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天地間,還有一座山。
山上有一條像羊腸的泥土小路。
路上,一把綠色的傘被人憑手立着。
傘下有一對人兒,年輕的男人與美貌的女人。
他們相擁、淋濕、躁動、被充斥天地間的水貌似困着。
女人突然嚶嚀:「好冷。」
男人喘息,上下其手,望着傘外的遠方:「白霧繚繞的山,從天落下的水,美好的樹、石頭、草多好啊。」
男女身後半米處有一株不知活了一百年,或是兩百年的槐樹。
槐樹底下不深處,埋有一個瓶口緊蓋的圓柱形塑料瓶子。
瓶子裏有兩個螞蟻般大小的人類。其中一個是男人,另一個也是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的臉和帥氣保持着些距離——此時,他那雙模樣尋常的眼散發着淡淡的青光,雙手叉腰站着,仰首瞪着地面那對相擁幸福的男女。
他把自己略厚的唇張開,吐出平靜的聲音:「臥槽,為什麼這混蛋占那美麗女人便宜,還要裝成一本正經的賞風景呢?我好想把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打成花兒一樣紅啊。」
另一個男人的臉和帥氣保持着更多距離——此時,他盤坐在地,用那雙難看的三角眼木然的望着眼前男人,張開香腸一般的嘴,發出疲憊的聲音:「戴明」。
「怎麼?黃哥。」戴明眼裏的青光盛烈了些。
「你有見到我攔在你面前嗎?」
「這又如何?」
「我是說,既然我沒有攔在你面前。也不會有人管你,你大可跳出去。然後用手,或腳,還是屁股或別的。去揍他,踢他,用屁崩他,怎樣都隨你。你為何不去?只站在這裏像一條吃醋的狗一樣叫喚,而討人嫌?」
黃寒夢一口氣吐出這般多話,只覺累了,垂首隻想不動。
「嘿嘿,世間污穢那般多,我怎會勤快的都去清掃。既然存在,自有它們存在的因果。我怎能去唐突那冥冥中的因果之力?我只是想張嘴讓舌頭和這自由的空氣好好親熱一下罷了。這裏的空氣多香甜啊,可不能一直冷落人家啊!」
在瓶子裏躲了足足三年,戴明可閒壞了。好不容易藉機說出這般多話,也聽了師哥那般多話,已覺對今天的自己有了交代。
自顧說完,他瞥了眼垂首不動的黃寒夢,本平靜的臉上扯上笑。末了,矮身把屁股和地上透明的塑料粘合一起,背部及腦後隨後而至——舒服的躺下。
躺着,無聲的瞪了無處不在的黑暗一會兒,他又忽然嘿嘿一笑。許久,才把眼裏青光散了,緩緩閉合眼帘,準備於腦中演練造夢之術。
槐樹左旁十數米外也有一株貌似同齡的槐樹。
那槐樹下不深處埋有一個馬桶。馬桶內亦有兩個螞蟻般大小的人類。其中一個是美麗的女人,另一個也是美麗的女人。
其中一個美麗的女人的其中一隻耳明顯有些異常——像精靈的耳,尖尖的,正貼在馬桶壁上,作側耳傾聽狀。
不久,她那對好看的不像真的的眉蹙了起來。
隨後,那張好看的不像真的的嘴輕輕張開。
緊接,馬桶內震盪出了不像真的的美妙聲音:「那個戴賤人嘴裏說了什麼『污穢』呀、『舌頭』啊、『親熱』,還發出賤笑。六十六師姐,他果然是個賤人吶!」
「六十六師姐」有個名字,名別語云。
她盤坐在地的美目仍閉着,一頭顯眼的粉紅長發披散於肩,飽滿紅潤的唇扯出微微的笑,再輕啟,發出柔軟溫柔的聲音:
「熊慶,我說了不下兩次了,不要隨意用NPC之力突破『德器』馬桶的範圍,去做這麼無聊的事情。被『世界』捕捉到這裏的NPC之力怎麼辦?你難道不怕被『世界』捉住,做個渾噩的NPC?」
聞言,熊慶立刻抬起一隻美的不似真的的手輕撫那尖耳,使之美得不似真的的人類耳後,再把那兩瓣美得不似真的的臀與潔白的馬桶底座粘合一起。
再用好看的不似真的的鼻深吸了三四口氧氣,才用那好看的不似真的的嘴嘟囔着:「師姐咱都躲這裏快三年了,我都快覺得活着有種原罪的感覺了。」
見師姐不說話,她才從嘴裏長長嘆出一口二氧化碳。把美目閉了,開始修煉——張嘴輕聲念着:「1、0、1、0、1、0、1、0」
水在時間的作用下突然停了,不再連接天地之間。
此時此地。
高空。
有一朵正常成年人類拇指大的白雲孤獨的立着。
雲上趴有一隻正常螞蟻大小的青色甲殼蟲。
甲殼蟲上坐有一個比正常螞蟻還小許多的男人。
男人雙目淡然,面黑嘴闊,長髮披肩,着一件血色背心,黑色短褲,腳上無鞋,右手持着一把渾身是白的長劍。
劍尖趴着一隻比男人還小許多的螞蟻。
螞蟻張開口器說話:「張眼。你說,一加一等於零,是真的嗎?」
男人沒有說話。
他從甲殼蟲背上緩緩站起,把手上的白劍輕輕抬起,朝下方大地上的芸芸眾生,徐徐劈去。
隨着白劍被徐徐劈至男人右腳大拇指前零點三毫米,一點微光兀然從白劍尖端噴射而出。
似靜水投石,白光作漣漪向下逐漸快速變大,向着整個昌南市籠罩而去!
