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真相集 第七十四集 商鞅相秦

    聶政刺傀,長虹貫日,風雲變色。

    關於聶政行刺俠累,另有《太平御覽》所載版本,中為小說家言,附錄於後。

    鏡頭閃回,韓國都城。

    聶政父親奉命為韓王冶鑄寶劍,過時不成,韓王殺之,當時聶政未生。

    聶政壯年,曾問其母:我生父何在?

    母親淚如雨下,告訴兒子其父被韓王殺害緣故。

    聶政聞此,欲殺韓王,為父報仇。乃學泥塗之匠,混入王宮,詐為工役,尋機拔劍行刺韓王,因被侍衛相阻,未能得手,逾牆而去。

    因此避禍深入太山,得遇仙人,授以鼓琴之藝。

    七年之後,聶政琴藝大成,不忘刺韓報仇,遂漆身為厲,吞炭變音,再入韓都。

    聶政行於市中,鼓琴宮闕之外,因觀者成行,馬牛止聽,聞者塞衢,擁擠不行。

    韓王聞而怪之,遂召聶政入宮上殿,使其彈琴。聶政即援琴登階鼓之,並納利刃於琴腹之中。因其琴聲美妙絕倫,韓王聽而忘形,滿朝文武亦都如醉如疾。

    聶政彈罷一闕,見時機已至,奮然起身離座,右手抽出琴中利劍,左手持韓王衣領,刺而殺之。因恐被人認出連累母親,於是剝面決眼,自屠出腸以死。

    韓國眾卿,無人能辨刺客是誰。

    聶政死後,屍體及兇器被懸於城門,並出懸賞告示:有知此人者,賞黃金千兩。

    聶政母親聞說,知道必是己子,遂至城門以下,望城上之屍仰面痛哭,口中說道:嗟乎我兒!實乃烈士,今終為父報仇邪?

    守城吏聞聲往前,拘問其由。聶母遂對眾人說道:此乃我兒聶政。因我夫被韓侯冤殺,子為父報仇,何其壯烈!因恐累及老母,乃自犁剝面,不使人識。我兒既死,老嫗何愛此身,而不揚吾子之名哉?

    乃求放子屍體下城,抱而哭絕,心脈痛斷而死。

    持此說者,並謂後世傳有《聶政刺韓王曲》為證。此曲便是《廣陵散》,被後世琴家廣為彈奏。據說後世能得此曲神韻者,只有魏晉竹林七賢之嵇康,死後便成絕響。

    事件懸疑:若據此說,明顯有兩處令人似曾相識,如見故人。其一是豫讓漆身吞炭,以刺趙襄子;其二是後來高漸離為秦王擊築,於琴築腹中藏劍,欲刺秦王。此是明顯抄襲,將兩次著名行刺事件雜揉在一起,故謂其為小說家言,不可採為信史。

    閃回結束。俠累韓傀既死,韓侯乃拜韓山堅為相。

    韓烈侯在位十三年而死,傳子韓猷,是為韓文侯。文侯二年,發兵進攻鄭國,佔領陽城(今河南登封東南)。又進攻宋國,打到彭城,俘宋國君。七年,進攻齊國,打到桑丘(今濟南)。十年,韓文侯去世,傳子哀侯。

