看見一個在不高的空中費勁煽動雙手而來的黃色身影。
不久,那個身着黃色格子長袖襯衫、頭上不着一發的光頭男子就落在兩人面前。
正是兩人剛才口中的吳陽。
他走到黃寒夢身邊坐下,點了點頭,喊了聲「師兄」。然後抬頭望着戴明,眼神複雜。想說點什麼,終是沒有張開嘴。最後,把光頭垂着,眼低在腳下的草。
見此,戴明張開嘴本想喊師兄的話吞了回去。一時不知該張嘴說話,還是坐下。只能略帶不自在的四下張望還有誰要來。
果然有人來了。
一株擁有顯眼桃花的桃樹飛來了。不一會兒,就輕輕落在三人面前十三米處。
是桃花師姐。
戴明笑着張嘴喊了聲「師姐」,便退到了兩人身後。這個師姐是瘋的。第一次見自己就說要自己永遠陪她說話。
桃花笑吟吟的眼看着三人,咧笑的嘴沒有張開說一個字,停下裹身的桃樹便不再動。
又有人來。
戴明看到一條黑長褲在天上慢慢的飛呀飛。飛近了,才看到那光着的上身,中分的短髮。不久,便落在桃花師姐左側半米處。
是任願虛師兄。
戴明笑着張嘴喊了聲「師兄」,在兩人身後退的更遠。這個師兄瘋的也不淺。逢他便問自己有沒有瘋。
不再對時間抱有何期望的戴明,很快又見人不斷飛來。有趙一大師兄、錢二二師兄、六十六師姐別語云。然後是一個英俊的不像男人的男人,一臉冷酷的停在自己面前。
他身套一身黑色西服、皮鞋,油光程亮的發整齊的梳在腦後。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停在戴明面前一米處,一臉冷酷的張嘴吐出冷酷的聲音:「你就是新來的戴明師弟?」
戴明何時和這樣冷酷又漂亮的男人說過話?
他平靜的打量眼前不知名師兄的劍眉、星目、挺鼻、白臉、薄唇,平靜點頭張嘴:「是的,在下戴明師弟是也。敢問師兄怎麼稱呼?」
「趙仁劍。」丟下這個名字,他轉身就走。走在大師兄旁邊,盤腿坐下。
走到黃寒夢身後,戴明輕聲張嘴:「黃哥,這師兄排第幾,好酷的樣子啊。」
「他是你六十五師兄。酷只是他的表面,其實也是一樣的可憐人。」黃寒夢再次把眼從漆黑的天上放下,放在了周遭不知何時突然到來的數十道身影身上。
戴明被這些突然出現的身影嚇了一大跳。認真去打量,見這些突然出現的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神色木然之極的呆立不動。身上的服飾也是各種各樣,有清國的長衫、民國的中山卦、數十年前流行的解放衣、現代的運動服、西服等等。
更讓戴明覺得驚悚的是他們身上全往外泛着一層淡淡的黃光,散發出腐爛的氣息。
「黃,黃哥。請你說話。這就是柳一師父說的修煉廢的師兄姐麼?」戴明半晌才低頭朝坐在地上的黃寒夢吐出這句問話。
這句問話被戴明吐出時,所有在場的師兄姐俱朝他望了過來。
戴明何時同時迎過如此多的目光?
他輕輕的吞了口口水,把香煙在唇邊點燃,慢慢的吸了一口,抬頭望天邊那輪幽深的彎月。
寂靜。
戴明望了許久。才有趙一的聲音傳來耳內:「NPC之力如何運用自如,反哺修行。除了學習走在前面的我輩修士所著的術法外,最重要是自己明悟。使用人的不同,同一部術法,使出來也大不一樣。」
聽得聲音,戴明不再望月,循聲去看坐在桃花師姐寄身的桃樹上面的趙一大師兄繼續說。他卻不再說。
躺在桃樹腳下的錢二張開了嘴發聲:「駕馭。NPC之力,只是一種能量。怎麼駕馭這種能量,要多去練習。用大量的時間去練習。不停的練,天天練,一直一直練。就算練到了『南牆』,也不回頭,打破那『南牆』,繼續練!」
戴明回想趙一大師兄剛說的話,再想這話,簡直和廢話抱在一起分不開來一點!