藍天如湛,白雲像豬。夾着三十八度的暖風吹在天地間、萬物上,依然溫暖。
眾高樓大廈靜佇,萬車轟鳴不息。某株孤獨的樹上,江湖邊,蟬鳴悽厲。
離那拇指大的白雲不遠處,某一抹成年人大腿般大的球狀白雲內的某一個水分子內有一片桃樹葉。
此時,桃樹葉的葉脈內兀然流淌着青色的光亮。時間只來得及抬起腳,那青色光亮便匯集在葉柄頂端,且生出一個泛着淡淡青光的漩渦。
漩渦生成的同時,內里又閃出一塊同樣泛着淡淡青色的方形屏幕。屏幕前,又徒然生出九個泛着濃郁青光的人形光點。
其中一個人形光點毫無感情的傳遞出信息:「『一片綠葉』監測到此地NPC之力突然好異常。把『一片綠葉』內的NPC之力投出去,看那異常源自哪裏。」
言來話長,上言意念所至,須臾而已。水分子內的那片桃樹葉瞬間坍塌至一點,噴射出一層由NPC之力組成的不可見的阻隔帶,擋在那不斷急速擴散而下的「漣漪」前,使之暫時為之一緩。
甲殼蟲上的張眼及手中白劍劍尖上變得有些萎靡的螞蟻似感知到了什麼,臉色驟然一變。即刻收起藏身的白雲,身形隱化,急速沖地而去!
「找到了異常的NPC之力,還差個始作俑者不知在哪裏快活。再投放『道德因子』定位那人位置。定位後釋放『因果粒子』抓住他。」
坍塌至一點的桃樹葉猛然急速沖至另一個預先煉化的水分子內,攫取能量後,恢復至綠葉模樣。轉而再坍塌至一點,再次噴射出一層無形力量,沖向沖地而去的張眼!
時間總來不及去做太多,「道德因子」便追上張眼及螞蟻,附着其身內靈魂上。
緊接,坍塌至一點的綠葉再次挪移至一旁另一個預先煉化的水分子內,攫取能量後幾乎沒有讓時間認真的哪怕抬起一隻腳,就朝着被「道德因子」定位的張眼噴出一束不可見的「因果粒子」!
張眼被「道德因子」定位時便緊錮時間快速作出應對,他朝着下方阻隔「漣漪」前行自由的「阻隔帶」,揮着白劍快速斬出一刀他自創的甲級NPC術法:「殺空斬」。
再渾身NPC之力沿着某種不可言述的詭妙行徑運行噴涌,燒得附着在他靈魂表面的「道德因子」不斷泯滅。
「沒想到這也能被他逃了。」方才一直說話的人形光點身上濃郁的青光暗淡了許多。
另一個人形光點接嘴:「如今這百萬同胞靈魂缺失,徹底喪失擁有NPC之力的可能。不僅如此,最嚴重的是,在現世造成這般嚴重的變故,『世界』對這裏的反常定會做出最嚴厲的監管、排查『BUG』」
「柳一啊。事已至此,說什麼都無用。現在能做的,就是把損失降到最低。沒有新的NPC修士,就保有現有的;『世界』排查『BUG』,就躲在『道器』里別出來。」說到後面,一直說話的人形光點身上的青光漸白不見。
此地人們除卻察覺出被人類區別每一日的不同而創造的日期不同外,仍早起置身校籠里學習、榨取公司里上班或迷惘行屍、茫然走肉、本能食飽尋歡、聲色犬馬。
人類外的其它有情物種,依然如初——被圈養的作肉食或成觀賞、本能覓食、交配、彼此殘殺、生而死。
一切,仿若未隨這一戰有甚麼變化。
此市唯一的NPC修行門派——白雲門的門主柳一確是知道,除卻被事先庇護的本門七十二位NPC修士外,此市所有有情生命丟失了至少半克靈魂,被一個神秘之人奪走。
三年前的某一日的夜深風黑時,白雲門最後一名入門小弟子張七二的右手放在下體聳動許久後的偶然掐指一算,算得白雲門將遭遇滅門之難——不是自然的,而是人為的。
白雲門門主柳一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召集門內唯三的丙級煉器師煉就了六六三十六件「乙級德器」。把弟子分散置身其內,好讓「雞蛋」不在一個籃筐里遭遇一窩端之難。
後請示華國NPC總部京宗說明情況,請求支援。
但因張七二之掐指一算全然無任何根據,只說從指上冥冥中便得了此訊息——過程不可演示,具體來襲日期也只說「三年內」。
如此便如黃兒胡口之言,雖說得嚴重——滅門級,也難能得京宗去花費巨額人力物資去做這種千日防襲之事。
最後實在受不住柳一多番請求,只最後折中,於白雲門上空布了丁級道器「一片綠葉」以作萬一防患。
柳一信張七二「掐指一算」,自有他因——
某日,他閒來無事,心血來潮想去人體藝術館觀摩人體之美。
正津津有味觀一幅二維圖像的高聳局部時,忽聽一旁有人開口點評之:「攝影這東西總覺缺了點靈魂。就像把四維的生命剖開來做成切片,只取其一絲倒影,怎麼還能美成這般如此?看吶,那兩座山峰之雄偉,谷壑之美倫,後山之高拔,眼耳口鼻之誘人吞口水、支帳篷之態,無不顯出生活之意義就是美女之感爾!」
聞此精妙之言,柳一心腔頓時燃起熊熊之火,生出此生知己不作二人之選之感!
現時便攜其入門,收其為白天門第七十一位弟子!親授其NPC修煉法門,盼其有朝一日能修得超越NPC束縛之境界,也好使得「我輩之人」不那般寂寞。
故,被「我輩之人」、「知己」算出白雲門滅門級災難必在三年內來,那必是無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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