    韓哀侯二年,周烈王元年,楚肅王六年,鄭康公君乙二十一年。

    丙午。魏國攻楚,戰於榆關(今河南中牟西南)。

    韓哀侯趁機滅鄭,佔有黃河以南廣闊地區。

    鄭國自桓公姬友建國,至鄭康公失國,共歷二十五君,國祚四百三十一年。韓國由此便將國都自陽翟遷於新鄭,故此其後之韓,亦稱鄭國。

    原鄭伯子孫遷到今淮陽與商丘之間,以原國名為氏,是為鄭姓由來。

    韓哀侯滅鄭之後,得意忘形,日益剛愎自用,濫殺群臣,不納忠言。國相韓山堅素與哀侯不睦,於是乘間弒之。哀侯因只在位二年,又遭臣下所弒,故諡號為「哀」。

    諸臣復又共誅韓山堅,立哀侯子若山為君,是為韓懿侯。

    此年非但韓哀侯被弒,而且魏文侯薨逝,太子擊即位;同時趙敬侯薨逝,其子趙種即位,是為趙成侯。韓、魏、趙三國同年更立新君,實為湊合巧至極。

    趙公子勝兵與成侯爭立,起兵發動叛亂,終被攻破擒殺。

    周太史儋過秦西行,為秦獻公所留,請其留秦教子。秦獻公繼而設置櫟陽縣,並且遷都於此,圖謀以此為基東伐,收復當年被吳起所奪占河西地區。

    齊相田午弒其君田剡及孺子喜,自立為君,是為田氏齊桓公。由是引發中原諸侯干涉,燕、魏、魯、衛、趙紛紛出兵伐齊。面對此景,齊桓公田午不甘示弱,奮力抗爭。

    因聞魏文侯已死,趙侯發兵襲取中山,自此魏、趙結仇。

    魏武侯即位未久,相國翟璜病故,遂拜田文為相。

    吳起自西河入朝,弔祭文侯之喪。因自以為功高蓋世,滿望能夠拜相;及聞武侯已相田文,遂忿然不悅。當退朝之時,吳起故意迎候田文,遇於宮門之外,當面質問。

    吳起:子為相國,可知我吳起之功於魏國乎?

    田文:尚未知也。

    吳起:既曰不知,吾請與子論之。

    田文:將軍請說,田文願聞其詳。

    吳起不答反問:將三軍之眾,使士卒聞鼓而忘死,為國立功,子孰與起?

    田文答道:不如。

    吳起又問:治百官,親萬民,使府庫充實,子孰與起?

    田文答道:亦不如。

    吳起又問:守西河而秦兵不敢東犯,韓、趙賓服,子孰與起?

    田文答道:文又不如。

    吳起:此三者,子皆出我下,而位加吾上,何也?

    田文:今新君嗣統,主少國疑,百姓不親,大臣未附。將軍皆能撫之乎?

    吳起:此非起之所長。

    田文:某叨竊上位,誠然可愧。然而主公或者以為,田某特以先世勛舊,又承乏肺腑,稍能安民撫眾,因則任以為相,並非論以文治武功也。

    吳起俯首沉思,良久答道:子言雖是,然此相國之位,終當屬我。

    有人便將二人對答之言,立即轉訴國君。武侯聞說此言,便疑吳起有怨望之心,遂留其於朝中不遣,欲另擇人選,使為西河郡守。

    吳起因而大懼,恐怕見誅於武侯,由是出奔楚國。

    楚悼王熊疑早就素聞吳起大才,見其棄魏來投,不由大喜,一見之下,即以相印授之。吳起感恩無已,慨然以富國強兵自任,乃請奏悼王。

    吳起:楚國地方數千里,帶甲百餘萬,固宜雄壓諸侯,世為盟主。所以不能加於中原列國者,養兵之道失也。

    楚悼王:養兵之道若何?

    吳起:養兵之道,先阜其財,後用其力。今不急之官,佈滿朝署;疏遠之族,糜費公廩。戰士僅食升斗,欲使捐軀殉國,不亦難乎?

    楚悼王:若依卿計,應當如何?

    吳起:大王誠欲聽臣,則請沙汰冗官,貶斥疏族,盡儲廩祿,以待敢戰之士。如是三年,而國威不振,則臣請伏妄言之誅!

    楚悼王准奏,乃命便依此計,使吳起實施變法。群臣多行諫阻,悼王不聽。

    便命吳起為令尹,當朝宣佈:令尹之命,即寡人之令也。敢違抗者,殺無赦!