這就是所謂的「交流會」?
桃花緊接張嘴說話:「要和NPC之力作愛人。天天抱住它們,親它們,和它們說話。說心裏話。說寂寞的話。NPC之力也是有情之物。你全心全意待它們,它們是不會走的。咯咯咯不會走的!」
說着,她就自己笑得花枝招展,桃花落了一地。差些把坐在枝杈上的趙一抖下來,把桃樹下的錢二埋了。
天地間,只有她笑。
戴明看見她又笑得哭了。
任願虛低頭掀開自己的褲子朝里看了看,接着張嘴:「如果NPC之力瘋了呢?那怎麼指揮它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當然是讓自己陪它們一起瘋了!哪有留自己NPC之力獨自瘋的道理?人世間,最深情的告白無非是長久的陪伴罷了。哈哈哈陪伴吶。我會一直陪着你們的。」
天地間,不只有桃花師姐在笑,還有任願虛師兄陪着她笑。
戴明不再覺得廢話和他們抱的太緊。愛與陪伴給了他觸動。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趙仁劍冷冷的吐出這句話,不再願意吐再多。
戴明此時卻看他不再嫌棄,心想:「這是無情之道麼?曾經我也想過。和我的唯我思想有些類似,卻還是有些下乘。他比不過我。」
別語云抬手把頭上兩條縛起的粉發散開,自然披散肩頭。冰冷的臉旁的冰冷的唇吐出冰冷的聲音:「NPC之力是母的。沒有一個公的。我見了母NPC之力,便清爽。見了公NPC之力,便覺濁臭逼人!」
戴明不敢苟同。只覺人還是需多思多想多看多走,不然陷入偏見是對自己生命的辜負——那句話自己說可以。別人,尤其是美麗的女人去說,絕不可以。
黃寒夢不知何時又抬頭看起了漆黑的天,張嘴說話:「我不記得,是因為修得了NPC之力妻兒才離開我,還是妻兒離開了我才修得了NPC之力。」
戴明悲痛不已,覺得在門中最先認得的師兄離瘋不遠了。
緊接,吳陽站立起身,憤怒朝漆黑的天吶喊:「我要殺了你!NPC之力!你再不聽話我就殺了你!殺了你!」
怒吼完,他立刻坐下。滿面平靜的低着光頭看自己踩在翠草上的腳。把天地間的聲音再次留給桃花師姐和任願虛師兄去笑。
目瞪口呆見此一幕的戴明很快意識到是不是該自己發言了?但那些渾身冒黃光的師兄姐都還沒有說話啊。
等了三十八秒,還沒有人張嘴說話。戴明覺得該自己說點什麼了。拔腿走到山坡盡處,望着一望無際的胡亂的飛的螢火蟲,深吸一口煙,張嘴:「啊,我們要去愛,愛所有的一切存在。啊,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其它都是我幻覺。啊,去感受每一個真實的當下吧。」
說完,他猛的把嘴裏的煙吐了,原來已燃到了煙嘴。
寂靜。
天邊忽然有光。淡淡的光。
抱着時間。光不再淡,而是濃了。
抱着時間。光不止濃,而是更濃了。
濃的有些刺眼。
忽然!
太陽出來了!
好一輪美麗的太陽!
回首。
螢火蟲不見。
再回首,小山坡上,眾師兄姐只剩八個。其他渾身冒黃光的師兄姐們不知去到了哪裏散發腐臭味。
吳陽長長的吐出一口長氣,坐在地上,迎着朝陽。一手錘胸口,一手捶地,兩眼垂淚,嘴裏嗚咽:「嗚嗚嗚一年多了啊。我還是覺得害怕。」
天地間不知何時沒有笑聲。戴明從地上的吳陽身上抬起目光——桃花師姐和任願虛師兄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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