    吳起感激悼王知遇之恩,決心報效,乃走馬上任,大刀闊斧,開始變法。其內容曰:

    其一詳定官制,削減貴族特權,對大臣權力進行限制。罷無能、廢無用、損不急之官,削冗官數百員,命大臣子弟不得夤緣竊祿。將收回爵祿貴族,發往南方廣虛之地,使墾荒種田,開拓楚國南鄙。其原來所佔有土地,收歸王有,出租給無地農民,以增公室收入。

    其次改革軍制,要在強兵。將收回貴族俸祿及裁減官員所省,用以養兵,擴充軍備。又著《吳起兵法》,在全國招募兵員,分類編隊,進行嚴格訓練,期年以降,無敵於天下。

    其三禁止遊民,獎勵耕戰。禁止縱橫家到楚國遊說,鼓勵士民努力耕種儲糧,改善士民及其家屬生活,解除士卒後顧之憂。

    楚悼王全力支持吳起變法,數年之後,楚國很快強盛,堪與魏國匹敵。

    變法期間,吳起又統率楚軍馳騁征戰,征服南方五嶺一帶百越部落,使楚國領土擴展到湖南與廣西交界一帶。繼而西敗秦國,北拒三晉。

    原陳、蔡之地,皆為楚國領土,後被三晉佔去不少,余者尤其面臨魏國威脅。楚悼王十九年,魏、趙兩國為爭奪衛國交戰。齊國助魏,趙國遂向楚王求助。

    面對趙使求援,楚國眾臣皆都建議坐山觀斗,以圖漁人之利。惟有吳起力排眾議,奏請統軍救趙,趁機兵進中原。楚悼王終納吳起建議,命其統率大軍北進,助趙伐魏。

    吳起運用在黃山所學鬼谷子兵法,不救趙軍,反襲魏境。

    魏軍還救,遭到趙、楚前後夾擊,於是大敗。

    吳起一路往北,所向披靡,橫掃中原,一直打到黃河南岸,由此威振天下。

    趙軍見魏、齊、衛三國聯盟瓦解,便即趁勢反擊,佔領魏國棘蒲等地。魏軍由是縮頭還軍固守,齊軍則跑回老家。

    經過援趙之戰,楚軍不僅收復原陳、蔡被三晉佔去土地,並又新拓衛國不少領土。且楚、趙修好,就此瓦解三晉聯盟,借趙制魏,一舉雙得。

    正當楚軍取得勝利,捷報不斷傳向郢都之時,悼王過度興奮激動,竟至突然病逝。

    吳起仰天長嘆,只得自中原撤軍還郢,進宮料理悼王喪事。便在吳起還軍之時,楚國舊貴族屈宜臼、陽城君等人已在宮設好埋伏,單等吳起進宮,殺之復仇。

    於是便借悼王大喪之際,忽然甲士四起,弓矢齊發,對吳起發動攻擊。吳起未着鎧甲,身中數矢,情知性命難保,急中生智,乃於臨死前臥伏王屍,並大喊道:群臣亂王!

    屈宜臼與陽城君未明其意,繼續命令弓手放箭,矢集悼王屍身,吳起亦被攢射至死,身集亂箭,如同蝟刺。可嘆吳起一生追求功名,落得此般下場。

    喪事完畢,太子熊臧繼位,是為楚肅王。

    楚國新舊貴族朝賀已畢,列立兩班,等候新君敕命。

    肅王向階下掃視一番,忽下令道:按楚國法律,凡以兵器加於王屍者,一律處死,並罪三族。大喪之日發動暴亂,矢集先王之屍,並射殺令尹吳起者,全部擒拿,依法懲處!

    屈宜臼等聞言大駭,這才猛醒,但為時已晚。幸虧陽城君有事不曾上朝,聞訊倉惶逃走,其餘參與暴亂者七十餘家,都被一網打盡,更無一個逃脫。

    畫外音:吳起雖死,但自其變法以來,前後不過八年光景,楚國遂以兵強雄視天下,三晉及齊、秦諸侯,聞而畏之。可見若是楚悼王遲死十年,吳起能盡其才,則楚國或能最終一統七國,成為天下共主,再無秦國之事,亦未可知。

    肅王除掉舊貴族七十餘家,進一步鞏固王權,政令由此愈加暢通。但因其後楚國再無吳起般有奇才異能人物,故此楚國雖能穩步發展,卻不再似悼王之時有聲有色。

    周烈王四年,衛國伐齊,攻取薛陵(今山東陽穀東北)。

    趙成侯遷邢,改稱信都,建築檀台,以受諸侯朝賀。邢地因築檀台而至聲名顯赫,後被稱作邢台。趙國遷邢之後隨即伐衛,奪取衛國七十三邑。

    魏國聞趙國攻衛,趁機出兵伐趙,在北藺打敗趙軍。至次年,魏又攻取楚國魯陽,佔有黃河以南廣大土地。至此魏國聲勢無二,已初具戰國初期霸業規模。

    秦國此時國力復振,蓄勢已久。秦獻公出兵攻伐宜陽,攻佔韓國六城。

    韓國由此國勢不舉,自此在三晉中處於最弱地位。秦國東向,自此開始。

    周烈王五年,楚肅王卒,共在位十一年,弟熊良夫繼位,是為楚宣王。

    同年魏武侯去世,因未曾於生前確立太子,二子魏罃與魏緩爭位,國內大亂。

    最終魏罃獲勝,乃為魏君。

    齊侯田午自恃國富兵強,見吳、越使命往來,俱用王號,不甘為下,於是僭稱為王。

    魏侯魏罃聞說田齊稱王,於是亦稱魏王,史稱梁惠王。

    其後未久,田午病死,子齊威王立,日事酒色音樂,不修國政。

    九年之間,韓、魏、魯、趙悉起兵來伐。齊國邊將屢敗,告急本章雪片一般飛往國都臨淄,齊威王俱都置之不理。

    周烈王七年,壬子,日食。烈王駕崩,弟姬扁即位,是為周顯王。

    魏公子緩爭位失敗,逃往趙國都城邯鄲,向趙成侯請求發兵相助。魏國大夫公孫頎適從宋國進入趙國,因擁護公子緩奪位,遂再轉去韓都新鄭,勸韓國發兵破魏。

    趙成侯與韓懿侯為削弱魏國,俱都同意出兵,於是各自親率本國軍隊,大舉攻魏。韓、趙聯軍在黃河以北集結匯合,然後進攻魏國城邑葵丘,一舉將其攻克,由此士氣大壯。繼又揮兵西進,攻打魏都安邑。魏惠王子罃坐鎮都城,派軍迎戰,遇於濁澤。

    三國大戰一場,趙、韓聯軍勢盛,大敗魏軍,進而包圍安邑。子罃在安邑城內束手無策,只好據險以守,尋機破敵。

    便在此時,韓、趙聯軍營壘發生嚴重分歧,以至不和。兩國之君以為勝券在握,不議攻城之策,卻會商戰後事宜。

    趙成侯:此番必除魏君,立公子緩,割地而退,我可得其厚利。

    韓懿侯:不可。不如留子罃不殺,使其與公子緩分治,則魏國一分為兩,不強於宋、衛,則我終無魏患矣。

    雙方固執己見,各不相讓。韓懿侯惱怒,乘夜率其軍隊離去。趙成侯見聯軍已破,自己單軍勢孤,不能再戰,也便領軍撤走。

    次日天明,魏惠王聞說韓、趙聯軍不戰而走,不由大笑:此可謂天不滅魏。

    周顯王元年,癸丑,公元前368年。

    魏國為報去歲攻伐之仇,出兵擊韓,敗韓軍於馬陵;繼又引兵向趙,復敗趙軍於懷邑。

    齊國於中看出便宜,於是發兵攻打魏國,奪取觀津(今莘縣觀城鎮)。

    趙國又入侵齊國,佔領齊長城。

    衛國趁機擴張領土,輕而易舉打下齊國鄄邑。


    秦獻公封子嬴向於藍邑(今陝西藍田),稱藍君,後代便以封地為氏,為藍姓由來。

    蜀國開明氏在位,佔領巴子國嘉陵江上游一帶,封其弟葭萌於此,建立苴國,都邑名作吐費城。其後秦滅蜀國,於此設置葭萌縣。

    周顯王二年,西周威公去世,其少子根與公子朝爭立。

    韓、趙兩國出兵,助少子根即位於鞏,是為東周惠公。

    是年宗周地區忽然天降隕石雨,落於秦國都城櫟陽南郊。秦獻公聞報,認為是天降祥瑞,便在櫟陽南設壇,祭祀祖先白帝,並將其地名為雨金。

    秦獻公見韓、魏兩國出兵助西周少子根立國於鞏,便以威脅周天子顯王為由,起兵出關勤王。秦軍東至洛陽,打敗韓魏兩國聯軍,得到周顯王讚賞,秦國地位由此明顯提高。

    羅國後裔凌甫在秦,受到秦獻公重用,於是辭謝隴西之地采邑封爵,轉而懇請秦獻公助其復國。秦獻公欣然從之,遂遣將領兵,隨凌甫西征。

    在秦兵協助之下,凌甫將已失陷百餘年宜城奪回,再以此為王城,恢復古羅國。

    周顯王四年,秦軍東出,首攻河內。

    魏國不敵秦軍,遂獻安邑,遷都大梁(今開封)以避,魏惠王自此便改稱為梁惠王。

    魏國遷都之後,因見宋國近在咫尺,於是發兵攻之。

    此年商鞅入魏求仕,在魏相公叔痤門下始任家臣中庶子。

    鏡頭閃回,敘說商鞅來歷。

    商鞅姬姓,公孫氏,名鞅,出身於衛國公族,衛都帝丘人氏。年輕時喜歡刑名法術之學,受李悝、吳起影響很大。

    既入魏國,更得便深研法家祖師李悝思想學說,對其所著《法經》尤為崇拜,於是深加探究,逐漸形成自己一套法治理論。又向尸佼學習雜家學說,學問日豐,聲望日隆。

    公叔痤異常欣賞公孫鞅才能,病重時向梁惠王薦道:公孫鞅年輕有才,可使繼臣以任國相,必使魏國為諸侯之伯。

    梁惠王道:彼後生小子,何足相國如此重舉!

    逾數日,公叔痤自知將死,復對梁惠王道:主公若不用公孫鞅,則請殺之。

    梁惠王問:卻是為何?

    公叔痤:休使其投奔別國,以侵弱魏國也。

    魏惠王:又是公孫鞅!公荒悖矣。

    公叔痤還於府中,恰逢公孫鞅前來探疾。遂又起憐才之情,急謂之道:王既不能用子,則必殺子。為免被害,子可遠行他國矣。

    公孫鞅笑道:梁王既不納公言用我,又豈能因公之言,而殺我哉?弟子在此安若泰山,待侍候明公百年之後,再行亦未遲也。

    於是直待公叔痤病故,喪事已畢,這才收拾行囊,琴心劍膽,西去入秦。

    便在公孫鞅去魏投秦之時,法家門派另一高徒申不害入韓。

    申不害亦稱申子,鄭國京邑(今滎陽)人,曾為小吏。韓哀侯二年滅鄭,遂為韓人,並為小吏如故。韓昭侯四年,魏國出兵伐韓,包圍宅陽(今鄭州北),韓昭侯束手無策。

    申不害入見韓侯道:欲解國家危難,示弱是為上策。今魏國強大,魯、宋、衛國皆為附庸,惟韓、趙不從。公若執圭以見,魏王定會心滿意足,由此撤圍,並自大驕狂。此必引起諸侯對魏不滿,轉而同情我韓國。雖示弱於魏,是我免於一人之下,而位於萬人之上也。夫弱魏之兵,而重韓之權,莫如朝魏。

    韓昭侯採納其議,遂親執圭朝見梁惠王,以示敬畏。梁惠王果然大悅,立即下令撤兵,與韓國約為友邦。申不害由此,便被韓昭侯重用。

    周顯王五年,秦獻公二十一年。

    秦軍攻魏,奪取故土河西之地,並一直打過黃河,深入魏境,至石門(今山西運城)再戰,殺六萬魏軍,取得前所未有重大勝利。

    秦軍乘勝進攻魏國少梁,梁惠王急請趙國救援,秦軍方始撤退。

    秦獻公因以河西土地賞給國內新興卿士貴族,朝廷矛盾由此亦得緩解。

    周顯王遣使祝賀秦軍河東大捷,並賜以黼黻之服,秦獻公開始稱伯。

    楚宣王七年,乘秦、魏激戰之機,沿漢水西上,褒漢之地旋即為楚所有。

    韓國昭侯在位,屢受秦、宋、魏國所侵,損兵失地,丟盡顏面。此時雖用申不害,然猶不知其能。

    周顯王六年,乃是越王莽安十二年。

    越國大夫寺區之弟寺忠發動宮廷政變,殺越王莽安,擁立莽安之弟王子搜。

    子搜目睹越國再三發生政變,不敢應承王位,隻身逃入深山岩洞。

    國人以火焚燒艾葉,以煙熏之法逼出子搜,迎入王宮即位,是為越王無顓。越國內亂長達十四年之久,至此方才得以平息。

    周顯王七年,衛聲公去世,子衛速即位,是為衛成侯。

    燕桓公去世,子燕文公即位。

    秦獻公去世,子嬴渠梁即位,是為秦孝公,時年二十一歲。

    畫外音:此時天下局勢,黃河、崤山以東,有韓、趙、魏、燕、齊、越六個強國;淮河、泗水流域以楚國為首,復有十數個小國林立;其中楚國、魏國更與秦國南、東兩面接壤。魏國築有長城,自鄭縣沿洛水直到上郡;楚國自漢中向南,又佔有巴郡、黔中等地。各國都視秦國為戎狄異族,不准其參加中原各諸侯國會盟。

    目睹此情,秦孝公決心發憤圖強,乃下令求賢,欲改國政。公孫鞅此時至秦,因賄賂秦侯嬖臣景監,求見孝公。景監向孝公進舉,於是得見。

    公孫鞅入魏之前,曾登雲夢山,見鬼谷托王禪老祖,習學縱橫之道一年。因入見秦孝王,先以帝道說之,孝公時時瞌睡;次以王道說之,猶未中旨。

    秦孝公令公孫鞅出,並且責問景監:卿所薦所謂大才,萬無一用。平白耽誤寡人這一整日,直聽得昏昏欲睡。以後似此儒生,卿為我辭之!

    景監下殿,埋怨公孫鞅道:以卿之大才,我謂不在百里奚之下,故而薦之於君。因何兩次所奏,皆都不稱君旨?秦國非卿宜居,自去可也。

    公孫鞅:我知君之所好矣。請向君侯進言,再說不入,臣當自殺,以謝阿公。

    景監只得再奏秦侯:公孫鞅更有強國之策,請主公再予接見。

    秦孝公勉強答允:既是如此,約於次日來見。

    次日晨起,公孫鞅復入見秦侯,以霸道說之;自晨至晚,縱論富國強兵之術,提出「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變法主張。

    秦孝公大悅,與議國事,三日三夜不倦。

    到第四日,乃取眾臣,委任公孫鞅為左庶長,繼又升為大良造,命令變法圖強。

    秦國眾卿大夫聞之,皆都大嘩。先有舊貴族代表甘龍、杜摯奮然而起,反對變法。

    來日上朝,孝王命令群臣奏事。

    甘龍率先進言:臣聞自古以來,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此衛國無知狂生,焉知我秦國舊制,主公使其干涉我國政事?

    衛鞅聞言,從容起身出班,針鋒相對答道:我聞前世不同教,何有古法可依?帝王不相復,又有何古禮之循?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湯、武之王也,不循古而興;殷夏之滅也,不易禮而亡。然則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禮者未足多是也。

    秦孝公贊道:善哉!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孤從公孫卿!

    甘龍、杜摯對視,由此無言。

    於是衛鞅主持變法,先頒《墾草令》,以為全面變法序幕。其檄文略曰:

    秦國臣民百姓,皆依此令。國之大臣諸大夫,博聞辨慧游居之事,皆無得為;無得居游於百縣,則農民無所聞變見方。農民無所聞變見方,則知農無從離其故事,而愚農不知,不好學問。愚農不知,不好學問,則務疾農。知農不離其故事,則草必墾矣。使商無得糴,農無得糶。農無得糶,則窳惰之農勉疾。商無得糴,則多歲不加樂;多歲不加樂,則飢歲無裕利;無裕利則商怯,商怯則欲農。窳惰之農勉疾,商欲農,則草必墾矣。愚心躁欲之民壹意,則農民必靜。農靜,誅愚亂農之民欲農,則草必墾矣。

    墾令一下,國人數日不應,視而不見。

    公孫鞅見此,遂命於南門外豎起三丈之木,出示佈告:將此木搬到北門者,賞十金。

    百姓聚而觀之,無人敢去搬動。

    公孫鞅又出示佈告:能搬此木至北門者,賞五十金。

    有人膽大,將木料搬到北門。未料剛剛放下,門吏便以五十金相贈。此舉一出,國人沸騰。由是再宣《墾草令》,便即得以成功實施。

    經此試驗,公孫鞅以為誠信已立,遂正式頒佈變法令。變法令略曰:

    其一,頒佈李悝《法經》,增連坐法,輕罪用以重刑。其二,廢世卿世祿制,獎勵軍功,禁止私鬥,按軍功賞賜二十等爵。其三,重農抑商,獎勵耕織,特別獎勵墾荒;生產糧食布帛多者,可免除本人勞役賦稅。其四,限制商人經營範圍,重征商稅。其五,焚燒儒家經典,禁止遊宦之民。其六,強制拆散巨家大族,推行個體小家庭制度。

    此次變法實行期年,國家賦稅及兵徭役來源大大增加,經濟與軍事實力明顯壯大。

    此後九年,秦孝公見國富兵強,便將公孫商鞅封於商於之地,號商君,就此改稱商鞅。乃命徵調士卒,在東部秦川腹地修築冀闕宮廷,營造新都,並將國都從櫟陽遷此。

    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陽,故將新都稱為咸陽。

    遷都咸陽,政局穩定之後,秦孝公便命商鞅在新都宣佈第二次變法。其法略云:

    其一,廢井田,開阡陌;承認土地私有,允許自由買賣。其二,廢除分封,推行縣制,集小都鄉邑聚為三十一縣,以為地方行政單位。其三,統一度量衡制,頒佈度量衡標準器具。其四,編訂戶口,五家為伍,十家為什,按戶籍人口徵收軍賦。其五,革除戎狄風俗,禁止父子兄弟同室居住,推行夫妻小家庭之政。

    經過商鞅變法,秦國舊制被徹底廢除,經濟得到飛速發展,逐漸成為戰國七雄中實力最強國家,為其後秦王朝統一天下,奠定下堅實之基。

    鏡頭轉換,閃回結束。

    魏惠王被迫遷梁,楚國出兵伐魏,扒決黃河,水淹長垣。惠王痛定思痛,為振興經濟,富國強兵,乃徵發民工,鑿開古運河鴻溝,又溝通黃、淮運道,以利交通。又使龍賈築長城於西部,並建黃河兩岸堤防。

    秦孝公出師伐韓,至於懷,築城於殷(今河南武陟)。

    齊威王田因齊在位,好為淫樂,常作長夜之飲,沉湎不治,國政皆委於卿大夫。由是國君昏聵,朝廷黑暗,齊國危如累卵。但滿朝卿大夫皆知威王殘暴,因而不敢入諫。

    大夫騶忌因知威王雅好音樂,叩閽求見,說要呈獻琴藝。

    齊威王喜而命入,便問:先生何來?

    騶忌奏道:下臣知琴,聞王好音,特來求見。

    威王賜坐,使左右置幾進琴,請其撫曲。

    騶忌正襟危坐,虛撫琴弦,卻良久無音。

    威王怪而問道:先生既雲善琴,寡人願聞至音,今撫弦不彈為何?

    騶忌:臣所知者,琴理也。若夫絲桐之聲,乃樂工之事,臣琴技不足辱君王之聽。

    齊威王:則琴理如何?卿試言之。

    騶忌:琴者,禁也,禁止淫邪,使歸於正。昔伏羲作琴,長三尺六寸五分,以象周年三百六十五日;廣六寸,以象六合;前廣後狹,以象尊卑;上圓下方,以法天地;具五弦,以象五行;大弦為君,小弦為臣。

    齊威王:君臣之道若何?

    騶忌:絲桐其音,以緩急而分清濁。濁者寬而不弛,君道也;清者廉而不亂,臣道也。五弦可出五音,是為宮、商、角、徵、羽。文、武王各加一弦,文為少宮,武為少商,以合君臣之義也。君臣相得,政令和諧,治國之道,不過如此。

    齊威王:善哉,果為至理。先生既知琴理,必審琴音,願先生休辭,便試一彈。

    騶忌:王既雲臣以琴為事,則審於為琴;則王以國為事,豈不審於為國哉?今大王撫國而不肯治,何異於臣之撫琴,而不彈乎?臣撫琴而不彈,無以暢大王之意;大王撫國而不治,恐亦無以暢萬民之意也!

    齊威王聞而愕然,起身離座,揖首稱謝:先生今以琴理諷諫寡人,寡人豈不能聞弦歌而知雅意哉!

    騶忌遂舍琴理,而說治國之道,奉勸威王節飲遠色,息民教戰,經營霸王之業。

    威王大悅,即拜騶忌為相。

    時有辯士淳于髡,因聞騶忌拜相,於是往見:我說五條隱語,子能猜破,方稱相才。

    騶忌:請講。

    淳于髡:子不離母,婦不離夫。棘木為輪,塗以豬脂,至滑也,投於方孔則不能運轉。弓干雖膠,有時而解;眾流赴海,自然而合。狐裘雖敝,不可補以黃狗之皮。輻轂不較分寸,不能成車;琴瑟不較緩急,不能成律。

    騶忌聽罷,即刻答道:忌謹受教。其一不敢遠於君側,其二不敢有違人情,其三不敢不親附萬民,其四選擇賢者毋雜不肖,其五修法令而督奸吏。

    淳于髡聞言默然,再拜而退。

    稷下學宮門徒皆都候於門外,見而問道:夫子始見相國,何其倨傲;今再拜而退,又何屈己而恭也?

    淳于髡:我以微言五條詰之,相國隨口而應,悉解吾意。此誠治國大才,吾不及也。

    鏡頭閃回,因說淳于髡來歷。

    淳于髡,齊國黃縣(今山東龍口)人,齊之贅婿,身長不滿七尺,滑稽多辯,齊威王時為客卿。學無所主,博聞強識,能言善辯,多用隱言微語方式諷諫。

    齊威王好為淫樂長夜之飲,國政荒亂,淳于髡入見,說隱語道:國中有鳥,止王之庭,三年不飛又不鳴,不知此鳥何也?

    齊威王知此典故,亦用隱語答道:此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威王因命擺宴,於席間問淳于髡:先生能飲幾何而醉?

    淳于髡答:臣飲一斗亦醉,一石亦醉。

    威王笑道:先生若飲一斗而醉,焉能更飲一石哉!

    淳于髡:賜酒大王之前,執法在傍,御史在後,恐懼俯伏而飲,不過一斗徑醉。親有嚴客,髡韝鞠鯱,待酒於前,時賜餘瀝,奉觴上壽,不過二斗徑醉。朋友交遊,歡然道故,私情相語,飲可五六斗徑醉。州閭之會,男女雜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壺,飲可八斗而醉。日暮酒闌,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錯,羅襦襟解,微聞薌澤,能飲一石。故曰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言不可極,極之而衰。

    齊王稱善,乃罷長夜之飲。由此幡然悔悟,厲行改革。因謂淳于髡有進諫之功,贊其具備超乎常人智慧,故亦立為上卿,使與騶忌同列。(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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